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黛玉看清楚進來的人, 心裏頓時大吃一驚, 元春怎麽變樣了?也說不上元春哪裏不一樣了。在黛玉的印象裏, 元春一直是個端莊安靜的女子,到底是在賈母身邊教養出來的, 不管是她得寵之時還是失意,元春大體上還是能撐得住場麵的。


    雍容典雅,平淡恬靜便是元春最好的注釋, 至於她內心是不是和表現出來的一樣, 黛玉就不敢肯定了。但是眼前的這個人,除了長得和元春一樣, 剩下的就像是換了個人。以前的元春像是春天正午陽光下的石榴花, 嬌豔明麗, 可是眼前的元春卻像是暗夜綻放的黑色牡丹, 妖異的叫人透不過氣來, 順身上下散發著詭異華麗的東西。叫人不由得心口一窒息, 卻想要仔細探查個究竟。


    黛玉忙著站起來, 元春已經到了太後麵前, 輕盈婀娜的拜倒下去了。一陣奇異的香氣鑽進了黛玉的鼻子,好奇怪的香氣,聞到的一刻,叫人有種暈乎乎的感覺, 腦子一瞬間昏沉了下。黛玉暗想, 這個香氣太奇怪了, 不像是脂粉熏香的味道。太後臉上沒什麽表情, 淡淡的說:“賢德妃這個時候來是什麽事情?”已經是下午了,早就過了嬪妃過來給太後請安的時候了。


    元春楚楚可憐剛要說話,誰知皇帝微微咳嗽一聲:“是賢德妃的身子不好,是朕叫她等著身上好些了再過來的。”說著皇帝的眼光全在元春身上。太後也不是瞎子,看著皇帝的樣子,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皇後裝著沒看見,隻對著兩個孩子說話。氣氛變得古怪起來,黛玉有些坐不住了,幹脆起身告退出去了。


    太後也沒說別的,叫人拿了些精致的玩意給佳兒和曄華:“我是上了年紀越發的討人嫌了,也就是這兩個小東西不嫌棄我了。這個給孩子們玩吧。時候不早了,你還是迴去吧。時常想著進來陪我說話。”


    黛玉忙著答應一聲,這個時候元春好像是才發現黛玉和孩子的存在,她笑嘻嘻的對著曄華伸出手:“好標致的小姑娘。原來是顧夫人來了。這便是顧大人一雙寶貝了。真是可愛極了。”誰知曄華撇著嘴,一下子鑽進了皇後的懷裏,帶著害怕的聲調:“我怕,你走開!”皇後眼裏閃過一絲冷笑,早有嬤嬤上來不動聲色的隔開了元春和曄華。


    元春的手舉在半空,臉上越發的尷尬起來,她好像是不死心,對著曄華輕聲細語的哄著:“算起來我還是你的表姨媽呢。你母親和我是表姐妹。”說著元春根本不理會出來阻攔的嬤嬤,徑自向著曄華走過來。誰知曄華緊緊地抓著皇後,皺著眉,橫眉立目的說:“你身上有股臭味,就像是爛掉的肉!走開!”


    黛玉忙著上前拉過來女兒,護在身後,臉上卻是滿是歉意:“小孩子口無遮攔,都是臣妾沒教導好。還請賢德妃恕罪!”


    “林丫頭你也不用這樣小心。賢德妃是個寬厚的人怎麽迴合小孩子計較。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虛情假意的,不過是有什麽就說什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哀家也累了,你們都出去吧。皇帝留下來。”太後一個眼神,太後身邊的金嬤嬤過來,對著黛玉微微一福:“太後叫老奴親自送顧夫人出去。”黛玉心裏鬆口氣,忙著帶著孩子走了。


    黛玉剛跟著金嬤嬤出了慈寧宮,就聽著金嬤嬤說:“顧夫人剛才也見了。賢德妃越發的沒了顧忌,有些糊塗了。還請顧夫人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才好。也不過是皇上寵著她罷了,太後是看在皇上的麵子上強忍著沒發作罷了。她也是個知書識禮人家出來的女孩兒,賈家的那幾位姑娘都是好的。怎麽她這個做姐姐的卻——”金嬤嬤一邊送黛玉出去,一邊和她說起來宮裏最近發生的事情。


    元春被皇帝冷落了好些日子了,眼看著青春易逝,也沒個孩子傍身,賈家一向是緊跟著的太子的,眼看著太子一黨接二連三的遭受重創,元春在宮裏越發的透明了。就在大家差點把元春當成背景板的時候,誰知元春卻是枯木逢春,鹹魚翻身,忽然成了皇帝的新寵了。那天皇帝在端妃的宮裏聽見元春這邊的笛聲被吸引過去。誰知從那以後,皇帝好像是離不開元春了,這幾個月來幾乎是元春一個人霸占了皇帝。皇帝對著賢德妃更是寵愛有加,時常過去和她說話,還賞賜不短。


    這下可像是在熱油鍋裏麵倒了一瓢冷水,整個後宮差點爆炸了!皇後自然是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不過平陽和皇帝的齟齬正好叫皇後有了脫身的借口,自從平陽和皇帝生氣之後,皇後便病了幾天,根本不見人了,壓力轉移到了太後身上,太後和皇帝提過後宮要雨露均沾,而且皇帝也不是小年輕了,要注意保養身體!


    誰知皇帝嘴上答應的好好地,可是卻管不住身體,還是一如既往的獨寵元春。現在太後已經是拿著元春當成了妖精了。皇後倒是聰明的很,幹脆是裝著沒看見,眼不見心不煩,等著太後說起來,皇後先眼淚巴巴的。


    黛玉揣度著金嬤嬤的意思,難道是太後真的沒辦法,想要叫她做什麽呢?黛玉也不吭聲,隻安靜的聽著金嬤嬤的嘮叨抱怨。眼看著就要到了宮門前,金嬤嬤說出太後的意思:“這個事情透著古怪,太後知道顧夫人和他們賈家是親戚。想請顧夫人辛苦一下,打聽下到底是賢德妃用了什麽法子,叫皇上這樣魂不守舍的。”


    聽著金嬤嬤的話,黛玉為難了。元春就在太後的眼皮子底下,她有什麽舉動太後難道不知道嗎?怎麽非要叫自己一個外命婦來打聽?


    “這個話真是奇了,賢德妃在深宮之中,我雖然和賈家是親戚,可是現在那邊老太太不在了,來往就沒以前以前熱絡。而且宮裏的事情,外麵怎麽知道呢?”黛玉表示無能為力。


    “道理是這個道理,太後曾經叫了賢德妃來訓斥一頓。誰知她不僅沒收斂反而是變本加厲的。皇上被賢德妃迷住了。太後想著賢德妃總不能把自己的親娘放在一邊吧。太後的意思是顧夫人傳話,請賢德妃的母親進來勸勸自己的女兒。”金嬤嬤臉上越來越難看,最後她好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壓低聲音飛快的說:“現在皇上幾乎是每晚上都要到賢德妃那邊喝酒作樂。今天賢德妃這個時候來請安,都是因為昨天晚上她和皇上喝了半晚上的酒。幸虧今天休沐,皇上不用上早朝。饒是這樣內閣的人進來商議政務的時候,皇上精神不濟,差點睡著了。皇上已經和太後為了賢德妃的事情拌嘴了。再這麽下去,可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黛玉聽著金嬤嬤的話也是大吃一驚,聽著額林如海和顧直的話,當今皇上是個勤政的帝王,在皇帝裏麵算是潔身自好的人了。一向在女色上有所節製,就是宴飲也不過分。怎麽現在好像是換了一個人?竟然為了一個妃子和太後嗆嗆起來了?皇帝對太後可是個孝子啊!


    對上金嬤嬤殷切的眼神,黛玉也隻能硬著頭皮點點頭:“嬤嬤也知道那邊的事,我那位二舅母是個木訥的人,我也隻能硬著頭皮試試了。其實說句實話,那些出了貴人的人家,不管父母怎麽想的,族裏的人巴望著靠著貴人飛黃騰達的不少呢。”把女兒送到宮裏還不是為了做皇親國戚,王夫人那個人,若是知道了現在元春寵冠後宮,早就樂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還肯聽太後的話,勸著元春讓出皇帝,後宮雨露均沾?


    金嬤嬤倒是通情達理:“顧夫人的意思老身明白了,咱們都是為太後辦事的,隻要盡力,太後也無話可說了。再者太後也是明白道理的人呢。隻可憐天下父母心!”


    就在黛玉迴家犯愁,等著顧直迴來商量如何去賈府張嘴的時候,太子的東宮卻是彌漫著隱藏不住的喜氣。


    “好,還是你聰明!這個法子真是好得很?!聽說今天太後身邊的金嬤嬤送了顧直的媳婦出來,和她嘀咕了好一會,看樣子是叫顧直的媳婦去給賈家傳話了。你叫人把那個藥送去,事情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不能有點紕漏!”太子一臉得意洋洋對著站在底下的蓋同慶吩咐著,


    蓋同慶本來是甄應嘉的第一心腹謀士,甄應嘉倒台,蓋同慶躲得快,跑到了太子身邊隱姓埋名的藏起來。


    “那個馬道婆是有些手段的,平常她不過是個在京城各個宅邸裏麵投騙錢的神棍罷了,其實她是個有點歪門邪道本事的人呢。那個藥已經顯效了,皇上這會怕是離不開賢德妃了。接下來就該換上新藥方,隻要時候到了,自然是——”蓋同慶看著搖晃的燭光,暗幽幽的說了一聲:“油盡燈枯,那個時候便是太子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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