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三人都是快馬加鞭,就算是陸綺也沒有喊累,直到進入了麟鹽州的地界,三人才決定好好休息一晚。


    早些時候接到了線報,柳博鋒已經進入了嘉煒城的範圍,那裏是皇城所在,就算尋常百姓居住的地方也守備森嚴。柳、陸二人還好,隻是默槿,不好好喬裝一番,恐怕還沒進城門,便會被金鍾衛抓住。


    依舊是陸綺與默槿睡在裏間兒的大床上,而柳博銘在外麵的榻上將就一宿。因為擔心有人還要招唿默槿,從出穀開始,三人都是住在一起的。


    舟車勞頓,很快,陸綺已經睡得很沉,卷著自己的那床被子滾到了床邊兒,。可躺在裏側的默槿卻怎麽也睡不著,這一路上都沒有人來尋她,反而讓她感覺更加不好,仿佛…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入對方設置好的陷阱。


    這一晚,默槿又是隻睡了後半夜,之前總是心慌的厲害,怎麽也睡不著。早飯時,她照舊喝了一大壺濃茶提神,看得陸綺心驚膽戰。“是不是我夜裏睡覺不踏實,總是吵醒你?”她一邊兒啃著油餅,一邊兒輕聲問道。


    晨裏起來,默槿給自己的右側臉上覆了半張人皮麵具,臉上添了道可怕的傷口,其他地方稍加修飾後,基本上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貌了。她喝完茶後也拿了個油餅在手裏,聽到陸綺這麽說,搖了搖頭:“是我心裏有事兒,你睡覺除了愛卷被子,踏實著呢。”


    柳博銘坐在一旁,看著默槿臉上那道疤出神。


    昨天睡前,三人商量的結果是,他們三人伴做兄妹,此次來皇都,是為了找大夫,給默槿瞧瞧臉上的疤痕是否可以消掉,這樣就算大半時候默槿帶著帷帽也不顯得奇怪了。


    果然,真正進入嘉煒城的時候,三人幾乎被守衛的官兵盤問了半柱香的時間,好在最後是蒙混了過去。進城後,柳博銘讓兩個姑娘家先去客棧休息,順便向藏於其中的,他們的線人打聽一下,現在具體是什麽情況,自己則是先去了驛站更換馬匹。


    陸綺沒忍住,要了一大桌兒好吃的,等默槿的工夫,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反複好幾次,終於等到打聽完消息迴來的默槿。


    “快坐快坐,晨裏那個油餅根本不夠吃,又走了這麽長時間的路,我的肚子唱了許久的空城計,終於能吃上東西了。”陸綺看她落座,自己的筷子同時已伸向了最近的盤子,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嘴裏東西不斷。


    默槿看著她像是隻倉鼠一樣,不免笑了笑,也舉起了筷子。


    兩人都沒在多說什麽,陸綺勸了她幾句,讓她不要心思那麽沉,多吃些才有力氣幹後麵的事情。柳博銘迴來的時候,默槿還是放下了筷子,正端著碗,喝著魚丸豆腐湯。


    柳博銘在她身邊兒坐了下來,如此近的距離,還把默槿驚了一下,低聲詢問:“怎麽了?”


    “我迴來路上聽到個消息,”柳博銘開了口,陸綺也將眼神從碗筷上挪開,看向了他,示意自己在聽,“靜貴妃出了宮,說是出來省親,明日會迴宮去。”


    聽完這話,默槿和陸綺都皺緊了眉頭,陸綺看向默槿,將嘴裏的東西都咽了下去,問到:“這是什麽意思?不年不節的,省什麽親?”默槿也說不清楚,隻是感覺有些奇怪,搖了搖頭。


    其實他也隻是將路上聽到的告訴她們二人,三人一時間都沉默了,還是陸綺最先反應過來,讓柳博銘趕緊吃午飯,迴了房中再商量計策。


    默槿看著陸綺將桌上最後一塊炸魚塞進嘴裏,舒服地揉著肚子,忍不住笑了笑。陸綺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這家手藝確實不錯,難免多吃了些。


    三人迴屋後圍著圓桌坐下,柳、陸二人紛紛看向默槿,她也不含糊,將線人跟她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了二人。


    玄羽派的線人最後一次見到柳博鋒是在昨日清晨,但奇怪的是他身邊兒並沒有陸天歡,而且去的方向也不是皇城,而是城南的方向。


    “城南?城南有什麽?”陸綺沒在嘉煒城生活過,自然不明白城裏的分布。柳博銘雖然來過,也不可能有默槿熟悉,兩人都紛紛看向她。


    默槿歎了口氣,用手指沾了些自己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大概畫了畫,然後指著其中一處:“這兒是皇城,”手指向左側移動點了點,“這兒大約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而這,”她的手指落到了城南的方向,“一般皇族中,不能入宮的家眷,或是禦賜的宅子,大部分都在這兒。”


    柳博銘有些明白過來,抬手指了一下:“那外出省親那個貴妃的親眷,住在哪兒?”默槿“嘖”了一聲,似乎是想了一下,有點兒猶豫地開口:“她是唐墨歌十八歲時娶進府邸的,是位民間女子,父母我也不曾見過,但無論如何…她此次出來,一定和大師兄去往城南有關。”


    皇家秘史再沒人比默槿更清楚了,更何況當時唐墨歌娶這位姑娘時,還是她給父王旁敲側擊地做了工作,才讓兩人得以完婚。


    “無論她爹娘親人是否本就在城裏謀生,她這一腳踏入皇家,自然會給賞賜宅子,雖然位置可能沒有親王的好,但一定也在這一片區域。”默槿很快理清了思路,手指在畫中城南的方向大概畫了個圈,“我們得找到靜貴妃,也許大師兄就是混在這裏麵的,可為什麽唐墨歌要如此煞費苦心安排他進宮呢?”


    柳博銘看著桌上那一副漸漸幹掉的圖,也百思不得其解。


    “陸綺,”默槿突然開口問道,“當時大師兄離開時,他都帶走了什麽東西?”


    陸綺揉著圓滾滾的肚子,想了想,搖了搖頭:“除了師父的腰牌,好像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了。”


    “身上沒有帶東西,”柳博銘說道,“那就是他知道什麽?”


    默槿用胳膊支著腦袋,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陸綺嚷著吃飽了乏得厲害,要午睡一會兒。默槿也正巧想出去,柳博銘便跟著一起離開了房間,讓陸綺能睡個好覺。


    “想去哪兒?”站在客棧的門口,柳博銘側身看著站在自己身邊兒,帶著帷帽、一身白衣的默槿,輕聲問道。


    隔著帷帽上的薄紗,柳博銘看到她很輕地歎了口氣,似乎是苦笑了一下:“我想去城南,看看我弟弟。”


    唐博文。


    柳博銘一下便反應過來,當時他的死訊甚至讓默槿發了瘋,所以這個名字他一直記得。默槿擺手,示意柳博銘把還沒說出口的話直接咽迴肚子裏去:“他過身我一直沒來看過他,是我這個做姐姐的身不由己,如今既然來了,哪怕真的有人在那兒等著我自投羅網,我也得去瞧一瞧,才能安心。”


    她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柳博銘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點點頭:“我跟你一道兒去,兩個人還能有個照應。”默槿知道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也點頭應允下來。


    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但越往城南走,便越能感覺到此處無論是行人,還是攤販,都少了很多,甚至有些冷清的意思。


    看起來默槿對這裏也並不是特別熟悉,繞了些路,兩人終於是到了唐博文的親王府旁,兩人不敢明目張膽地過去,隻能在轉角看著。


    門口白色燈籠看著都有些破舊,侍衛身上也不見佩戴的白紗了,默槿掩著麵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感覺腦子裏天翻地覆地,有些暈眩。


    柳博銘一直注意著她,在她剛退了一步的時候,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同她麵對麵站著,急切地問到:“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不舒服?”同時另一隻手已經摸上了她的後頸,生怕她再發起瘋來,準備先一步,捏暈了了事兒。


    默槿沒察覺到他的意圖,隻是搖了搖頭,兩手中指和無名指分別在自己的兩側太陽穴揉了揉:“剛剛一瞬有些頭暈,這會兒已經沒事兒了。”柳博銘有些不相信地看著她,伸手將帷帽上的薄紗撩開一些,看到她的臉色真的隻是有些蒼白,才放下心來。


    “逾越了。”這種直接掀姑娘家帷帽的事兒,已經算是十分冒犯了,柳博銘也是做完才覺得有些不妥,連忙退了兩步向她道歉。


    默槿理了理紗,擺手表示不用在意。但此時根本無法潛入府邸去探查,兩人決定晚上再來,暫時先去別處看一看。


    離開城南的範圍,周圍人聲漸漸吵鬧了起來,默槿才感覺到自己雙手冰涼地可怕。


    在經過一處拱橋時,默槿在橋邊兒停住了腳步,柳博銘也跟著停了下來,他擔心是默槿有什麽不適,正要伸手去扶,沒想到默槿突然冷笑了一聲:“這兒,是我第一次見到大師兄和陸天歡的地方。”


    當時的情況柳博銘問過自己的兄長,但關於陸天歡雙目失明的問題,卻總是被四兩撥千斤地擋了迴來。柳博銘想了想,拉著默槿在一邊兒茶攤上坐了下來,向小販要了兩碗甜湯。


    “當日的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


    默槿絲毫不意外他會詢問這個,或者說她是有意經過這裏,有意提起了這件事情。


    因為入穀後,她幾乎和陸天歡沒有什麽交集,但那個小姑娘對她的恨意甚至不加掩飾,她需要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如今能打開這個口子的,柳博銘算是一個,她自然要試試。


    她講故事的能力並不好,明明是命懸一線的事情,卻被默槿講得如同涼白開一樣平淡無味,但柳博銘還是明白了其中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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