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並不知曉莊氏娘家的情況,所以才會覺得奇怪。


    莊家原本也是月亭鎮的大戶,曾祖父中過進士,還曾為官,祖上還有在京城做官的,本是月亭鎮有頭有臉的家族。隻可惜,到了她祖父這代,便沒落了,因為莊忠賢隻中了生員,至死也隻是個秀才,又因隻知讀書,不懂經營,便漸漸敗了。


    倒是他的長子莊誠娶了個能幹的妻子馮湘,把家漸漸樹了起來,卻也隻是普通的殷實人家,不比往前。但是莊誠是個極俱內的,在馮湘的阻撓下,自妹妹莊惠出嫁,便再沒見過她,是個極軟弱並且無情的人。


    沈希到現在還以為莊氏父母早亡,並無兄弟。沈氏從不提此事,想必是將長兄莊誠恨絕了。


    史正看了一眼婁掌櫃,說道:“既然是賣予莊賢弟的孫女,我史正也便放心了。此處是我堂弟史坎的,他交待我要將院子賣予有緣人。這裏雖是鎮西,卻也不比鎮東的差。”


    婁掌櫃麵色有些陰沉,早知如此便先提此事了,這老頭兒一銅子都不肯少。和他說是賣給莊忠賢那老酸腐的孫女後,他的態度簡直是天差地別。


    其實文人都有文人的倔強和執拗,他們大多比商人更有骨氣。他有資本任性而為,雖說他隻是個秀才,可他的女兒嫁給郡守為妻,兒子又在郡守手下為官,腰杆硬得很。


    史正看不慣商人那套為利是從的小人行徑,見婁掌櫃與他討價還價,討厭地要死。可堂弟囑咐這院子死了人不吉利,會影響他的生意,讓他早些賣了。


    想到自己的堂弟,史正又覺不適。好好的書不讀非要去做什麽麵料生意,正是有辱斯文,實是此人是自己的堂弟,叔叔在去世前曾讓他好生照顧這個弟弟。


    史正是個正統的儒生,最注重信義和孝悌,唯有在這兩項麵前,他才肯放下自己的架子,與人談論買賣。他見到沈希,就覺得這孩子不錯,再看她言行舉止非同一般,更覺舒心,當下就決定把這院子賣她,哪怕是送她,他也心甘情願。


    他和莊忠賢惺惺相惜。


    當年,平皇帝下了一道聖旨,允許所有人經商,也可出國行商,開放貿易。見別人都掙錢,許多讀書人都眼紅,全都棄了聖賢書,搞得滿身銅臭味。唯和他和莊忠賢兩人撐了下來,硬是繼續讀書。


    隻可惜當時朝庭*不堪,無財不得入官門。他倆空有才學,隻能當個秀才。平皇帝駕崩,定皇帝登基,整治了貪官汙吏,史正的兒子一便舉中了舉人,之後更步步高升。史正便揚眉吐氣,成了月亭鎮有頭有臉的人物。


    史正和藹地看著沈希問道:“你可喜歡此處?”


    沈希點頭如搗蒜,“喜歡,非常喜歡。”


    “不過,這裏曾死過人的。你不怕嗎?”史正盯著沈希,想要看看她的反應。


    沈希淺笑,“我活人都不怕,豈會怕死人。就算有鬼神之說,可我沈希做人堂堂正正,絕不怕鬼神邪祟。”


    “哈……”史正又捋起他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胡子,說道:“你覺得這院子價值幾何?”


    沈希說道:“我隻是個孩子,不懂房屋的價格。先生您直接說價格。君子不欺罔。看您談吐舉止,便知道是個世間少有的君子。我年紀雖小,卻也知道不該與君子說價,有辱斯文。”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沈希說得真誠,絲毫無撒謊的痕跡,仿佛她說的便是天底正最真的事,最理所當然的事。史正是個讀書人沒錯,可他的修養還沒有到達如如不動的境界,隻覺沈希的話無比受用。他一開口便報了個讓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落的價格,“三百兩。”


    “那便是此價。史先生,我今日無這些銀兩,明日從家中取來。”沈希隻覺心花怒放,當下就想起舞,可不得在這位老先生麵前失禮,他可是個冤大頭啊。


    婁掌櫃聽了這話,兩眼直冒金星,之前,他磨破嘴皮子,這位老爺子,怎麽都不肯降價,這會兒這小丫頭三言兩語,便把價格壓低了一半多。他看著史正佝僂的背影,怎麽都不舒服。他是個商人,天生就有著某種自卑感,對讀書人也很排斥。


    他這麽個有自卑感的商人,能娶到趙心蘭這樣的讀書人的孩子,隻因她是個庶女。在趙心蘭這樣的庶出女兒的麵前,婁掌櫃才能夠抬得起頭來。


    得到妻子的讚美和崇拜是婁掌櫃最開心的事。今日雖說在史正這老家夥的麵前折了麵子,但迴去之後,可以和娘子吹噓自己辦成了好事,讓沈家孤兒寡母有了著落,她定然會很高興,到時候少不得一番享受。想到迴家後的榮光,婁掌櫃將剛剛的不快,丟到腦後,展露笑容。


    史正與沈希定好交房的時辰,將院門一鎖,便坐著轎子走了。


    沈希扛著黑鐵杖,與婁掌櫃站在巷子中說話。“婁叔,正是太感謝您,我們一家子都感謝您的大恩大德。若不是您為我們找了那麽便宜的地方,我們估計都過不了今年的冬天。”


    婁掌櫃笑道:“哪裏,哪裏,隻是運道好些,恰好史家要賣院子。你蘭姨身體不大好,若是你們能搬到此處,今後,就能和你母親時常往來,她也會很高興的。”提到趙心蘭,婁掌櫃的心情顯得更好。


    “我娘也會很高興的。”沈希看了一下天,“婁叔,天色不早了,我該迴去了。再晚些,恐怕得晚上才能迴家了。”


    “那你趕緊迴去吧,路上小心。”婁掌櫃囑咐。


    “知道的。婁叔告辭。”說完,沈希穿過巷,離開了。這次,沈希知曉了路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月亭鎮。


    迴到家中,她將此事告知莊氏。莊氏驚、喜、懼幾種情緒一同湧上心頭,驚的是沈希那樣快便找到房子,喜的是可以離開這破屋爛房,懼的是月亭鎮的人知道她的過去,若是舊事重提,恐怕難以做人。


    沈希知道自己的安慰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隻是收拾銀錢,明日好去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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