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七咬著牙擋在小月前麵。要處罰她可以,要交出小月,不可能!


    “你明知道我才是真正的魔王,要殺他,先殺我吧。”


    君墨漠然的神情出現一道裂縫,這是有生以來,傅小七第一次頂撞他。


    以前他說的話,她從來未曾有過忤逆。


    看著她和司馬軒一起出生入死,看著她和煦煬親吻纏綿於眾人之前,她的心已經離他越來越遠。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更不明白那股一直隱忍未發的怒火是從何而來。他隻是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他所做的,都是對的。


    “我之所以封印你體內的魔王之力,是因為相信你本性純良不會做出為害蒼生之事。你卻執迷不悟,自詡神尊,率領妖魔和蝕骨之地眾人挑起仙魔大戰,致使死傷無數。你以為仗著是我的弟子,我就不會殺你了麽?”


    傅小七淒楚一笑,相信,她怎麽不信。微微上前一步,迎著他的劍。傷口已經夠多了,不在乎再多一個。


    沒有人可以帶走小月,就算是師父也不能。她已經失去煦哥哥了,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人。


    天上光亮從極盛已經開始慢慢轉為黯淡,君墨知道再不處死小月,就得再等一個甲子才有機會了。


    “讓開。”微皺起的眉,冰冷的眼,是他下狠心時的表情。


    傅小七無動於衷,抵著劍又往前邁了一步,君墨望著她步履的決絕,想起當初用清心廢她時濺的滿身鮮血,心狠狠抽搐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微微後退。看不見她的臉,心頭怒火燃起,她是想在眾仙麵前測試他對她能有多放縱麽?


    “讓開!”君墨再次咬牙冷喝,聲音提高,眼中有著憤怒和不信,也有著掙紮和不忍,可是麵上依舊冰冷無情,她真的以為他不舍得殺她麽?


    傅小七揚起手,握住他的劍身,鮮血滑落。


    她顫抖著聲音說:“師父,其實小七……”


    “天尊不要!”


    阿若玉蓮他們齊齊驚唿。


    卻隻見橫霜劍從傅小七肩上直貫而入,然後再沒有絲毫猶豫的再次抽出。


    快而狠絕,連血都沒有濺出一滴,隻是順著她的白衣流下。


    他到底該拿她怎麽辦?


    君墨退了兩步,眼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惶恐。


    又不是頭一次對她拔劍,又不是頭一次傷她。


    他的手為何要顫抖?他的心為何會這樣痛?


    傅小七一動不動,任憑鮮血流下,輕輕笑了一下,然後寂然無聲。


    她忘了,她連對他說那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君墨思緒亂作一團,看不穿麵紗下傅小七在想些什麽。


    上次他提著清心,她哭她喊她抱著他的腿,她跪著求他。


    可是這次,她就那樣身子虛晃了一下,依舊安靜的站著,擋在小月麵前,什麽也沒有做,也再什麽話也沒有說。


    小月此時已經在墨染懷中醒來,哭成一團。司馬軒站在遠處看著她,唇邊一抹哀傷的笑意。她寧肯死,也不願對君墨拔劍麽?


    “再說一次,讓開!”君墨麵色蒼白,橫霜劍再度上前,抵在她的身上。她以為,自己一劍又一劍刺下去,刺到再下不了手之時,就會放過她和小月麽?


    “君墨!你是不是人?你有沒有心?你明知道她……”鬥闌幹再看不下去,手中長劍揮舞,威極長劈。


    君墨正無處發泄,兩劍相擊,地動山搖。


    鬥闌幹怒氣衝天,劍氣橫掃。君墨此時卻心有旁騖,破綻百出。眼看鬥闌幹一劍刺來,他再躲不過去,眼前卻白影一閃,傅小七已擋在他身前。


    長劍沒柄而入,直直穿通傅小七的腹部。鬥闌幹愣住了,沒想到傅小七會使用魔王之力以那樣快的速度替他擋下這一劍。她雖是神之身,雖然傷口會慢慢愈合不會死,可是,這就有了可以隨意傷害自己的理由了麽?


    “丫頭……”鬥闌幹手放開劍,想要去扶住她。


    傅小七緩緩搖頭,低聲乞求:“不要……不要傷他……”


    鬥闌幹心頭一酸,已濕了眼眶,君墨如此對她,她這又是何苦。


    君墨望著眼前熟悉的背影,小小的,單薄的,他曾對自己說,要盡自己最大努力的去保護她,照顧她。


    卻為何,一直是她在拚著命的救自己,保護自己?


    沒等反應過來,他看見自己的手再次舉起了橫霜劍,狠狠的從傅小七的背後插了進去。


    空氣中傳來一陣輕輕的破碎聲。


    所有人都驚呆了,不明白眼前到底出了什麽狀況。


    傅小七不肯相信的緩緩低下頭,看著胸前貫穿自己的橫霜劍。手顫抖著慢慢伸入懷中,掏出了她無時無刻不貼身收藏好的宮鈴。


    可是如今,五彩猶如水晶一般的透明鈴鐺已經碎做好幾塊。


    橫霜劍從後背直插入她的心髒,她的心碎了,宮鈴也碎了。


    大腦混沌起來,力量一點點從體內流失,可是她知道自己死不了,就算心碎了,她還是死不了,她早就成了一個怪物,一個被天下唾棄的怪物,而如今,是一個猶如行屍走肉的怪物。


    可是,原來怪物也是會疼的,原來,心碎是這樣疼的……


    傅小七沒有迴頭,隻是慢慢彎下腰去,身上插著一前一後貫入的兩把劍。她身子顫抖著,不知是哭還是笑。


    她從不知道,他是這樣希望她死希望抹殺她的存在。她從不知道,原來心碎的感覺,是勝過消魂釘千百倍的疼痛。


    君墨驚呆了,想要拔出劍又下不了手,隻能緩緩退後,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可置信的搖頭。


    不可能!他不可能的!


    頭一偏,雙目如炬,灼灼怒視著不遠處的詰摩。


    果然看見他不屑一顧的冷笑著,還有蒙麵心虛躲在他身後的幻夕顏。


    瞬間頹然無力,仿佛自己一向堅固的心也破了道口子,疼得他快不能唿吸。


    他想上前抱她在懷裏,卻竟內疚到再沒膽量。


    傅小七緊緊握住宮鈴的碎片,頭昏眼花踉踉蹌蹌的往前走了兩步,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鬥笠掉落,露出一張麵目全非的臉來。


    空氣瞬間凝固,在場的人都不由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絕情池水!


    君墨此時大腦已是一片空白,耳邊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日清心殿上,漫天飛雪,她赤著腳在雪中奔跑,臉上畫了一隻大烏龜。


    那夜江中泛舟,她酒醉不醒,夢中時顰眉時甜笑,始終喃喃的叫著師父……


    她愛笑,愛說話,愛做鬼臉,愛扯著他的衣角小聲的撒嬌,做錯事了就睜著大眼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那麽多年,她始終是孩子的臉。純真的無暇的,像晨霧中燦爛的夕顏花;素淨的可愛的,像山坡上小小的蒲公英。


    可是如今,那張曾永遠定格,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她甜美的微笑,隻有滿目瘡痍的疤和凹凸不平。


    君墨身子微微搖晃著扶住一旁的桃花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傅小七慌亂之下直覺的想要遮掩,卻早已痛得動彈不得。


    ——又被他看見了,還被天下人看見了。


    羞慚和酸澀叫她無處容身。這樣一個自己,此刻在別人眼中,一定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要多惡心有多惡心吧。


    司馬軒再顧不得自身安危的衝出結界,所有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再沒有人阻攔他。


    小心翼翼的扶起傅小七,像捧著一件千瘡百孔,不斷被摔碎又拚貼起來的瓷器。他已經無力再去憤怒了,他隻是心疼,隻是憐惜。他此生拚了命去嗬護去守護的東西,卻就這樣一次次被別人摔個粉碎,扔在泥裏。


    “小七!沒事的,沒事的……”司馬軒先從傅小七腹部將鬥闌幹的劍拔了出來,然後咬著牙繼續拔君墨的。


    傅小七身子一陣抽搐,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帶著奇怪破音的低吼,完全不似她平常幹淨清越的聲線。


    君墨的心再次狠狠的揪成一團,幾乎快不能唿吸。


    怪不得她剛剛一直蒙著麵用內力說話,原來連嗓子都已經毀了。不用算不用猜他已經知道是怎麽一迴事,從師兄那日拿著絕情池水來試探他時他就應該知道……


    心頭又驚又怒又痛,到最後,隻剩下悲涼和內疚了,毒藥一般大片大片的腐蝕開來。


    消魂釘,清心劍,絕情水,她竟是那樣,被無情的逐到蝕骨之地去的。


    而他,卻不知道?


    而他,卻不聞不問,坐視不理……


    事到如今,他問自己,還能對她狠得下心下得了手麽?


    司馬軒扯下鬥笠上的麵紗,想重新將她的臉蒙上。傅小七虛弱的笑著搖頭,如今已經用不上了。她的臉無情的將她心底最醜陋的欲望輕易出賣於人前。她的秘密,再不是秘密……


    司馬軒看著她麵色蒼白近似透明,仿佛隨時會在他手中消失一樣。


    “小七別哭,不痛,有我在……”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了。至從君墨出現,他就知道一切已經結束。明知道是必敗無疑,他命數已盡,無力迴天。卻終是自欺欺人的非要陪她走這一遭,卻終於發現,自己就算有能力保護她不受別人的傷害,又怎麽有能力保護她不被君墨傷害?他沒有輸,輸就輸在,君墨對她太重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之迴到係統來救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山泥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山泥貓並收藏快穿之迴到係統來救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