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場東邊一箭之地則是城門,城門呈拱形,兩層樓高,可容五輛馬車並排而入,木製城門,厚如方磚,朱紅漆門,門上釘著拳頭大小的銅釘,黃裏發紅。


    城門兩側,燕翅排開兩隊明兵,人人個頭比常人高出半頭,皆虎背熊腰,目光炯炯有神。他們昂首挺胸,手握白杆紅纓槍,杯口粗細,高出人一頭,四棱槍頭閃閃發亮,鮮紅的絲製長纓垂下,直到士兵的肩頭。


    他們身著紅布戰衣,馬甲似的套著土黃棉甲,前後各有個海碗大小的護心鏡,足蹬黑色牛皮靴,站在城門兩側紋風不動。


    每隊明兵各二三十個,除他們之外,還有兩名身披魚鱗鐵甲的軍官,頭戴魚鱗鐵盔,腰佩合扇板門刀,將近一本書寬,半人來長,褐色牛皮刀鞘。


    兩名軍官在城門口來迴地走來走去,城門大開,他們不時地抬頭看著進出的人。


    在廣場的西邊,店鋪鱗次櫛比,正西有條可容十輛馬車並排而過的道路,一裏地長,道路兩旁排列的店鋪,有茶館、酒樓、布店、雜貨鋪等等,均前門大開。


    道路上人山人海,排著好幾列賣菜出攤位,有挑擔的,有趕著驢車、馬車的,還有捏麵人、賣餛飩、燒餅、油條、果子的,等等。


    他們有的包著灰布頭巾,還有的藍布、白布,大部分身著粗布短褂,褲腿延伸到膝蓋以下。


    這個在叫:“賣萵苣了!十文一斤!”那個喊:“雞蛋!一文一個!”還有的挑著雞籠,塞著十幾隻雞,拿出隻紅冠白公雞叫道:“賣雞了!好肥大的雞喲!”


    叫喊聲此起彼伏,猶如沸鍋般。


    車如流水般一輛輛來迴穿梭,行人如過河之鯽,密密麻麻,經常堵住路,形成個大黑的人團,讓前後左右的人寸步難行,歎氣聲、叫罵聲不絕於耳。


    在菜市口邊,臨近廣場處有棟兩層樓的酒樓,二樓窗戶伸出個竹竿,挑著杆白底藍邊的酒旗,上書四個鬥大的黑字:“同福酒家”。


    酒樓有半個籃球場大小,一樓是散座,格柵木板門,臨街敞開,門口左右各立根柱子,黑油漆,碗口粗細,兩側是木柵欄,半人多高。


    樓內散布著二三十張小方桌,支著長條凳子,大半的方桌邊,坐著顧客,男女老少都有,幾乎全部身著土布衣服,少數幾個身著土布長袍,頭紮方巾,書生氣十足,坐在那兒品酒飲茶,桌上還擺著幾碟油炸大豆、青筍絲之類的小菜。


    再往裏是曲尺形黑油漆櫃台,到人的胸膛高,一個腦門貼著塊狗皮膏藥、八字胡的中年人,正站在櫃台邊撥拉著算盤,並且不時翻看旁邊的藍皮賬冊。


    他的身後,立著比他高出一頭的格子酒櫃,每層擺放著酒壇,大肚窄口,可裝半桶水的酒,酒壇上貼著方形紅紙,寫著“花雕”、“竹葉青”、“女兒紅”之類的字樣。


    在酒櫃下方,放著兩個比半個人高的大肚酒壇,封口貼著褐色牛皮紙,酒壇上貼著“散黃酒”字樣。在酒壇耳朵上掛著個茶杯大小的竹製舀勺,勺柄細長,尾部有倒勾,正掛在酒壇耳上。


    櫃台的側麵是樓梯,直通二樓。


    二樓是雅座,擺著十幾張案板大小的黑油漆木方桌,每張方桌從桌麵到桌腿被擦的鋥亮,隱約可照見人影。桌棱雕飾有雲形花紋,每張桌子上擺著竹筒,放著十幾雙筷子,旁邊還擺著個拳頭大小茶褐色茶壺。


    每張桌子邊均擺著四張高背黑油漆椅子,椅子上墊著藍布坐墊。


    二樓正對街麵和廣場的地方圍著圈半人多高的木柵欄,可以從裏麵正看見外麵的場景。十幾張雅座上大半都坐了人,無不錦衣玉袍。


    臨近街麵的雅座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身著白色錦袍,胸前繡朵淡紫色牡丹花,閃閃發亮,足蹬白色絲製厚底靴,腰束玉帶,劍眉星目,身後背一柄闊劍。


    旁邊女子,身著粉紅百合長衫,足蹬紅色絲製長靴,瓜子臉,柳葉眉,丹鳳眼,耳朵掛著個拇指蓋大小的白色珍珠耳環,腰佩鯊魚皮青鋒寶劍。此二人正是柳隨風和柳金燕。


    在他們身後,並排站著四個黑衣大漢,背著手,叉著腳,木頭似的紋絲不動。


    四名大漢皆虎背熊腰,豹頭環眼,胡子似鋼針,滿臉橫肉,黑衣是雙排紐扣的緊身衣,燈籠褲,足蹬黑色壓縫牛皮短靴,往那站著,使柳氏兄妹周圍五張桌子邊空無一人。


    人們都坐在離他們至少兩個座位的地方,使他們的附近顯得有些空曠。


    在他們的桌子上,放著兩個長頸細身的白瓷酒壺,其中一個倒在桌子上,壺蓋滾到旁邊半個酒壺遠的地方,仰麵朝天躺著,酒壺內空空蕩蕩,滴酒皆無。


    另一個酒壺邊放著個拳頭大小的白色花瓷酒杯,杯內的酒斟得溢了出來,在酒杯口往上,浮了層酒,好像高出塊來。


    柳隨風兩眼血紅,“嗖嗖”放出光芒,彎著腰低著頭,盯著酒杯,好像要吃了它似的。


    柳金燕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兩隻手八字分開支著頭,嘴裏“卟卟”吹著氣,然後她看了眼柳隨風道:“二哥,沒當上官沒什麽大不了。何必為這事傷心著急?”


    柳隨風腦袋“唿”地轉向她,虎視眈眈看著她,兩隻嘴巴鼓起像蛤蟆,“嗚”噴了口白氣,道:“胡說!富貴於我如浮雲!我豈介意?我是為國事耽心!”


    說完,舉起酒壺旁的酒杯,揚起脖子,一飲而盡。


    話音未落,五張桌外傳來“嗤——”地一聲,像溜煙,一個穿著藍色灑滿圓壽字圖案的二十餘歲青年捂著子,趴在桌子上,雙肩不停聳動,腦袋也“嗡嗡嗡”地顫動,頃刻麵紅耳赤。


    他眨著比目魚眼,往身後柳隨風的方向一指,嘴巴裏噴出兩字:“國事?!”露出了金色的大門牙,隨後又捂住嘴,趴在桌子,“嘿嘿嘿”叫個不停。


    他身邊的幾名同伴看了眼柳隨風身後的四名黑衣大漢,衝藍袍青年努了努嘴,眨了眨眼,咳嗽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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