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可記得當年我還小的時候,非常喜歡這扇窗戶,死活求師傅將這間屋子送我住。’短暫地思緒之後,陸遊原率先開口道。


    ‘嗯,我當然記得,那時候你才六七歲。’燕翔林微笑著迴答道,眼神從未離開過窗外。


    ‘那時候這是大師兄你的房間,師傅左右為難,最後是你跟師傅說,要將房間讓給我的。’陸遊原也笑著說道,他的眼神也從未離開過窗外。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記不大清了。’燕翔林依舊是笑著說道,其實當初就是他求善虛道長將自己的房間讓給陸遊原的,在他心中自己的這個二師弟是武學奇才、天賦異稟,自己不過是比他年長了幾歲罷了,他理應得到最好的。


    ‘大師兄,謝謝你,’陸遊原的這句謝謝說得很平淡,卻又很認真,他接著說道,‘我當初就是被這窗外的武當山美景所吸引,在這武當山頂,隻有在這扇窗戶之下,才能看到這樣的美景。’


    ‘我知道,恰好我也不是風情之人,理應由你來住,’燕翔林當時不過也才是十幾歲的孩子,那時候他忍著痛將這間屋子讓給了陸遊原之後,自己躲在沒人的角落偷偷哭了好些天,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是多麽的可笑,‘這裏的風景真美,即使是被冰雪覆蓋。’


    燕翔林轉過身子,朝著門外走去,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大師兄,謝謝你!’陸遊原也轉過身,不過他是轉向了另一邊,他背對著燕翔林,再說了一遍謝謝,這次他的眼淚直直地流了下來。


    ‘說了沒事了啊,’燕翔林腳步略作停留,接著又大步朝著門外走去,隻淡淡地留下一句,‘明早我來接你,我們一起去見師傅最後一樣。’


    燕翔林挺拔偉岸的背影稍稍彎了些,陸遊原站在那一動不動,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搶了燕翔林的這扇窗戶,他知道這對燕翔林來說不是一扇窗戶那麽簡單,即使是武當山八卦門的大弟子,也換不了師傅的一句交代。


    陸遊原原地站了一會,然後又迴頭望著窗外,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雪、窗外的山。


    這次陸遊原又想到了步容與慕容仙二人,想到當初他們三人擊敗餘川之後在少林寺的知客堂品茶觀嵩山雪景的場景,這才短短一個月有餘,他便已經覺得過了幾十年那麽久,慕容仙更是已經與他們二人陰陽兩隔。


    ‘不知道大哥現在已經到哪了。’陸遊原自言自語道,他已經跟步容分開三天有餘了,步容現在斷了用劍手,功力大打折扣,迴京城的這一路上最好不要遇到什麽阻礙。


    步容北上的這一路上都是馬不停蹄、不分日夜,餓了吞吃生禽、野獸,渴了拔草飲雪水,即使暴雪天氣也要強逼著自己座下的血紅寶馬日行千裏、夜行八百,著實不容易。


    因為他知道自己每慢這麽一步,劉申逼宮就要早那麽一時!


    天色已黑,步容已經到了沙溪鎮,這時候的小鎮比他兩月前迴京路過時破敗了不少,也可能是大雪天加上傍晚了的原因,路上早無過往行人和吆喝的小販,不過萬幸那間沙溪客棧還在。


    此刻的步容實在是疲憊不堪、饑寒交迫,他看到自己的馬兒也已經走不動路,心中愧疚不已,隻得牽著馬兒來到沙溪客棧,步容見沒有小二上來招待他,隻得大聲地喊道,‘請問有人嗎?’


    沙溪客棧中冷冷清清,在這晚飯的時分,並沒有一個客人吃飯、喝酒的。


    ‘在的,在的。’客棧的二樓傳來兩聲客氣的招待話,步容聽得出來那是客棧掌櫃的聲音,他聞聲抬頭朝著二樓望去,見到掌櫃的急匆匆地下了樓。


    ‘掌櫃,有客房嗎?’步容邁進客棧中,隨意地坐在一張板凳上,他隻感覺自己的雙腿向灌了鉛,現在隻想好好吃上一頓、睡上一覺。


    ‘有,有,有!’掌櫃的笑著說道,他上前來給步容倒茶,當他看到步容的時候,大為驚訝,‘恩公,原來是您啊!’


    步容與掌櫃的四目相對,在步容的眼中,掌櫃的比兩個月前他剛見到時明顯瘦了不少,在掌櫃的眼中,步容也著實變了不少,最起碼少了一直右手臂。


    ‘好久不見啊。’步容笑著說道,這幾日奔波他沒有說過一句話,今日總算是遇到了一位舊人了。


    ‘是的啊,恩公,一晃兩個月了啊!’掌櫃的將茶水給步容倒好,他在步容的對麵坐下,指著步容的沒了的右臂處,又問道,‘您這是怎麽了?’


    ‘唉,技不如人。’步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就不想再說下去了,掌櫃的從他‘技不如人’這四個字中就知道了大概,然後就搖了搖頭,臉上的惋惜之情顯露得非常深,若是在以前,步容最恨的就是別人的同情,但是現在步容反倒是有了些欣慰,心中甚暖,最起碼還是有人關心他的。


    ‘掌櫃的,你這客棧裏怎麽沒人了?難道是官兵們又來找你麻煩了?’步容環顧著周圍冷冷清清的沙溪客棧,略有疑惑地問道,沙溪鎮離京城並不遠,難道也是因為同濟州一樣的災難嗎?


    ‘唉,那倒沒有,那日你的同伴將金哮將軍的手下趕走之後,就再也沒人敢來我這客棧搗亂,’掌櫃的迴答步容道,臉上略有悲哀,‘這兩個月裏大雪不斷、糧食不生,鎮上的人都沒有了生計,吃不飽喝不好的,怎麽還會有多餘的錢來我這喝酒,來迴京城的人也少了,小二都走光了,客棧也快維持不下去了,唉。’


    步容點了點頭,就連他這樣的人都猜到了原因,這沙溪受雪災的影響雖然沒有到濟州那種程度,但是這裏也快民不聊生了。


    掌櫃的從步容的臉上看到的是滿滿的疲憊,他見步容將手中的茶喝完之後,便趕忙說道,‘恩公,您且等一下,我下廚給您燒幾個菜。’


    ‘辛苦了啊。’步容雖然很想拒絕,因為看得出來掌櫃的也快困難地揭不開鍋,但是他實在是餓得不行,人是鐵飯是鋼,不進食他怕是連去京城的路都走不完,‘一個菜就好了。’


    ‘哈哈哈!’掌櫃的大笑著朝廚房走去。


    不到一刻鍾,掌櫃的就端了三碟葷菜與一壺酒上了步容的桌子,步容看到了桌上擺著的這些菜,心中甚是感激,他萬萬沒想到掌櫃如此慷慨。


    ‘哈哈哈,這一頓,我要與恩公一起吃,若不是那一日你們出手,我這個客棧早就沒了!’掌櫃的大笑道,他將那酒給步容斟上,然後又給自己斟了一杯,他舉起酒杯朝著步容作敬酒狀,‘恩公,這是我客棧的最後一壺酒,明日我便要將這客棧關張了!’


    ‘什麽?關張了?’步容心中感觸頗深,其實那一日在客棧中出手的是陸遊原,他並未出手,但是掌櫃卻一聲又一聲地喊他恩公,‘那你接下來怎麽辦?’


    步容也舉起酒杯迴敬掌櫃,他們二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哈哈哈,我這客棧的位置極佳,但是現在也賣不出去,也沒有盤纏去其他地方。’掌櫃大笑道,他是鄉下出生,當初來到沙溪鎮拚命打拚,開始時從貧窮到富貴,結束時從富貴到貧窮,他都經曆了一遍,也算是圓滿的一生,所以他也沒有那麽沮喪,他沒有妻兒,大不了就是迴鄉下,‘我在老家還有三畝良田,隻是現在大雪,不知道還能不能出糧食。’


    ‘我這還有些盤纏,你拿去吧,想去哪就去哪,離京城越遠越好!’步容心中知道如今雖然是開春,不過整個中土大地都都大雪籠罩著,哪裏能生什麽糧食,他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錠黃金,沿著桌子給掌櫃的遞了過去。


    可誰知,掌櫃的又將那錠黃金從桌子上推了迴來,他雖然是身為平民百姓,但是也知道大夏即將危難,他頗為感激地說道,‘多謝恩公,恩公已經救過我一次,這一次我萬不能要這黃金。將它留給有用的人吧!’


    在掌櫃的心中,步容雖然是江湖人士,可也離不開金錢,他不能再對步容有所虧欠了。


    ‘收下!’步容故作生氣地嗬斥道,他貴為大夏王朝的王爺,怎麽能忍心百姓這麽受苦,他雖然救不了中土天下的所有人,但是一個兩個人還是刻意的。


    ‘那好,我們活在當下!’掌櫃de左右為難,最後還是將那錠黃金收下了,就這樣步容與他二人將桌上的菜與酒吃喝得精光。


    雖然就簡簡單單的三碟菜,但是步容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吃得這麽多這麽飽,掌櫃的正在用牙簽剔牙,他也吃得很飽,他心態很好,看起來絲毫不在意明日自己的客棧關張後何去何從,就像他喝酒時一直在說的‘活在當下’。


    步容婉言拒絕了掌櫃的將自己送上樓的想法,自己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走上樓,迴了自己的客房,而掌櫃的在樓下收拾桌上的碗筷。


    ‘那我等會將恩公的馬給喂了。’樂觀的掌櫃的一邊收拾,一邊朝著樓上大喊。


    ‘謝了。’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休息的步容實在太累了,他一迴到客房,來不及打熱水洗個澡就倒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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