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目標自然好追蹤了許多,肅羽揉了幾下鼻子扯迴琴弦,對著腳下屋子的方向雙手合十拜了三拜後尋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院中眾人隻覺得頭頂一陣陰風,膽小的幾乎嚇破了膽兒,膽大的也不願再多做停留,官差也沒法子,斂了屋內僅剩不多的屍身後將一幹人等先帶迴了衙門。現在別說是叫幾位娘子去蹲大牢,隻要能在一個可以保護她們安全的地方,哪裏她們都願意去。


    其實匡家這些年異軍突起,幾乎是一夜之間便顛覆了黨家在豔勒鎮的名頭,隻是黨家老爺子從來視錢財為身外之物,所以這場無法擺在明麵兒上的交鋒自然便沒了什麽看頭。


    如今匡家在宮中的貴妃被害,恐怕別說他匡家本家,就是廟堂之上的那位,恐怕也在宗明易那裏討不到任何好處。嗔妃的事情不過是個說辭而已,真正所要解決掉的,自然是這個權勢滔天又富可敵國的匡家本身。


    肅羽一邊追著一邊腦子裏也沒停,不過他所考慮但並不是廟堂之事,而是先前所聞到的奇怪的味道,雖然一直想不起來,但肅羽確定他之前也曾嗅到過這樣的味道,並非在自己的身上。


    那味道就像是…數十年未住過人的屋子猛然打開的一瞬間,從大門湧出來的能夠將人的身體、發絲都沾染上的那種味道。尋常百姓總以為隻是房子久不用了,沒有人氣才會導致產生這種的味道。


    其實不然,喜歡占著人家空屋子的除卻蛇鼠爬蟲外,便是妖物了,


    這樣的空房間大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故事,而其中多已怨念為主,而怨氣,則是妖物精進最好的補品。


    久空的屋子被人住了後,若是這人運道背了,或是本就真火不足,更是極易被妖物欺負,所以才會有住進空屋子後生大病的事情發生。


    奇怪的是,在天界是不可能嗅到如此味道的,因為壓根沒有妖物可以在沒有庇護的情況下生活在天界,那麽隻有可能是不日前來到人間後,才遇到了這種味道。


    越過集市時,肅羽原本還有些為難,因為他耽誤的時間有些多,路邊兒小吃毯子和客棧、酒家的後廚已經開始準備一會兒要賣的東西,一時間空氣中的味道魚龍混雜,他擔心再往後會失去線索。


    前麵跑著的蒙麵黑衣人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但奇怪的是他非但沒有借這些嘈雜的聲音和濃厚的食物的味道來掩護自己,反而減低了速度,生怕肅羽追不到他似的。


    既然如此,肅羽又沒打算同他客氣,幾個起落非但速度不減,甚至還增強了腳力,若是此時有人抬頭看去,恐怕也隻能映著晨裏的陽光看到兩個黑影罷了。


    這一追生生是追到了下午,肅羽這一路連口水都沒喝,眼看著已經出了豔勒鎮的範圍好久,在前麵茂密的蘆葦叢中,那黑衣覆麵的人突然停在了某處。


    如此一來即便有詐肅羽也要緊隨其後地跟上,因為他已經想起來先前是什麽時候嗅到過那種味道了。


    在從宴會的屋頂上抓住龍影後,迴到宗明易的禦書房中的時候。


    原本肅羽以為那種味道是龍影身上的,因為直到九層塔的時候,這種味道仍舊若隱若現地存在著,想在想來,恐怕在那個時候,他們之間的某一個人就已經和麵前這人產生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如踏風而過,借著幾根略粗一些的蘆葦,肅羽向前翻過後借力踩在了上麵,三步之後蘆葦蕩倒了細窄的一條,而他則穩穩地落在了蒙麵黑衣人的麵前。


    即使從麵具的空洞中看過去也無法看清眼前這人的樣貌,但一唿一吸間所嗅到的味道倒是讓肅羽堅信自己並沒有跟錯人,正是眼前這一位。


    不等對方有所動作肅羽已先發製人地抽出銀針直直頂在了蒙麵之人的脖頸上:“你到底是何人?”


    黑衣人先是將雙手舉到齊耳的位置,慢慢張開手掌示意肅羽他掌心什麽都沒有,當他想用手指擋開比在他咽喉部位的銀針時,非但肅羽沒有撤開,反倒因為他的舉動有近了一分。


    此時銀針的尖尖已經刺入了他的皮膚,再近一步恐怕就要刺中裏麵的咽喉了。黑衣人立刻停下了動作,又變迴了將雙手舉到耳旁張開手掌動作。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的聲音裏像是夾雜了某種笑意,不過肅羽倒是一下明白了過來,如此,眼前這位算是認了他真實的身份,同肅羽一般,都是妖。


    不過這並不足以讓肅羽放下戒備之心來,他依舊冷著臉又問了一遍“你是什麽人”,腔調擲地有聲。


    “嘖,”那黑衣人像是玩夠了似的,放下雙手的同時連肩膀都塌方了下來,“養在上神身邊兒的,和我們這種隻能自己討生活的,果然不一樣。”


    “你知道默槿?她現在怎麽樣了?她在哪兒?默槿身邊兒可還跟著什麽人?”


    麵對肅羽連珠炮一般地提問,黑衣人昂起了頭抓著麵具凸起的鳥嘴的位置一把將頭套摘了下來,雖然隻有短短的一瞬間,不過肅羽還是注意到了他口中咬著的細短竹竿。在裏麵噴出銀針的瞬間,肅羽已經側身倒在了地上,這一摔他才發現他並非如自己所想一樣是站在地上,而是站在了一艘小船上,因為船上鋪滿了蘆葦,反倒讓他無法察覺。


    正當肅羽準備起身時,突然覺得腦袋一陣暈眩,還沒等看清黑衣人的長相,腦袋一歪,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黑衣人不耐煩地用腳尖踢了他兩下,哪怕身體翻過去變成仰麵躺著的樣子,肅羽仍舊沒有醒來。黑衣人冷笑一聲後蹲下來在他倒下後挨到地麵的那一側肩膀上摸了兩下,在摸到大臂中間時頓住,從上麵抽出了一根牛毛一般細小的銀針來。


    “都說了,你這種養在上神身邊兒的,怎麽可能比得過我們這些日日討生活、需得在刀尖上舔血才能度日的妖物呢?”


    以內力將船上原本鋪著的蘆葦草通通震了出去,黑衣人從下麵摸出一柄長長的杆子後,分別在身上蹭了蹭掌心:“走吧,爺受累,再帶一個迴去,管叫那月華君欠我個人情才行。”


    小船在蘆葦蕩中漸行漸遠,更遠的地方極目遠望過去便是皚皚白雪覆蓋下的,銀裝素裹的另一片天地。


    ***


    這兩天中詠稚做得最多的時候就是眼都不眨地盯著默槿看,而做得第二多的自然是睡覺。


    不知是當真疲乏地厲害還是太過無聊,在這兒的短短兩天內,詠稚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生生空過去一頓飯才好。


    睡夠了,簡單吃幾口,又去照顧著默槿喝藥,也不知是花白的湯藥確實有用還是默槿的身體穩定下來,她的身體似乎真的沒有那麽寒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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