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泛沒再說話,薑寒星低著頭,看不見他神情,便也不知曉他心裏在想些什麽,兩人這麽靜默了一會兒,薑寒星聽見許泛讓她起來。


    “走吧走吧,你不是早就著急著走了嗎?”


    “是。”


    薑寒星聽出了這話中的不耐煩,可巧,她也並不樂意一直同他一塊兒呆著,故她當即便高高興興地答了是,又高高興興的從麵前的窗戶中翻了出去。


    她落地時先打量了四周,也不知是實在夜深都去睡了還是下雪冷還是怎的,反正她來時看到的烏泱泱人群這時已經沒幾個了,零零星星的院子裏站著。


    “當初段修己……”


    就她打量四周的這麽會兒功夫,許泛已經又走到窗戶邊上了,就在她身後站著,帶著些猶疑的問她:“當初段修己為何要告訴你我是馬永成的人,他當時是故意讓你聽見的,我想你應該知曉。”


    雪花紛紛揚揚的往下落,這種天氣,應當坐在屋子裏,最好屋子小一些,周圍再種些竹子就更好不過了,茶爐往窗邊一架,聽著雪落在竹葉上的簌簌聲,慢慢、慢慢的烹一爐茶,可以在旁邊做些針線,也可以看一看書。


    薑寒星這樣想著,心裏難得的有些軟下來,也樂意再同許泛說兩句廢話:“或許是有心的吧,社會知道呢。”


    “他為何要這樣做?”


    “或許是希望我念著這份恩情,有朝一日會去救他?也可能是向大人表示,你有把柄他捏著,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去救他。還是那句話,”薑寒星毛領往上扯了些,遮住耳朵,“誰知道呢,左右是現在他早已經死了,你我還活著。”


    她一個閃身,顯示在了陰影處:“活著就要往前看,大人。”


    二十六、


    好巧不巧,薑寒星剛好翻過院牆腳落地,胡波元剛好領著一大群番役推開了衙門大門,匆匆之下,她隻能一閃身進了身旁的胡同,一直躲到外邊的響聲又漸漸的散盡了,才悄摸地探出了一點頭。


    然後看見了許泛就站在胡同拐角處,她直接一步跨出去能撞到他身上那麽近。也不知何時站過來的,她一點響動也沒聽到。


    不過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畢竟許泛的身手向來是一等一的,她心思又全放在了胡波元那一行人身上。她奇怪的是,許泛這又是賣的什麽藥,不是已經同她說好了天亮就去見馬永成嗎,這又突然追出來是做什麽?


    雖這樣疑惑著,薑寒星麵上卻不顯,隻是堆著笑:“許大人是還有什麽事……”


    許泛打斷了她:“我要你同我一塊兒去。”


    薑寒星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本官要你同本官一塊兒進宮,”許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他不肯看薑寒星,“一會兒去見馬永成時。”


    薑寒星輕笑出了聲:“大人當時為何不這樣同我講?”


    謹慎自然是好的,但這樣小心翼翼到了這等程度,翻臉翻書還快,旁人看著真的很難不覺得是什麽麵目可憎的小人。


    反正她是不大瞧得上。以至於之前煞費苦心同他約定好的事都有些猶疑了起來。


    “你隻說你願不願意。”許泛又催促道。


    猶疑是猶疑,反悔卻是不能的。薑寒星隻能咬著牙還是笑:“有什麽願意不願意的呢,大人怎樣說卑職便怎樣做罷了。”


    “如此便好。”許泛全然聽不出她弦外之音的樣子,隻直接一伸手揪住了她的領子,拖著她一點腳尖,順著房簷,向東華門的方向飛去了。


    一路上寒風裹著雪花,啪啪的直往薑寒星的臉上打。她身上帶著傷,又隻薄薄一層夾襖,還要一直追趕著許泛的步伐,哪裏受的住。


    眼看著東華門就在前頭了,薑寒星終於再也承受不了了,肩肘往後一轉,逼著許泛鬆了手,直接從房頂上跳了下去,扶著旁邊的牆,大口的嘔吐了起來。


    她這一天又沒吃什麽東西,還一直在上上下下的折騰著,胃裏空空如也,哪兒吐得出來什麽東西,一直卡著嗓子幹嘔罷了。


    許泛也從房頂上跳了下來,雙手環胸,站在薑寒星跟前:“好了嗎?”


    薑寒星手背從嘴角抹過去,側著半邊臉看了他一眼,直起了身:“好了倒是好了,不過大人恐怕還得再等一會兒。”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旁邊窗欞上捧了一捧雪塞進嘴裏漱口,又拔下了頭上的簪子,黑發瀑布一樣散落了下來。雪水在口中融化,冷得她整個人都哆嗦起來,趕緊唇齒間轉了一圈吐了,去銜了簪子,抬手攏後邊的頭發,肩膀上傷依舊疼得厲害,又兼冷風吹得手僵,她原地靜默了好一會兒,才把抬手的動作繼續了下去。


    許泛眉頭隨著她舉止緩緩皺了起來:“做什麽?”


    “既然是要見人,總要有見人的禮數才是,”薑寒星神色倒依舊一如往常,簪子在發間一穿又一挽,再插進去,那一把烏亮的秀發便又成幹脆利落的發髻了,十分神奇,“卑職直接這副模樣進宮去,十有八九是要被人當作刺客抓起來的。”


    許泛靜默了一會兒:“拖延時間便不必了,你總歸是要……”


    “我總歸是要同大人一塊兒進宮去的,”薑寒星整理著方才被風吹亂了的衣裳,看向了許泛,“我並沒什麽旁的可依仗的人,諸如此類的,卑職都知曉的,要不然當時也不會找到大人那兒去。大人總是說這種話就太傷人心了。”


    許泛看起來有些弄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什麽了。


    “真隻是為了能禮數周全而已,”薑寒星這樣說著,又一邊收拾著一邊同許泛閑聊了起來,“對了,方才同大人經過奉天門時,瞧著那兒還挺熱鬧的,大人知曉是怎麽一迴事嗎?”


    “聽說是趙府尹凍死在那兒了。”有人迴答了他,卻並不是許泛的聲音。


    薑寒星猛然迴過了頭。


    許泛比她還要更快一步,直接劍揮了過去:“誰?!”


    來人施施然的從胡同拐角處走了出來,鬥篷的兜帽一直扣到眼睛處,一時也看不出究竟是誰。聽聲音倒是很和氣。薑寒星嘴角露出了一點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安小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過千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過千舟並收藏東安小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