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他的話道:“奴家曉得你的意思。囉裏囉嗦的還這麽多‘但是’‘畢竟’的。還不是想幫你忙麽。那好了。既然人家不領情。那麽奴家就不管咯。”說著便要起身而去。


    李固不曉得這女人是真懂事還是假裝生氣。便陪著笑。連連道:“紅姨莫急。紅姨莫急。我也是為你好……官場上麵的人。複雜的很。有時候比江湖還深。還要莫測……你看現在你都在關西鎮待了十多年了。好不容易做大這月朦朧。何苦來與我一同涉險。還不如安安穩穩過幾年好日子。”


    李固這番話說得著實是實在。也說得很夠義氣。在江湖上很多兄弟便是因為這個願意前來投奔。更願意為他出些力氣。紅姨當下聽了。心裏曉得李固所想。便幽幽地歎了口氣。道:“好吧。都依你不就好了。”


    紅姨說過這話。李固心裏便稍稍鬆了下來。可是紅姨歎息罷了。轉而又道:“可是。在姑娘們去後院的路上。我已經暗下紅令了呀。”


    這一句可把李固唬的站身起來。李緘的臉上也不由地為之色變。他曉得那紅令是什麽東西。在月朦朧裏麵。用燈籠懸掛打出的暗語。也有時是紅姨親自傳達的口訊。隻是不管是那般。這紅令都是要命的勾當。於是李緘不禁略帶責怪的口氣顫顫地問出了口道:“紅姨。你可曉得你現在在做什麽。”


    紅姨輕輕點頭。道:“這人不是少華山的人馬。卻敢冒充。想必是來頭不小的官兵。隻是。這樣的事落在你們兄弟手裏。那又有什麽法子可應付。反正他們是秘密前來。那不若。我替你一並收拾了。就當這幫人從來不曾來過關西鎮。不曾見過你李固李大人。”


    李固聽的直冒冷汗。紅姨這般做雖然也是一個辦法。但是。這卻是要讓紅姨自己擔負極大的後果。李固還不及開口駁她。隻見房門此刻哄地一聲便撞開了。一個女子連同一個大漢。一起倒在屋裏的地上。而此刻。那女子卻死死抓住大漢的領口。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這一下。可把在座的眾人著實嚇了一大跳。定睛開始這才知曉。李固和紅姨同時開口。一個叫了聲“劉唐。”一個叫了聲“冬菱。”。原來都是自己人。如何卻這般廝扭在一起。


    李固喝道:“劉唐。這是為何。大老爺們兒怎麽和小女子廝打一塊。”


    劉唐掙紮起來。立在一邊。看了眼那爬起身來的冬菱。有些氣惱地道:“俺不想與她動手。怎奈這女人當真難纏。俺有要事稟告。她卻死活不然俺進來。”


    冬菱狠狠瞪了劉唐一眼。轉首向著李固紅姨等人做了一禮。柔著聲音道:“我不知他是李老爺的人。這下可要怪我咯。”這話說的厲害。女人天生兩張嘴。下麵的厲害。上麵的那張更是要命。就這一句話。就讓李固沒得話說。反倒是將了劉唐一軍。


    劉唐心裏氣不過。便又道:“我不想和這小妮子動手。但是這小妮子著實不饒人。先是搔首弄姿地一番挑逗。俺便是要進來。她便換了一副死纏爛打的手法。俺看不慣。心裏一時著急便要硬闖。。誰曉得這小妮子竟然趴在俺身上。還將腿腳將俺捆了個緊。就這般才爭鬥不下跌了進來。”


    這一番說。可把紅姨說笑了。她拿手絹輕輕掩了掩嘴。道:“嗬嗬。是我叫他們在外麵候著。閑雜人等一個也不叫放了進來。”說罷朝冬菱一笑。投了一抹讚許的目光便道:“冬菱。你先下去吧。”


    “是。”冬菱又做了一禮。臨走狠狠滴瞪了劉唐一眼。這才踩著如雲碎步迤邐而去。


    房門再次關上的時候。劉唐趕緊走了過來。方要開口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於是拿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紅姨。


    這意思李固曉得。便將頭點了點。這意思是不必避嫌。但說無妨。


    於是劉唐這才像個頓時決口的大堤。開口便驚下了整屋的人道:“大哥。那個人死了。”


    “誰。”其實李固知道劉唐指的是誰。但是還有有些不敢相信地反問道。


    “那個‘白浪’死了。”


    白浪是李固他們李府對試驗品瘦猴的代號。他們本來希望通過白浪來得到他們想要的所有信息。可是沒想到卻把人家給弄死了。


    “怎麽死的。不是交代過你們了麽。”李固有點驚詫地看著劉唐。劉唐在他手下是最靠得住的人。不但是功夫最俊俏的一個。也是辦事最妥當。腦子轉的快的人。今天的這件事。實在事關重大。不得不讓李固小心翼翼。所以特意將在外打理“生意”的劉唐快馬加急的招了迴來。可是。卻還是出了這般大的紕漏。不得不讓李固有些吃驚。


    “大哥。咱們府裏有‘反骨’。”反骨在道上的黑話。意思就指那些背叛臥底的奸細。劉唐沒有接李固的話。而是說了這麽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將在座的三個都驚的又是一怔。


    “誰。”


    “這……那人。俺卻和他不熟。平日裏不怎麽言語。所以俺也沒有怎麽注意他。這人使得是一把柳葉蛇刀。腳上功夫了得的很。”


    “柳葉蛇刀……腳上功夫了得……”李固和李緘相互看了一眼。嘴上默默念叨著。便將頭一點道:“是石勇。人送外號石將軍。”


    “他怎麽了。”李緘覺得劉唐突然提到這人定然是有問題。便趕緊補了追問道。而且這石勇是一月前才到關西鎮上來的。正是李緘發現了這號人才。才引薦給大哥李固的。今個一聽這石勇的名字。李緘自己心裏如何能不心驚肉跳。


    “他和另一個兄弟護送了那白浪進來。可是。眼看著俺就要將所有的消息問出來的時候。沒想到那廝卻在背後下黑手。還好俺反應迅捷。不然就正當著了他們的道了。”劉唐這般說了。當真把李固聽的心都驚了。劉唐繼續道:“那鳥廝不但下手傷俺。還將另一個兄弟也殺了。俺不想製住他卻沒想到。他趁俺不得空。竟然聲東擊西將白浪一刀殺了。俺看著火大。便一發傷了這廝。卻不想。這小子腳下功夫倒是不差。幾個起落就沒了影子。”說罷劉唐甚是懊惱。


    “那他為何要這般做。”


    “在他逃了以後。大哥。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麽。”劉唐頗為認真地看著李固。


    “什麽。”李固往前探了探身子。顯然很是關心。


    “我發現了這個。”說著劉唐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來。緊緊握在手上。在座的眾人定睛一瞧。當下變色。


    “這……這不是官兵的腰牌麽。”李緘失口道。


    “我來看看。”李固謹慎的很。當下將那腰牌從劉唐的手裏接了過來。在眼前仔細一瞧。果然不錯。但是這腰牌。李固看出了端倪。驚道:“這是……耆長手下的人。”


    “沒錯。”劉唐點了點頭。繼續道:“白浪之前說他們此番前來是為了關西鎮府庫的銀子。正當他要將內幕一一說明給我聽時。那石勇便動手了。其中他還失口說‘不殺了你難道還要你供出我家老爺’。大哥。你想啊。有著腰牌在身。他就是耆長手下的官兵。他家老爺正是那耆長啊。”


    “你是說。***。他在打府庫銀子的主意。”李固若有所思地道。


    “就是這話。大哥。這小子向來對我們李府陽奉陰違。背後沒少幹些損人的勾當。”劉唐生怕李固又像以前一樣放鬆對***這耆長的警惕。於是便又多了一嘴將這話給補上。


    “他好好的不做他的耆長。你說他打府庫的主意幹什麽。要曉得。***是有點小貪。就是再芝麻的小官。也好歹是朝廷的人。自己最曉得哪些銀子可以動得。哪些銀子動不得。哪些銀子動了是要掉腦袋的。他心裏曉得。我想斷然不會。”李固這麽分析下來。又搖了搖頭。


    劉唐看李固到了這地步還是在為別人說話。心裏不由地急了道:“如果不是他。那他為什麽會派人安插在咱們的府中。為什麽要殺白浪。為什麽這時候也又一波官兵冒充少華山的人馬來招降。大哥。平日裏你讓他。咱兄弟們都聽你的。由他們去。咱忍了。可是。現在可是要命的時候啊。”


    “那你看來。這一行人都是***手下的官兵了。是***派來的了。”李固見劉唐諫述極為懇切而又火急。也不得不換個思維再次好好思考下。


    “那還能有假。我估摸著。那***就是要裏應外合陷大哥一個‘通匪’的罪名。然後好演一出‘先斬後奏’。大哥想想看。你不在了。這縣裏還不是他說了算。那麽府庫即便被他掏空了。他也可以嫁禍在你的頭上。那時候。死人不能開口。當真是死無對證。大哥又蒙受了一個貪汙的罪名。反而愈發顯得他***英雄了。”劉唐越說越急。最後將在座的李緘和紅姨都說的有些緊張起來。


    李固沉默不語了。心裏暗暗這麽一想。著實還有這麽點可能。


    劉唐見李固不言不語。生怕他還不信。於是又進一步引導他的思路道:“大哥是不是覺得那***沒有理由這麽做。兩家是無冤無仇。可是。大哥。這個事我在來時的路上就想過了。大哥你喜好結交江湖義士。門下又多我們這般的江湖之人。遠遠超過了他耆長手下的那些蝦兵蟹將。這已經讓他這個耆長很沒風頭了。再者。您手下的產業不少。特別是流水樓閣和……”說著劉唐謹慎而敬重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聽得入神的紅姨。繼續道:“和紅姨這裏的月朦朧。那***想必是嫉妒咱李府財源廣進。又擔心這般發展下去。他著耆長的位子就成擺設了。那他的麵子在關西鎮裏就不再是麵子了。”


    李固聽到這裏。將手懸空一頓。做了一個“止”的手勢。打住了劉唐還要講下去的話。道:“我曉得了……”


    劉唐一聽。頓時心裏鬆了口氣。急忙道:“那幫子人呢。大哥怎麽安排了。”


    李固道:“都叫我安排在月朦朧‘借幹鋪’去了。這……”


    紅姨微微笑了道:“這什麽這。事情也差不多明白了。青黎根本就沒來。咱們自作多情。還猜來猜去的。好在我已經吩咐過了。直接將這些官兵做了。從人間徹底蒸發。叫***有口難言。”


    李固聽了有些遲疑。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但是心念一轉。卻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立刻問劉唐道:“那白浪怎麽處理了。”


    如果是在平日。這些雜碎的問題。根本不需過問。劉唐一樣會處理的很幹淨。但是眼下卻不得不小心翼翼。任何一個疏忽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


    “都做幹淨了。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跡。白浪的身子四下分了。交給兄弟們喂了狗了。就是他耆長想查。恐怕從狗屎裏也查不出什麽。”劉唐說得利落。做得也是麻利的很。


    李固滿意的點點頭道:“那就好。”說罷。李固顧自端起酒杯來。一揚脖頸將酒穿腸而過。李固將酒杯緩緩地放下。癡呆呆地看著桌麵的某處。不禁感慨道:“我就說。青黎這麽大的一個人物。如何肯帶這麽幾個人來招降我。我李某算得什麽。能有這麽大的麵子……”


    李緘聽得出李固話裏的失意感。於是便寬心道:“大哥。也莫要這般想。好在所來的不是青黎。我們才好收拾這攤子爛人。”


    李固點了點頭。長歎了一聲道:“二弟說的是。如果青黎真當是這絡腮大漢。反倒讓我為難了。沒來好啊。沒來好……”


    雖然李固口口聲聲地說沒來好。可是李緘和紅姨都聽得出。李固是真的希望青黎能來。這不是虛榮在作怪。而是李固當真渴望著某種江湖。


    就在這安靜的片刻。“當當當”的三聲。緊接著便是冬菱在外麵貼著門扉說話的聲音:“主子。李家傳訊的人來了。”


    紅姨笑著看了眼李固。做主子的便開口道:“那就請他進來說話。”


    接著。一聲吱呀的門扉響動。一個後生搶進了房來。劉唐瞧他那行路的步子。便曉得這後生一定是從外麵加急趕了迴來。不然不會累成這副模樣。隻見這人快走幾步。站到李固的身後。一彎腰要耳語給李固聽。李固擺了擺手道:“直說吧。”


    “是。”那後生做了一禮。當下站到眾人麵前。道:“小的按照大人的吩咐。去了一趟華陰縣。是少華山的三當家……”


    “跳澗虎陳達。”紅姨插嘴道。


    “正是。這位好漢。”


    李固看著紅姨道:“你認識他。”


    紅姨被人這麽一問才覺失態。便略略笑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在我來投奔你之前。途徑少華山的時候。曾得他相救。也算是相識吧。隻是。有些年月不曾見過了。”


    那傳訊的後生見紅姨的話說完了。大家都不做聲。便曉得該自己說下去了。於是道:“陳達說。早在午後的時候。青黎已經孤身來咱們關西鎮了。”


    “青黎來了。”李固有些驚了。


    “孤身來了。”紅姨也有點吃驚。這青黎剛剛打下華陰縣。在少華山也算是“位高權重”。就這麽敢一個人來。當真是個奇男子。


    那傳訊的後生又重複了一遍道:“沒錯。早在午後就動身前來了。隻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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