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要請左布政使的太太來嗎?”紫鵑想著黛玉肯定是的擔心顧直的安危, 想從那邊問問消息。誰知黛玉卻是一擺手:“你這個丫頭平日看著怪機靈的,怎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卻犯糊塗了。應夫人自然是要請的,隻是最要緊的不是應大人怎麽想, 而是按察使夫人。”賞上次應夫人為黛玉接風洗塵, 按察使畢方的夫人黛玉見過一麵,畢方夫人也是個精明強幹的女子。聽著應夫人說, 畢方出身貧寒, 這位夫人當初肯下嫁,也是慧眼識珠。


    後來畢方算是熬出來了,對著夫人依舊是恩愛有加,從來不招惹別的女人,夫妻兩個幾十年還是相守著過日子。黛玉知道這位畢夫人在按察使的心裏分量很重。而且畢方夫人性格明快,好爽, 黛玉心裏有了結交的心思。既然上次是應夫人和畢方夫人一起聯名設宴, 宴請黛玉的。她自然要迴禮的。


    紫鵑有些糊塗:“這個, 我看更該請了指揮使楊夫人來。也好叫著那邊多派些兵, 好叫人放心。”


    林程夫人不滿的等著紫鵑說:“就說你沒見識, 沒成算。那是朝廷的糧倉,就算是給那些官員幾個膽子她們也不敢叫國庫裏麵少了一粒糧食。咱們大爺過去看起來是平定民變的, 其實民變很好平息。災民們是沒飯吃才鬧得。隻要從別處籌來些糧食放下去就能平息。最要緊的是後麵的事情,這個事情肯定是驚動了京城了。就算是皇上不知道,內閣也早就得了消息了。底下的官員一定有人要出來認罪的。我想著奶奶的意思是, 想看看這個畢大人是個什麽意思。是那邊的人, 還是朝廷的人。”


    黛玉忍不住點點頭:“還是你說的對, 我這點心思怕是人家早就看出來了。”


    “奶奶不要這樣妄自菲薄,其實誰都不是傻子,大家都心裏有數。這也不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罷了。就像是爺們在外麵說公務,底下的官員進來見大爺,大爺總是要請他們坐下來,上茶。其實那些官員有幾個真心能安穩的坐下來,喝茶的?不過是個形式或者禮儀罷了,其實畢方夫人來不來,都已經說明她的態度了。”林程家的到底是跟著林如海這些年的家人了,宰相門前七品官,林程和他的媳婦早已經是對著官場潛規則諳熟於心了。


    黛玉認真的聽著林程家的話,忍不住感慨起來:“我今後還有很多事情要求著嬤嬤教給我呢。”站在邊上看官場上的表演和自己下場做演員還是不一樣的,黛玉深深地感謝林如海,父親堅持吧自己最信得過的家人給她,可見林如海早就預見到了女兒和女婿會遇到什麽。顧直雖然才華出眾畢竟年輕沒經驗,黛玉更是在嬌養深閨,一點也不知道官場上的人情世故。有了林程夫妻在邊上協助,林如海才能稍微放心。


    等著送請帖的人迴來,卻帶來個叫人驚訝的消息,應夫人和畢夫人竟然都找借口推了黛玉的邀請!黛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了官場上的嚴苛氣候,顧直平息巴城的民變,還沒個確切的結果。這可以算是顧直新官上任一來第一次重要的表演,江南多少官員都盯著呢。若是顧直能漂亮的解決了巴城民變,在江南站穩腳跟。那些人自然是不等著黛玉去請,都巴巴的上門來了。若是顧直在巴城铩羽而歸,甚至是一敗塗地,在江南官員麵前出醜丟人,那麽就再也不會有人來黛玉這邊和她說一句話了。


    巴城的事情還沒塵埃落定,黛玉這個時候請客有些太著急了。“奶奶不用難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大家都站在岸上看著火呢。現在風向不定,自然是沒人敢來冒險的。”林程家的安慰著黛玉,黛玉倒是很快的明白過來,她深深地歎息一聲:“我到底是年輕不知道這些。我以前隻認為禮尚往來,既然是他們請了,我也不好不迴請,誰知竟然忘了這個,不過我確實有那個心思。可見是我太功利了。”黛玉臉上一紅,有些羞愧的和林程家的做自我批評。


    “不過這樣也好,她們不來,奶奶正好能看出來他們是什麽主意。”林成家的服侍著黛玉歇下,一晚上無話。


    林程家的出來,一轉就到了後邊,紫鵑和雪雁正在燈下做針線,見著林程家的來了,忙著站起來:“媽媽坐,媽媽喝茶。奶奶這會歇息了?”說著雪雁捧著一杯茶放到了林程家的手上,林程家的站起來接過:“姑娘們坐著吧,奶奶剛歇息。還是叫她安穩的睡一會,連著幾天那邊都沒消息傳來,奶奶擔心大爺,人都煎熬的瘦了不少。她身子底子不結實,別再生病了。”


    三個人心事重重的坐下來聊天,雪雁擔心的說:“林大娘,奶奶擔心大爺,這幾天晚上都是我服侍奶奶的,時常是半夜還聽著她輾轉反側。也不知道大爺那邊到底怎麽樣了。聽著他們說那些饑民鬧事起來沒有不敢的——萬一!”雪雁說不下去了。林程家的啐了一聲:“呸,你個小丫頭胡說什麽。這是誰說的那些話,你怎麽不立刻罵了她趕出去。大爺是朝廷命官,誰敢傷害他。這幾天你們警醒些,看誰嚼舌根子,傳閑話不安分的立刻趕出去。你們要知道大爺是朝廷命官不能辜負了皇上的恩典,也不能貪贓枉法,做昧良心的事情。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像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卻是一人做官全家上下都要小心謹慎,收起來貪心。現在大爺在外麵,你們更要管束好哪些人不能拖後腿知道嗎。”林程家的嚴肅的眼光掃過雪雁和紫鵑。


    雪雁和紫鵑都端正了臉色,忙著答應下來,林程家的不放心,對著紫鵑說:“你雖然不是一開始就跟著姑娘的,可是姑娘帶你比當初跟著她的丫頭還親。有什麽話也沒瞞著你。這次來蘇州,也是帶著你的爹娘來的。賈家那邊的風起不好,家裏的奴才比主子還有主意,整天的打著主子的旗號到處招搖。可個風起別說是老爺了和大爺了,就是奶奶也不會答應的。你爹娘都是謹慎的人,但是這裏不同京城。大爺是右布政使,掌管的便是錢糧和官吏升遷和考核。不知道多少人想方設法的送錢,送東西。主子那邊送不進去,就想著法迂迴著送。你可要迴去提醒你爹娘。不要眼皮子淺。老老實實的跟著主子,主子必然不會虧待你們。別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把自己幾輩子的老臉都給丟了。”


    紫鵑忙著站起來連聲稱是:“媽媽說的話我都記住了。當初在那邊的時候姑娘隻帶著雪雁和奶嬤嬤來,是老太太把我給姑娘了。她對我你從家裏帶來的還好。我感念姑娘對我好,後來姑娘出閣,也沒忘了我,如今我爹娘可是一步登天了。以前他們性子老實,好差事輪不到他們,日子困頓。如今我娘和我爹都有差事,家裏好多了。要是還貪心,那可是沒良心,該天打五雷轟。”


    林程家的聽著紫鵑的話滿意的點點頭:“嗯,這才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子。你兄弟,大爺和奶奶說了,叫他脫籍出去,讀書將來能得個一官半職的。”


    紫鵑聽著林程家的話,眼睛都睜圓了,不敢置信的盯著林程家的:“我,我這就迴去告訴我爹娘去。”要知道賈家也就是賴大家的兒子能有這個恩典。脫了奴籍!從此他們家就不再是世代做奴隸了。


    “你個丫頭,這會已經是天黑了。你上哪裏去!眼下你還是安分守己的待著吧,等著那邊消息。對了,我恍惚聽著原來賈家有個周瑞,在那邊管著地產是不是?”林程家的忽然轉換了話題,說起來賈家的事情。


    “是,周瑞兩口子都是二太太到底陪房子,如今周瑞家的管著太太奶奶出門的事情,周瑞不止管著京城邊上的田地,聽說還管著南邊的田地呢。可是林大娘聽見什麽了?”紫鵑忍不住問起來。


    “也沒什麽,我恍惚記著賈家的莊田就在太倉那邊。這會可是有的煩了。”林程家的歎息一聲沒再說話了。


    第二天顧直那邊傳來好消息,民變成功安撫下去,太倉縣令付德龍被顧直給革職查辦了。原來是太倉的田地兼並太嚴重,多數肥沃的土地都被幾個大戶人家兼並了,可是這些人都有點來頭,根本不用交稅納糧。因此朝廷的攤派和賦稅就落在了那些平民身上。用十分之三的土地來承擔全部的賦稅。想也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付德龍不僅沒和朝廷反應,反而是為了自己的政績好看,還在限定的賦稅數額上加了兩成。平民不堪重負,隻能選擇揭竿而起了。顧直一到巴城就查清楚了事情的來由,叫來了領頭鬧事的幾個人和付德龍對質。當時顧直就把付德龍給抓起來,接著調來了糧食分給了辛苦一年卻要餓死的饑民們。


    黛玉聽著顧直沒事,明天就能迴來,她才長長的出口氣,忍不住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可算是平安迴來了。”


    “就怕是麻煩事還在後麵呢。這個付德龍不是說背景深厚。指不定要有什麽風波呢。”紫鵑則是不樂觀。果然當天下午,指揮使夫人就來拜訪了,跟著指揮使楊夫人來的還有個一臉諂媚,穿金戴銀的婦人,正是鬧出大事的太倉縣令付德龍的夫人王氏。


    黛玉裝著糊塗,很殷勤的招待客人。果然沒等著一杯茶的功夫,楊夫人就說明來意:“你也知道,這個事情也不能全怪在付德龍身上。那些豪門大族哪個是他能惹得起的。別的不說但是榮國府和寧國府的田莊就占了十分之一。更別提還有京城別的豪門大族的。這是他們的一點心意,你且說下,幫著付德龍說幾句好話。”說著王氏拿出來一疊厚厚的銀票放在了黛玉跟前:“奶奶是個天仙一般的人,我們都是俗人,怕是選的禮物奶奶看不上嫌棄俗氣沒品味。這點銀子不成敬意,奶奶拿著置辦自己的喜歡的東西吧。我雖然粗鄙,卻知道,雅致的東西都值錢!這是一萬銀子,若是我家老爺能平安過關,還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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