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夫給所有的傷患看過以後,以為可以離開,墨其羽卻不放人,他怎麽可能相信他會保密的口頭承諾。他們接連不斷遇襲,而今王上昏迷不醒,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墨其羽借著去許大夫的藥鋪裏抓藥之時,順道告訴他的家人,說病人情況特殊暫時留在客棧。


    夜深時,墨亦風發起了高燒,墨其羽覺得他沒有放走大夫是多麽明智的抉擇。


    許大夫雖有怨言,迫於無奈,隻得對墨其羽言聽計從,何況他是一個大夫,大夫隻要遇見了病人,眼裏就隻有病人。


    “傷口發炎了,我用刀將化了朧的肉剔除掉,再給他重新敷藥。你去備些溫水和毛巾,給他降溫,隻要這燒能退下來,人就算沒事了,傷口也會慢慢愈合。”


    “毛巾怎麽降溫?”墨其羽低聲問到。在他的記憶裏,墨亦風鮮少生病,在王城都是太醫照顧,他不懂這些,也不會照顧病人。


    許大夫見他動作遲鈍,笨手笨腳,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還沒死,你就將他給折騰死了,不會就找個細心的姑娘來幫忙!”一語點醒夢中人,墨其羽扔了毛巾就往對麵跑去。


    小寶醒了後,哭著吵著非要找爹爹和娘親,這些天來,他第一次在蘇洛雪麵前提起他們。


    她曾一度認為小寶的玩心太重,竟將爹娘都拋在了腦後,若不是經過這一事,說不定他都忘記自己還有爹爹,還有娘親!


    青青端著熬好的湯藥進來。


    蘇洛雪安撫道:“小寶乖,喝了藥姐姐帶你出去玩。”她隻能這麽哄,總不能說喝完藥帶他去找爹爹娘親,去哪裏找,怎麽找!


    小寶哪裏肯乖乖喝藥,左右喊著:“我要爹爹,我要娘親!”,一邊哭得厲害,一邊滿屋子亂跑,蘇洛雪好不容易抓住他,他又是踢又是踹。最後將白瓷碗打翻,湯藥灑了一地,碗也碎了,還是哭鬧個不停。


    葉青青蹲下來收拾了碎瓷片,並道:“我從新去煎一碗。”


    “好。”


    在她就要踏出房門時,蘇洛雪又補充道:謝謝你啊,青青!”


    葉青青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噘著嘴,白了蘇洛雪一眼,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咱們倆之間還需如此客氣?”


    蘇洛雪道:“青青,對不起,下午、我不該那樣說的。”


    “洛雪,你再跟我說對不起、抱歉之類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蘇洛雪微微笑了笑。


    葉青青也笑了笑。兩個人之間的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嫌隙,都融化在這笑容裏。


    兩個人哄了好久,好久,最後小寶哭累了才睡著。


    葉青青也是累了,倒在房間裏的另一張床上就睡著了,鞋子還是蘇洛雪給她脫的,給她捏好被角,才又迴過身來守著小寶。


    小家夥隻有睡著的時候才算安靜下來,看著紅腫的眼圈,蘇洛雪心裏難受極了,她不知道等小寶緩過來,再問她要爹爹娘親的時候她該怎麽跟他說。


    告訴他,他們都不在了,告訴他兇手就是那個他一直很喜歡,並喚作大哥哥的人。那樣他應該會恨上那個人吧,一個孩子若就背上仇恨,他以後的人生該怎麽走下去。又或者他因為恨那個人出言不遜,那他還有未來嗎?那個人還會給他未來嗎?顯然真相不能讓小寶承擔,那她又該怎樣跟他解釋?蘇洛雪犯了難。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蘇洛雪從思緒裏拉迴來,她斂了情緒,擦了眼角不知何時流下來的眼淚。走到房門前,抽開門栓,拉開門,見墨其羽一臉愁容地看著她:“蘇姑娘,抱歉這麽晚打擾你,小寶他沒事吧,剛剛聽他在哭。”


    “已經睡著了。”


    “那就好!”墨其羽頓了頓,道:“王、、、、、、墨大人他的傷口化朧了,整個人燒得不行,大夫說要給他降溫,在下一介武夫,實在不太會照顧病人,所以想請姑娘幫幫忙。”


    蘇洛雪沒有立刻迴答。


    “大夫說,若高燒一直不退,恐有性命之憂,蘇姑娘算在下求你了。”


    “王上他是因為你才、、、、、、”


    墨其羽的話還沒有說完,蘇洛雪已經走了,他合上房門跟了過去。


    蘇洛雪恨墨亦風,巴不得他死,他死了都還不一定能完全消除她對他的恨意,但若他就這樣死了,她就能安心了嗎?答案是不能。他是為救她受的傷,死了就是為她而死,她不要他這樣死去,他休想用這種方式洗清他對桃花村的罪孽,她這般想。


    進屋的時候,許大夫已經將墨亦風的右胳膊重新包紮好了。她沒有看見傷口,聽許大夫說是兩化朧的肉一點一點地剜掉,想想都血腥無比。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男人,即恨也有些莫名地心疼。


    她接過墨其羽端過來的銅盆,擰了毛巾,疊成長塊,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額頭。


    墨其羽將大夫“送走”後便去廚房煎藥去了。屋子裏就隻剩下蘇洛雪和墨亦風兩個人。


    他確實如墨其羽說得那樣燒得很厲害,濕毛巾很快就烤幹了,蘇洛雪給他重新換了一塊,一來二去,她忙活了好一陣,才閑下來。


    她四下看了看,床榻左邊靠窗的劍架上放著一把劍,那劍入了她的眼睛,刺得眼疼。


    劍長兩尺七寸,通體銀色,劍柄上掛著銀色劍穗,劍鞘上雕刻著龍紋,栩栩如生。那把劍她認識,墨亦風就是用這把劍殺了她的爹爹娘親。一股恨意竄上心頭,她竟上前撥出了劍,劍身上雕刻的“離”字就跳了出來。


    蘇洛雪正看著那個“離”字出神,一個聲音響起:“殺了他!”離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哐當”,清脆的有些悅耳。


    她迴頭看了來人一眼,又看了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一眼,她蹲下身,撿起離劍,顫顫巍巍地要將它插迴劍鞘,險些劃到自己的手,好不容易才將劍放迴了原位。


    景行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道:“怎麽?舍不得殺他?”他問她是不是舍不得,但話裏卻多多少少帶著些諷刺的意味。


    蘇洛雪聽了,心中很不適,隻覺得這話格外刺耳,“你怎麽進來了?”她岔開了話題,因為她不知道怎麽迴答他這個舍不舍得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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