迴到屋裏,看林茗煙才算是有點反應過來。


    鈴蘭是真的沒了,那個愛說愛笑的人,再也不會專門去外頭打聽趣事,再來跟她繪聲繪色的描述了。


    她其實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也很愛美。


    屋子裏的擺設都是她布置的,花瓶裏從來不會少了應季的花草。


    在院子裏看到好看的花,也不拘什麽品種,簪一兩朵不起眼的,就能自個兒樂一整天。


    在她的嘴裏,除了對林茗煙不好的人,其他都是好人。


    家裏的阿媽額娘叫她出來當差,那是對她好。


    哥哥嫂子給她留個肉餅子,就能給出大半月銀給侄子花用。


    跟杜鵑一樣都是大丫鬟,卻也從來都是姐姐長姐姐短,從不掐尖要強。


    就連小丫鬟拌嘴,也喜歡找她評理,因為她說的有趣兒,拌了嘴的小丫鬟很快就和好了。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事兒。


    可是這會兒再想起來,鈴蘭就好像還站在房間裏頭,捧著一把金桂問她香不香。


    林茗煙無意識的淌著淚,那哀戚之色讓人看著都心驚。


    四爺當然是心疼壞了,拿著軟帕子給她擦:“茶茶,要哭就哭出聲兒來,好不好?”


    有時候太過悲戚卻哭不出來容易得病,倒不如大聲發泄出來。


    他哄著勸著,林茗煙才越哭越大聲,伏在他肩頭痛哭不已。


    “我好恨啊!”她幾乎是咆哮著吼出這句話的。


    她好恨這個世道,好恨自己沒有本事,甚至還恨係統有眼無珠不來綁定她。


    要是她有係統,說不定也能有什麽護身符或是起死迴生的藥呢?


    四爺感受著她胸腔的震動,也能明白她的恨,許諾道:“爺一定會給她報仇的!”


    與其說給鈴蘭報仇,倒不如說是給弘暉報仇,即使他沒有受傷。


    林茗煙這才想起報仇這茬,抬起頭眼裏全是恨意:“是誰做的?!”


    “下手的小太監死了,高子良已經去排查了,確認不是我們府裏的奴才,”四爺平靜道:“這些日子都是躲在那小山洞裏。”


    “這迴找準了時機,出來作案。”


    林茗煙問:“一點線索沒有嘛?”


    “目前沒有,但是爺會一直查,”四爺冷笑道:“隻要做過,就不可能沒有任何痕跡留下。”


    從前後院裏頭亂,那是他懶得查那麽清楚。


    畢竟人沒什麽大事,查出來要是在那拉氏身上,那是罰還是不罰呢?


    可是現在茶茶已經是福晉,就算把後院翻個底朝天,他也要把歹人抓出來!


    “好,抓出來我要把他們碎屍萬段!”林茗煙咬牙切齒的說。


    說出這句話,她甚至都愣了。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女性,她從來沒有不把人命當命的時候。


    但是此時此刻,她卻脫口而出了這句話。


    因為鈴蘭的死讓她明白,她再也不是那個在法治社會裏享受最後一點兒福利的林茗煙了。


    她現在是清朝的鈕祜祿茗煙,而且還即將卷入九龍奪嫡之中。


    如果還用之前的方式來對待奴才甚至敵人,那麽下一次死的說不定就是她的孩子甚至她自己。


    之前,林茗煙就像是誤闖入這個世界一般。


    在林家,她跟林柏爭鬥,改善一家子生活,就像在玩成長類的遊戲。


    後來進了四爺府,就像是換個場景開啟宮鬥宅鬥副本。


    對於奴才們,她看著就像是npc,除了最親近的幾個,其他人在她這裏隻是個符號。


    後院裏奴才死過好幾個,林茗煙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或者她是刻意不讓自己有感覺。


    現在鈴蘭死了,她才真真實實的感受到,這些 都是人。


    她已經是這個時代的人了,裹挾進曆史洪流,要與天爭命。


    “好,找到之後,爺定將他挫骨揚灰!”四爺狠厲道。


    他也是個恩怨分明、睚眥必報的人,此時說這句話幾乎就是立誓。


    林茗煙迴抱住四爺,心裏發狠:不管查出來那人的身份有多險惡,等四爺登上大寶那一天,她都要報仇!


    四爺見她燃起了鬥誌,也放心下來,叫來杜鵑陪她,他還要去宮裏跟皇阿瑪訴苦。


    出去一趟家差點讓人給偷了,這事兒他一時半會兒查不出來,那就讓皇阿瑪幫忙。


    杜鵑過來的時候,已經止住了哭,一雙眼睛腫成了眯眯眼。


    林茗煙看了就是心頭一酸,杜鵑剝開一個雞蛋給她敷眼睛:“奴婢不哭了,主子也不要哭了。”


    “鈴蘭那麽愛笑,肯定不喜歡我們哭的。”


    滾了一會兒,林茗煙眼睛舒服了許多。


    又心疼杜鵑:“我的眼睛還好,你給自個兒滾滾吧,”


    “誒~”杜鵑應了,把雞蛋往自己眼睛上糊。


    糊著糊著,就給壓碎了,蛋黃的碎渣掉了下來。


    她扯扯嘴巴:“要是鈴蘭在,要開始編話戲弄我了。”


    鈴蘭嘴巴利,最看不得杜鵑那暮氣沉沉的樣子,找著機會就要調侃她一兩句。


    從前杜鵑可惱火了,總是氣的恨不得擰她的嘴巴。


    現在,她寧願鈴蘭又從外頭跑進來,刮著臉蛋取笑她。


    林茗煙心裏更是愧疚,她曾經還懷疑過鈴蘭會爬床。


    自從趕了翠微出去後,她很是冷落了鈴蘭一番。


    還是她總是能找些有趣的小事兒來哄人,這才慢慢又信任起來。


    兩人迴憶一番,又差點掉淚,還是蘇培盛來稟報,說鈴蘭的家人來了,這才打住。


    林茗煙為了表示恩寵,決定就在堂屋招待鈴蘭的額娘和嫂子。


    兩人都是包衣奴才,不過都已經過了年紀,沒有出去當差了。


    剛剛聽聞了噩耗,現在都換上了素色的衣裳,臉上帶上了淚。


    見了她,就跪下磕頭。


    林茗煙跟她們說了兩句節哀的話,怕她們不自在就迴了內室。


    剩下的就是杜鵑按商量好的,來跟她們商量了。


    鈴蘭還沒有談婚論嫁,此時身亡就還是早夭,需要葬在娘家的祖墳裏頭。


    再者,也需要她阿瑪額娘操持,風風光光的下葬。


    當然,整治後事的銀錢,會給一百兩,給她辦的風風光光的。


    杜鵑說完,鈴蘭的額娘吳魯氏擦了一把臉問:“才一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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