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忠出了皇城,讓駕馬車的老奴停靠在路邊。


    他掀開車簾一角,靜靜地看著大臣們的馬車,穿過朱雀大街。


    不一會,夏伯顏的馬車出來了,他後麵不遠跟著另一輛馬車,然後兩駕馬車一起消失在視野中。


    夏伯顏果然沒有迴國子寺!曾文忠眯起來眼睛,隱藏起閃爍的想法。


    “是封德彝封舍人的馬車。”老奴在旁邊恭敬地提醒自家老爺。


    “封倫?難道……難道,是虞世基的意思?不對啊,虞世基的侄子與秦王之女的關係,就算不伸手相助,也不至於阻擋啊!此事必有蹊蹺——”曾文忠皺著花白的眉頭,陷入苦思。


    “老爺,咱們先迴國子寺嗎?”老奴在一邊提醒道。


    “嗯。”曾文忠點點頭,放下了車簾。馬車往國子寺而去。


    ……


    楊素府。


    從皇城出來,楊素一路上都在思索楊廣的用意,楊廣提議對秦王嫡子封爵之事討論,可知這件事至少有八成的可能了,隻是現在看不懂是楊廣的本意,還是崔家那邊推動的結果。


    在朝堂上,他拋出外任的提議,實際上是以退為進,既然封爵之事不能掌控,不如索『性』把事情往另一個方向引領。他這一步隻是伏筆,該做的都已經做完,而且非常穩妥,楊廣似乎也早有這樣的打算。至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就不是他『操』心的了,自然有人替他演繹下去。


    楊家從北魏以來,曆經數代,日益興盛,楊家人的權勢愈發龐大,不由他不謹慎。朝堂上的風吹草動,各種利益權衡,都在他的視線當中。


    楊素在正廳走來走去,妻子鄭氏倒了茶水,遞給他。


    弟弟楊約陪在身邊,看到哥哥有些沉默,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哥,宮中出了什麽事情嗎?”


    楊素看了弟弟一眼,搖頭道:“也許是我想多了,聖上要給秦王嫡子封爵,我總覺得背後有些什麽。”


    楊約驚訝道:“是那妖『婦』崔氏所出的楊浩?”


    楊素重重咳嗽了一聲,瞪著弟弟說:“不要聽信傳言,更不要開口閉口妖『婦』妖『婦』的!現在聖上重議授爵給楊浩,說明開皇十九年那事情,已經不適合再提了,你要記住!”


    楊約喏喏道:“大哥教訓的極是。我會注意的。”


    楊素歎道:“咱們楊家功勳已經高的不能再高了,我跟你和玄感說過很多次了,一定要低調、謹慎,尤其是聖上心思難料,我怕惹禍上身啊。”


    楊約說道:“聖上豈能無視我楊家赫赫戰功?”


    楊素又是一通咳嗽,直咳的麵『色』『潮』紅,伸出一隻手指點著弟弟說道:“唉!我楊家要明哲保身,怕的就是這赫赫戰功啊!如若不慎,我楊家可能就毀在這赫赫戰功之上,你們還沾沾自喜,不知死之將至!咳咳咳——”


    鄭氏趕緊上前,幫楊素拍著背順氣,說道:“好了好了,多大年紀的人了,還這麽容易動氣!小叔也沒說錯啊,你就是越老越嘮叨了……”


    楊素喘一口氣,有些虛弱道:“『婦』人之見,你懂什麽!”轉頭問楊約:“玄感去了宋州幾日了?”


    楊約迴道:“已經有七八日了。”


    楊素點頭道:“明日我寫封信,給他寄去。他跟你比較像,『性』情不夠沉穩,要在內斂一些!”


    鄭氏在旁邊聽著,啐了丈夫一口:“瞎說什麽呢,你自己的兒子不跟你像跟誰像。年輕的時候,我也沒見你多沉穩,還不如玄感呢。”


    楊素吹起胡子,嗤笑:“真愚『婦』之見!那時怎同今日!如今容不得楊家不小心,否則就是滔天大禍!”


    鄭氏笑著對楊約說:“你看,又來了!老倔脾氣。”


    楊約嘿嘿無語,不敢附和,起身告退。


    楊素躺在椅子上,喝一口茶,幽幽道:“都自以為天下無敵,連聖上也是如此。又豈知此非立身之道呢,悲哉!”


    ……


    同一時間,封府正廳之上,封德彝陰沉著臉聽兒子封言雄說話,侍衛胡老三站在一旁。


    砰——封德彝將手裏的茶杯摔得粉碎。


    “竟有此事!實在是囂張至極!”


    “爹爹,那楊浩真的是想殺我啊。如果不是李建成替我擋了那刀,孩兒早就成兩段了……”


    “胡三,果真是那楊浩出手?”


    “迴老爺,的確是他。屬下慚愧差點讓他傷到二公子……”


    “他還不到十四歲吧,一刀能將你劈飛了?”封德彝有些疑『惑』的問。


    “咳,千真萬確,雖然那一刀發生的倉促,屬下來不及細辨,但能將屬下劈飛丈遠,那楊浩怕是快到宗師的境界了!”


    “有這麽厲害?”封德彝眼皮狂跳,有些難以置信,“哼,派人把消息放出去,讓全京城人都知道秦王嫡子楊浩,當街行兇殺人!最好傳到聖上的耳朵裏。”


    “是,爹爹,我這就派人去做……”


    “胡三,從此之後,必須寸步不離二少爺!”


    “屬下遵命!”


    於是,楊浩當街砍人的信息,如同星星之火,從小範圍內漸漸傳播開來。


    “聽說了嗎?秦王嫡子楊浩在街上殺人了,連殺對方一家十八口!”


    “傳聞那楊浩身長九尺,體壯如牛,使一根丈八的長矛,一矛便捅死了三個人,還包括一個小孩,簡直兇殘無比。”


    “是呀是呀,我也聽說了,甚至大隋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宇文承基,都是他的手下敗將!”


    “噓——聽說那楊浩還打斷了楚國公楊素嫡孫的一條腿,國公府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聖上絕不能包庇他!”


    ……


    秦王府。


    下午晚些時候,崔弘度終於從宮裏迴來了。


    楊浩第一次見到自己舅舅。


    也許是血『液』中的親情影響,就像麵對他的姐姐永豐公主一樣,楊浩在這個麵有風霜、卻依然魁偉的中年人身上,找到了濡慕的感覺。


    崔弘度眼眸中閃著淚光,看著自己小妹的兒子站在自己身邊,想起小妹的遭遇,禁不住淚滴落下來。


    他伸出寬厚帶著老繭的手掌,拉著楊浩坐在自己身邊,細細的問了好些問題,包括侍立在旁邊婢女小鸞。


    楊浩一一作答,看到舅舅有些傷感,岔開話題,說起自己習練武技,還當場給舅舅演示了幾招動作。


    “爹爹,楊浩習武天分頗高,我跟他對戰都有些吃力!”崔長風在一邊誇讚楊浩。


    “哦?竟有此事?”


    崔弘度這才收拾起情緒,有些驚奇的看楊浩表演,不住的點頭微笑。


    窺得空閑,楊浩吩咐小鸞去準備晚宴,同時通知自己的姐姐永豐公主,舅舅迴大興城了。


    等到快晚飯的時候,阿秀跟著小鸞迴來拜見崔弘度,姐姐永豐公主晚上不方便過來了,明日再來。


    當夜,秦王府外院一片熱熱鬧鬧。


    晚上,崔弘度和崔長風住在外院的客房裏,楊浩也沒有迴自己的小院,跟著住在崔弘度隔壁房間。


    崔弘度拉著楊浩說了很久話,楊浩因此也得知了很多的信息。中途崔長風熬不住,迴房間休息了。崔弘度卻精神極好,楊浩繼續陪著說話。


    在崔弘度微笑著聽完楊浩跟別人的衝突之後,他很霸氣的說了一句:“哼,封德彝算什麽東西,跳梁小醜罷了!”


    楊浩已經適應了舅舅的豪放氣質。


    此時夜空澄淨,別無他人,心裏斟酌再三,終於開口問道:“舅舅,我有一事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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