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剛下險,險而健。


    ——《周易·彖》訟卦第六。


    就算真的為了防止異人闖入禁地,而設下了陣法機關。但是麵前的赤麵金剛已經做到了趕盡殺絕,根本不符合佛宗秉持的慈悲為懷。


    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人皆有佛性,作惡之人棄惡從善,即可成佛。


    可麵對擅自闖入的賞金獵人,根本沒有給過一絲機會。


    而那圓形石台也是出奇的詭異,漂浮在岩漿之上不受侵蝕,被赤麵金剛擊穿還能恢複得完好如初,就好像是鏡花水月一般。


    許不仁在斷崖上看到了一塊石碑,他們就是從這裏依靠著繩索吊下去的。


    碑上寫著許多偈語,其中一句:苦海無邊,迴頭是岸。引起了許不仁的注意。


    這是一個警告?


    要擅闖者及時離開這裏麽?還是說解開羅睺寺傳說的線索,就藏在這碑文之上?


    不過現在已經能基本確定,要想尋找到其中的機緣,第一關就得打敗小天位的赤麵金剛。


    妖獸的小天位等於六個鑽石獵人。


    想要闖過第一關,以崔二愣這個陣容來說簡直是癡人說夢。第一道關卡都這麽變態,那接下來的道路豈不是更加苛刻。


    佛宗不會平白無故設下這樣的奇怪陣法,哪有人在新手村放個滿級boss的。


    所以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貓膩,解決赤麵金剛辦法,或許就在石碑之上。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許不仁摸著下巴看著碑文喃喃自語。


    如果眼前的都是虛妄,那麽赤麵金剛的存在也就說得過去,但是這幻想也未免太真實了。


    “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字我能看懂,但是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他在表達什麽。許不仁不懂偈語,大部分的知識還是武俠電視裏獲得的。


    僧人修行的目的是普度世人,成佛是最終結果。


    按照字麵的意思,許不仁認為的是:眼前看到的,並非是我心中所見,而是內心所想。等我什麽時候看到了心中所想,那麽就見到了如來。


    貪嗔癡未除,心中仍有執著,所以看不清心中所想。


    要完全看清,就得看破一切幻相,放下對五蘊的執著,才能體會到五蘊真的皆空。


    就在許不仁打坐進入空靈狀態,感受五蘊皆空之時。


    岩漿圓台上隻剩下了江流兒一人。


    赤麵金剛捶胸頓足仰天咆哮,翡翠獵人在小天位的妖獸麵前堪比螻蟻。邁著地震般的腳步走了過去,身上開始浮現出鎏光經文。


    江流兒先是一愣,這經文隻有佛宗圈養的靈獸才有。而且自己身上的真炁似乎被它牽動了一般,也是源源不斷的往外泄露。


    緊接著赤麵金剛的眼裏發射出一道金色光線,徑直的照向了江流兒。


    他隻感覺全身暖洋洋的,之後便失去了意識。


    赤麵金剛跪拜在地雙手合十,對著牆上的神佛雕像叩首。


    江流兒從地上浮了起來飄在空中,真炁產生的鎏金文字如同托著他的身體一般。緊接著經文散去,江流兒也憑空消失了。


    整個石窟內的光芒逐漸暗淡了下來,石台上的屍體如幻影一般消失。就像是從來沒有人來過這裏,一切都迴到了最開始的模樣。


    隻有一尊猿猴石像矗立在圓台之上。


    許不仁睜開眼之時,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斷崖之上。


    而是身處在一片灰蒙蒙的胡泊之上,腳底下的水麵平穩無比。他隻是往前踏了一小步,就會掀起陣陣漣漪。


    不遠處躺著一個小光頭,一時間覺得眼熟。許不仁這才想起來,他就是開啟羅睺寺密道的那個小沙彌。


    許不仁沒有去叫醒他,而是四下打量了一番。


    頭頂上有一個圓形小孔,蒼白的月色從外麵灑了進來。湖麵上冒著白霧,而湖裏卻是渾濁不堪,怎麽也看不清水裏存在些什麽東西。


    遠處是看不清的黑霧,具體通向什麽地方,目前還未得知。


    想要弄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還得看專業人士的。許不仁決定叫醒小沙彌,他身上的佛宗印記,一定跟羅睺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是哪?你又是誰?”


    江流兒搖晃著腦袋,緊緊閉著眼睛。麵部表情扭曲著,看起來十分痛苦。


    明明自己被赤麵金剛雙眼中射出來的光線擊中了,自己應該死了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麵前這個陌生男子又是誰。


    腦中記憶片段開始變得混亂不堪,圓鏡師傅、寶殿佛像、獠牙巨獸...


    江流兒抱著腦袋躺在地上打滾,還發出痛苦的呻吟。


    許不仁:???


    這小光頭訛人是嗎?


    ...


    “第二層幻境?”


    清醒過來的江流兒嘀咕了一聲,看向了麵前沉默的許不仁。


    “應該是某種秘術,又或者是奇門遁甲之術。”


    許不仁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的小洞口,點開了gaea,想檢測一下這裏的全景,可結果卻是無法連接。


    “你不是和尚麽?想一想,佛經裏有沒有記載過這樣的地方。”


    江流兒有些不服氣的迴道:“我不是和尚!”


    “不是和尚剃個光頭做什麽?”許不仁說著直接選擇上手,圓潤光滑,手感不錯。


    摸了之後也有點好奇的開口:“戒點香疤呢?”


    難不成是個俗家弟子?可是羅睺寺從來不收俗家弟子的啊。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是和尚!”


    “不是和尚?幹嘛剃光頭,而且還戴著佛宗的念珠?”許不仁白了他一眼,一身的本事都是佛宗秘法,還說自己不是和尚。


    江流兒漲紅了臉:“我隻是謝頂而已。”


    “噗嗤。”


    “你看起來也不大啊,這麽年輕就謝頂?”


    “我七歲就謝頂了。”


    “你在笑什麽?”


    “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沒停過。”


    ....


    許不仁抽著煙走在水麵湖泊上,肩膀還在抖動著。身後跟著悶悶不樂的江流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江流兒懶得搭理許不仁,隨口說了一句。由於語速太快,導致許不仁沒聽清。


    “江老二?”


    “江!流!兒!”


    “以後就叫你老二。”


    許不仁很自來熟的勾起小和尚的肩膀,時不時摸著手感極佳的光頭。為了走出這片秘境,兩人決定聯手。


    他需要江流兒身上的佛宗真炁,而江流兒也想借助許不仁的手段。


    “收留你的那個和尚除了說你天生佛相,有沒有告訴你別的事情。比如羅睺寺的秘境,又或者說了什麽奇怪的話。”


    江流兒性格溫順,總是逆來順受的樣子。


    雖然對許不仁的鹹豬手很反感,還有給自己瞎取綽號的事情抱有很大的意見,但是看到他腰間的獵人令牌之後就安分了許多。


    歪著腦袋想了一會,開口說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句算不算?”


    又是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偈語,剛才的還沒有徹底弄明白,現在又來一句。


    這些老一輩的人,就是喜歡玩一些文字遊戲。有什麽話想說的就不能寫封信留下來嗎?許不仁暗暗吐槽道。


    “多想想,還有沒有什麽特別的。”


    “沒有了,圓鏡師傅就告訴我這些。我摸索了很久,也沒有弄清楚這一句話的含義。”


    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可總感覺走不到頭一樣,甚至有一種原地踏步的感覺。


    二人對視了一眼,察覺到了不對勁。


    許不仁直接亮起了弩箭,一隻手按在了腰上,隨時準備從倉庫裏拔出真武七星劍。


    江流兒雖是白銀獵人,但也察覺到了空中的危險氣味。


    “在西邊!”


    許不仁話音剛落,手中的弩箭就發射出三根銀針。這都是普通材料打造的暗器,威力不大,主要目的還是查探局勢。


    銀針穿過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可是銀針刺進肉體的那種聲音,卻是真真切切的聽到了。


    “他會隱身!”


    江流兒看了一眼許不仁,手中的佛珠甩了出去。他是通靈師,在某些方麵下比常人更能看得清楚眼下的局勢。


    佛珠猛地變大,珠子上的經文亮起。在空中賺了幾圈,直接套住一團透明狀的物體。許不仁能看到佛珠馬上要被撐開,這怪物確實能隱身。


    腳下生風,泛起一道漣漪。


    許不仁徑直就奔了過去,手上瞬間就出現了真武七星。


    鐺!


    是武器碰撞的聲音,真武七星劍被擋住了,這怪物還持有武器!許不仁感覺到麵前有一股強烈的風氣襲來,一個後空翻直接躲過。


    地上的湖水直接被砍成兩半,劍氣縱橫了十幾米之遠。


    “他要掙脫佛珠了!”


    聽著不遠處江流兒的聲音,許不仁暗自咂舌。


    要是讓他掙脫了,想要對付這個隱身的怪物可就難了。


    身形一轉借著湖麵的平穩,許不仁的閻羅鉤直接發射。就在這時,佛珠也被掙脫,似乎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腳,朝著許不仁就飛了過去。


    空中帶起虎嘯的風聲,閻羅鉤以詭異的角度從佛珠下麵穿過。奔跑的許不仁也是一個側身踢腿,把佛珠踢迴給了江流兒。


    “接好了!”


    妖獸見兩人配合竟然如此默契,也是有些吃驚。短時間的愣神之際,閻羅鉤就朝著他的麵門襲來。


    響起一道堅固的碰撞聲,攻擊又被擋住了。


    可閻羅鉤卻在打了幾個轉,如狡猾的毒蛇一般纏在了妖獸的武器上。許不仁順勢一拉,整個人以極快的速度在水麵上滑行,如同衝浪一般。


    迎麵而來的強勢劍氣,也被妖獸的武器給抵擋住了,許不仁下意識的察覺到了妖獸使用的武器。


    是根鐵棒!


    閻羅鉤纏繞的透明地方是個圓形,眼前又能擋住自己這一劍。兵器中除了棍棒之外,他還真想不到別的兵器。


    劍身被架開,妖獸順勢一腳踩在了閻羅鉤的絲線上。然後整個身子往身後翻去,許不仁整個重心不穩,他能感覺到閻羅鉤脫手了。


    果不其然,閻羅鉤打了幾個圈之後,纏繞的結被打開了。


    當啷一聲,鉤子被什麽東西擊打了一番,順著許不仁的胸膛襲來。


    當啷!


    七星劍完美擋住了鉤子,隨著許不仁手腕一甩,鉤子又收縮迴了弩箭之中。


    “快躲開!”


    江流兒馬踏飛燕一般從後方跑了過來,許不仁也是抱在身子滾到了一旁。


    “卍字佛印,大力金剛掌!”


    一道巨大的佛門手相順著水麵劃過,真炁外放,佛宗橫練的外家功夫。掌風剛猛無比,許不仁甚至能可以看到水麵上形成了妖獸的身形。


    身材短小,還有尾巴。


    不過江流兒的這一掌,他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


    就算不死,起碼短時間也會失去行動。佛門絕技對於妖獸而言是一種克製的存在,穿過大星位妖獸的防禦也隻是瞬間的功夫,可謂最猛的物理穿透傷害。


    先是激起了一陣巨大的浪花,然後就響起了一道十分熟悉的聲音。


    咚!


    聲音渾厚,響徹良久。


    兩人愣了一會兒,都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目光。


    氣浪的水霧散去,一個金色的銅鍾出現在水麵之上,也是漂浮著鎏光經文。此時的銅鍾轉得飛快,連妖獸的腳下都產生了一道漩渦。


    佛門絕技:金鍾罩。


    先不考慮為什麽妖獸會佛宗的絕技,許不仁就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攻擊。是衝著江流兒去的,來不及猶豫,閻羅鉤再次發射。


    幾乎是和那道攻擊是同時到達江流兒的身邊,許不仁用力一拉。江流兒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耳邊劃過一道猛烈的真炁,然後臉上就多了一道口子。


    “閃開!他的目標是你!”


    許不仁話音未落,那妖獸就使出了和江流兒相同的大力金剛掌。


    它的這一掌可比江流兒的威力要大上百倍,顧不得多想,激活麒麟鎧,徑直跳向了空中。


    幾乎是將全部真炁匯集在了七星劍裏,對著劈來金剛掌砍去。相撞產生的聲音差不多把人的耳膜擊破,就好比砍在一道堅硬無比的金牆之上。


    七星劍從手中脫落,在空中打了幾個劍花,穩穩地插在了水麵上。


    而許不仁也倒飛了出去,在空中吐出一口鮮血,宛如一道璀璨的彩虹。


    金剛掌是擊破了,但許不仁也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幸好江流兒接住了他,要不然這一摔,可能真的會震碎五髒六腑。


    “你怎麽樣?”


    許不仁感覺胸口堵塞,一口氣上不來也下去,整個大腦處於空白狀態。


    接著有一股溫暖的真炁傳入到了他的體內,許不仁直接打開江流兒的手。


    “別浪費真炁,我還沒死。”隨即又吐出一口鮮血,別提多狼狽了。


    媽的,說好的我佛慈悲呢?


    “為什麽要救我呢?你明明可以走的。”


    江流兒眼裏有些紅潤,看著懷裏的男子,突然覺得他也沒那麽討厭了。


    許不仁難受的閉上了眼睛,不耐煩的說道:“煽情的話給老子咽下去。”


    他感覺到妖獸並沒有發動攻擊,而是處在原地一動不動,或者使用這一招它也耗費了不少真炁。


    想到這裏,許不仁決定試一試。


    把真武七星劍交到了江流兒的手中。


    “拿著他,衝上去跟妖獸決一死戰。”


    “可是我不會用劍啊!”


    “不會用就刺,那妖獸應該也是猿猴。體型小巧,特別靈活。”


    “怎麽刺?”


    “讓你用你就用,廢話這麽多做什麽。”


    真武七星劍可是上古傳承的神劍,比江流兒手中的佛珠可好上太多。不是許不仁覺得佛珠不強,而是江流兒等級太低。給把神器給他自保,總比讓他去送死強。


    “他也受了傷,現在動彈不得。”許不仁指著遠處的水麵上說道。


    “一劍刺死它?懂嗎?”


    江流兒看了一眼,隨即咬著牙點點頭。


    鐺!


    小光頭又被妖獸順勢彈開,倒在了地上,趴了個狗吃屎的姿勢。


    望向許不仁的時候,眼裏還帶著一絲疑惑。


    為什麽他就能把劍使用的這麽好?為什麽我用起來就跟個麻瓜一樣。


    “看我作甚?爬起來再打過啊!”


    “為我報仇!為我狠狠地出一口惡氣。”


    江流兒對許不仁點了點頭,擦去了嘴角的血。爬起來之後,整個人又充滿了鬥誌。


    他發誓,再也不要讓身邊的人受傷了。


    許不仁躺在地上苦笑了一聲:小孩子真好騙。


    小光頭手中緊緊握著真武七星劍,大喊了一聲,就衝著妖獸砍了過去。


    “刺它!”


    “不是劈砍!是刺!”


    “刺猿斬虎的刺!”


    “老二刺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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