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翠說完,將食指和拇指撮在嘴裏,“謔——,謔——”吹了兩聲,像針般尖刺。


    不數息工夫,林中傳來陣“卟嗒、卟嗒”的馬蹄聲,有匹棗紅馬從林子南邊跑了過來,停在陸小翠身邊,低著頭,右前馬蹄不停地拍打著地麵。


    陸小翠拍了拍馬的脖子,在它耳邊吹了幾口氣,然後雙手攙著馬掌櫃,把他推上馬背,道:“馬掌櫃,你快去找尊者療傷吧!她現在許在聖劍山莊。”


    馬掌櫃跨上馬,右臂橫在胸前,左手舉著火折子,道:“小翠,那你呢?”


    陸小翠道:“我?我得迴去看看那個笨蛋醒了沒有。”說完,手掌在馬背拍了下。棗紅馬“唿”地仰起脖子,“稀溜溜”叫了聲,撒開四蹄,跑出樹林,跑到大馬路上,向南飛奔而去。


    陸小翠看著馬的背影,搖了搖頭,又轉頭看了眼北邊客店的方向,鼻尖翹起,嘴巴撅起,可掛油瓶。然後她走到兩輛獨輪車前,把軟劍放迴腰間,像腰帶樣盤起來,彎下身去,左右手各抓個獨輪車的把手,拉著兩輛車,向前走去。


    兩輛獨輪車在她身後左右兩側,扭來扭去,發出“吱扭、吱扭”的聲音,車輪壓在地上,留下條拇指深巴掌寬的印子,蛇似的歪歪扭扭向前進。


    陸小翠嘴巴撇到了耳後根,丹鳳眼瞪得溜圓,順著馬路邊往前走邊看著北邊草店的方向道:“你倒唿唿大睡,讓我獨自拉車,到時讓你好看!”


    此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天空中掛起個金黃的月亮,星星眨著眼睛,雲彩像棉絮似的飄在空中,東邊團兒,西邊堆兒。四下無人,隻有風在“唿唿”吹著,馬路中間,陸小翠低著頭,左右手各拉輛獨輪車,老牛似的向前行。


    她走到茅草店邊,這裏沒有聲息,隻在馬路旁十步遠處,豎著團黑乎乎的影子,正是茅草房。


    她把車拉到茅草店邊,雙手甩了下,兩輛獨輪車“吱扭”聲趴在地上,她拍了拍手,從腰間長方形順袋中掏出個折扇樣的東西,迎風晃了晃,“唿”地聲,上麵冒出團拳頭大小的火苗,桔紅色的火苗跳動著,照得茅草屋裏屋外如同黃昏。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明兵、錦衣衛,有的仰麵朝天,有的臉貼地皮,還有的腦袋則枕在別人的肚皮上,嘴角流著白沫。


    謝小石則斜躺著身子,頭枕在右臂上,左手抱著半碗羊肉,放在胸口,趴在門口。


    陸小翠走到他身邊,踢了踢他的腿,左手叉在腰間,撅起嘴道:“哼!還沒醒!”她蹲下身,揪了揪謝小石耳朵,然後站起身來,道:“這迴我可不管你了。銀子丟了,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說完,轉過身,向南邊走去,身形越變越小,最後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時,謝小石翻了身兒,雙手伸到高空晃了晃,身子扭了扭,睜開雙眼,四下看了看,隻見周圍明兵、錦衣衛躺了滿地。茅屋內,桌子下,凳子上都趴著人,有人發出“唿唿”擂鼓似的鼾聲。


    謝小石蹦了起來,拍了下腦袋,道:“都睡著了!”他轉過身,四下看看。茅店的門口停了兩輛獨輪車,每個獨輪車左右兩邊各掛個棕色木箱,正是自己押運的車輛。


    他走到獨輪車邊,拍了拍棕色木箱,上下看了看,封條完好無損,他摸了摸封條,點了點頭道:“幸好它沒丟!”他眼睛掃視了下四周,搖了搖頭,繞到茅草屋的後麵,這裏支了四口磨盤大小的鍋,並列排在牆根。


    鍋內湯水皆無,隻有幾個米粒大小的灰色肉粒和骨頭渣。鍋旁邊有個兩人合抱粗、齊至胸口的褐色水缸,缸內水已見底,裏麵有個籃球大小的葫蘆狀的水瓢。


    謝小石拿起水瓢,在鍋底刮了幾下,發出“咣咣”的聲音,然後舀出半瓢水,他仰起脖子喝下水,拍了拍肚子。


    又順著茅草屋的牆根往前走,走過兩間茅屋,來到南邊,距茅草屋十步遠的地方,有口八角形水井,青石井口,架著卷筒,纏著無數圈蠟燭粗的麻繩,繩下吊著木製水桶。


    謝小石走上前,趴在井口向內看,井壁也由青石砌成,如同鏡麵,三四層樓深的地方,水光粼粼。謝小石放下水桶,打滿桶水,提上來放在井邊,他雙手伸入桶內,掬出捧水,噴到臉上,水花四濺。


    他吸了口氣,又連續捧出水,往臉上噴,腦袋變得濕漉漉的,水滴“滴答、滴答”往下掉,他雙手抹了抹臉,唿了口氣,然後提起水桶,把水潑到馬路上,濺起團灰塵。


    他站直身子,看了看馬路,又扭迴頭看了看茅草屋後的水缸,嘴巴向上翹了翹,便彎下腰繼續打水。


    水桶提上來,裏麵的水幾乎與水桶口齊平,他閃電般把水桶往水缸的方向揮了下,桶內的水如離弦的箭樣,“嗖”地飛向水缸,然後如同白色的長練,“卟通”聲落入水缸內,缸外灑了三五滴大豆粒大小的水珠。


    他便這樣,連著打水往水缸扔,過了三五唿吸的時間,“咣當”聲,水花濺到缸口,四下飛射,缸內的水已和缸口齊平了。


    他拍了拍手,把水桶放到井邊,又走到了茅草屋的前麵,腦袋左轉右轉,大路南北空空無人,隻有茅草屋內外趴滿了明兵、錦衣衛。


    他提起自己的包袱,捏了捏,伸手進去從裏麵掏出個白色錦緞包,打開來,裏麵有十錠十兩的細絲雪花錠白銀。他看了看茅草屋的門口,咬了咬嘴唇,拿出三錠雪花紋銀,然後將錦緞包好,放迴包袱內,手心抓著那三錠雪花細絲紋銀,進了茅草屋。


    地上的明兵、錦衣衛趴成片兒,像鋪了層地毯。


    他踮著腳尖,從明兵、錦衣衛身上跨過,落在腰邊、胳膊肘間。他像隻鴨子似的,搖搖晃晃走到了黑油漆、齊胸高的櫃台後麵。


    櫃台正中合扇門,上麵掛著個鎖,門上有個格子,長方形,三指來高,有本書長,裏麵黑漆漆的。在櫃台的上麵,放著個藍皮帳簿,竹製算盤,油光發亮,旁邊還放著個筆筒,架著三支兔毫筆,筆筒旁是個正方形鐵鑄硯台,半本書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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