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四周,屋內亮堂堂的,頓時臉色大變,連忙走到廂房門口,抓起門把手,猛地向後一拽,似乎要把門板拉斷。


    “哢”地聲響,門打開了。


    他旋風似的走了出去,四下看著,叫道:“藍兒!”


    藍兒正坐在樹蔭下打盹,聽到聲音,猛地跳了起來,連忙迎上道:“大人,您醒來了,真是太好了!”


    於謙臉色鐵青,嘴唇哆嗦道:“現在什麽時候了?”


    藍兒抬頭看了看天空,道:“快到午時了。”


    “刷!”於謙雷霆似的蹦了起來,在院中來迴走動道:“這麽晚了,因何不叫醒本大人?”他點著手,渾身哆嗦道:“本官千叮嚀,萬囑咐,早點叫醒我,別耽誤了上朝,你怎麽不聽?”


    藍兒連忙道:“藍兒見大人連日勞累,終年不休,隻是想讓大人多休息一會兒,便沒有叫。”


    “胡說!”於謙重重甩了下袖子,道:“本官今日不朝,聖上怪罪下來,誰擔待的起?你竟因這樣的小小借口,耽誤大事,真是無用之極!”


    他背過身,道:“像你這樣,還有何用?你還是收拾包袱迴家吧!”說完,他仰頭看著天空,眼中蒙上團水霧。


    “哇!”藍兒哆嗦了下,道:“還望大人千萬不要攆走藍兒呀!”


    他跪在地上,連連叩頭,淚如雨下,手抹著眼睛道:“其它人三五個月不上朝都沒事,就大人一日不朝擔待不起,藍兒心中不服!”


    “胡說八道!”於謙重重甩了下袖子,鐵青著臉道:“人家不朝,自有緣故,不是病假就是迴鄉假,自然無事。本官今日,那是無緣無故,怎可同日而語?”


    他手指著外麵,瞪圓眼道:“你若這麽糊裏糊塗,就馬上走人!”


    藍兒連連叩頭道:“藍兒知錯了,還望大人收迴成命啊!”


    於謙長出口氣,看著天空道:“事不宜遲,馬上上朝!”


    “啊?”藍兒抬頭看了看天空,道:“這麽晚了——”他見於謙麵如鉛塊,無動於衷,連忙跳起來叫道:“是!”


    說完,他飛步跑到驢圈,拉著大黑驢往外走。


    大黑驢晃著腦袋,“謔謔”叫著,直往後退。


    藍兒雙手抓住韁繩,使勁往外拉,邊拉邊道:“沒吃飯不要緊,現在送大人上朝最要緊!快點跟我走啊!”說著,雙臂較勁,向外一拉。


    “滋滋”,大黑驢倒退著,將其拉個大馬趴,搖頭擺尾。


    藍兒躺在地上叫道:“大人,大黑不聽話了!”


    於謙臉上刷下道道黑線,道:“走著去!”說完,邁步向外走去。


    沒走兩步,打個趔趄,差點跌倒。


    藍兒爬了起來,飛步走到他身邊,攙住他道:“大人,您怎麽了?”


    於謙隻覺頭昏腦脹,渾身酸軟,肚子“咕咕”直叫。


    藍兒點了點頭,飛步跑向廚房。


    須臾,他從廚房出來,雙手捧著個海碗,裏麵盛著金黃的小米粥。


    原來,他在於謙沒醒的時候,就勢做了了碗小米粥,放在鍋內沒動。


    他將碗遞到於謙麵前,道:“大人,缸中沒米了。”


    於謙接過海碗,低頭看看,道:“藍兒,你吃了沒有?”


    藍兒愣了下,拍拍肚子道:“我吃的飽飽的了!”


    於謙點了點頭,端起海碗,“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小米粥還有些溫熱,被煮的粘稠,散發出陣陣小米的清香。


    於謙連喝幾口,點頭道:“好!好!以後就多做這樣的飯!”說完,又仰起脖子喝了起來。


    藍兒連連點頭,看著那碗小米粥,嘴角淌下滴米粒大小的水。


    於謙喝完小米粥,拍拍肚子,道:“這下本官好多了!走,上朝去!”


    “哎!”藍兒答應了聲,雙手接過空碗,飛步跑入廚房,將碗放在廚房的灶台上,然後跑了出來。


    於謙臉上泛出紅光,點點頭,大踏步向外走去。


    藍兒東倒西歪地跟了出去,他覺得渾身酸軟,腳步漂浮,像是棉花,走路速度還沒有於謙快。


    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於謙大步走出院門,左右看看,周圍的屋舍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人,小巷也無人行走。


    他眉毛皺起,連連搖頭,自語道:“往常這個時候,人們應該趕迴家做飯了。”說完,他走出小巷,來到了大街上。


    此時的大街,冷冷清清,隻有幾個人在跑動,大半的店鋪,都關著門。


    他倒吸口涼氣,道:“巷子裏空空無人,還則罷了。怎麽往常一貫熱鬧的大街,也如此冷清?大可奇怪!藍兒——”他迴頭看了下。


    藍兒跌跌撞撞跟在後麵,落下了兩輛馬車遠。


    他聽到於謙叫他,咬了咬牙,勒緊褲腰帶,三步並兩步走到於謙麵前,彎腰拱手道:“大人,什麽事?”


    於謙指了指前方,道:“你去打聽打聽,為什麽街上行人這麽少?這麽多店鋪沒有開門?”


    藍兒道聲:“是!”向前走去。


    他走出幾輛馬車遠,四處觀望,隻見半箭地遠的地方,有處酒樓,門還大開著,便咽了口唾沫,向那走去。


    來到酒樓前,他伸頭向內張望。


    這座酒樓有三層,麵積籃球場大小,底層是普通的座位,並排擺著幾排黑油漆的桌子,桌子邊放著幾把長條凳。


    酒樓麵向街的一麵,用木板攔成,將木板拆下,隻剩下半人高的木柵欄,裏外通透。


    大廳左側牆角,擺著個半人多高的曲尺形櫃台,黃柏木打製,塗上黑油漆,閃閃發亮。


    櫃台後,站著位賬房先生,五十上下,身著藍布長袍,正低頭撥打著算盤,除此之外,大廳內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藍兒倒吸口氣,邁步走入大廳,走到櫃台前,拱手道:“敢問老先生,這裏因何如此冷清?”


    賬房先生頭也不抬,繼續撥打著算盤,道:“你是新來的吧?難道不知道今日午時三刻,將有重大事情在皇城門口公布?京師百姓,紛紛趕往那裏了!”


    說完,他連連搖頭,自語道:“這麽大的事,居然不知道?真是——”然後他不再說話,繼續撥打算盤。


    “呀!”藍兒倒退兩步,額頭滲出層冷汗,道:“我藍兒是什麽人?號稱萬事通!這事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壞了!”


    他猛地拍了下額頭,飛步跑出大廳,向於謙方向跑去,帶著溜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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