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遷一看趕緊趨步上來,想留住黎百草,但又不敢直麵去擋,也許被他曾經壓過,心理留下了陰影,隻是雙手將黎百草的雙臂拖住,嬉皮笑臉地道:“好郎中,好郎中,你師傅沒告訴過你,救死扶傷是天職,耍這麽大脾氣幹啥子,嘻嘻,是不是?”


    “這是什麽話!隻是……哎,在這要緊的時候,我不該說這樣的話,但放在心裏憋得慌,我想說的還是要說。”黎百草把拿起的藥箱又重重放在桌上,轉過臉來,看著青黎道:“大當家的,老黎我醫你,也不是一迴兩迴了吧?也沒有不盡心盡力的吧?就連我昨天用的是我師傅臨走前唯一留下的一罐子秘藥,就是我兒子當年被黃天霸打傷成那樣,我都愣是沒舍得用。昨夜大半壇子,我都拿來療你的傷了。我這麽做,是為得什麽!”黎百草說著便有些激動了,看了眼這城樓裏的眾人,很是心疼地繼續說道:“為得不就是你快點痊愈嘛!痊愈了,我心裏踏實,大家心裏也就踏實了,這仗打得才有盼頭。我隻求你歇一天,再等一夜那些新生的肉長結實就好了,可是我攔不住你!”


    黎百草看著青黎,雙眼微微泛起一層水霧,拿手死勁的指著自己的胸口道:“可是我攔不住你啊……這城圍死了!你急這一時半會的,有用麽?有什麽用!現在我醫好你一次,可你自己不照顧傷勢,那難道我還能替你把傷養好麽……”


    “百草,你一片心我也曉得,這兵臨城下的,大哥也是著急。”陳達一看黎百草說到這份上,其中感情自然可感,便想出來打個圓。


    “我曉得他著急,所以我才覺得我這通話說得也不和事宜,但我不說,又不痛快……”


    青黎聽了,傻笑了笑,便把這氣氛給糊弄得和睦過來,道:“嗬嗬……百草說的是,光靠郎中良藥是不行的,還得我自己覺悟起來,好好打理,嗬嗬嗬”


    黎百草這才覺得方才有點激動的過了,不好再執拗下去,接著青黎這一通傻笑,便打開藥箱一麵為青黎包紮傷口,一麵問起如今局勢。陳達從開始圍城到黃昏一戰,大概說了個清楚,說完的時候,黎百草有了個初步的了解,也將青黎的傷又重新上藥包紮完好。


    黎百草收拾好東西,將藥箱合上,站在當地,歎了口氣後便極為突兀地說了句話:“這華陰縣……是守不住的!”


    青黎聽了黎百草這突然感慨的話,心裏便顫了一顫。還不及多想,陳達就在那邊迫不及待地發問了:“怎地守不住?”


    黎百草微微低下頭,目光也下垂地道:“華陰縣已是一座圍城了,應馬河是城裏的上水來源,被官兵把控著,除了城裏有限的幾口深井,幾乎是斷了水源。而且,不知大當家的有沒有清點過,現在這縣城的糧倉裏還有多少糧草?”


    青黎聽到這裏,眉頭就蹙的更緊了,自從他醒來到現在,還沒有清點了解一下縣城的情況。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是守城的支柱。其重要性,恐怕就連街上三歲的毛孩都是曉得。青黎便轉首看向陳達,滿含真切地希望,陳達能給個讓人樂觀的答案。


    但屋裏的人都更靜了。陳達沒有說話,隻是暗自歎了口氣。青黎就知道處境不佳,接著他想起了魁二,估計就是他在那夜給一把火燒了的。青黎也曾聽魁二說過這個,因為本意就是要攪亂華陰城的守軍,所以也沒加阻攔,任由他胡作非為。沒想到,現在卻給自己添了這麽大的堵。


    黎百草頓過了這麽一下,便接著道:“糧草都沒有了,連穀倉都燒平了。咱少華山的兄弟們出來也隻帶了一頓的口糧,到現在,估計都吃完了。這一夜倒好挨,可明天怎麽辦。要守下去,以後怎麽辦?”


    青黎知道這缺糧的後果。手下的兄弟們要是挨餓了,且不說沒有力氣去打仗,就是精神都要萎靡。那這城守起來,是真困難。


    “這還隻是缺糧缺水,還有麻煩的事呢……接連的戰事,城裏還有屍體沒有清理,華陰縣的風俗大家也都曉得,但凡生死都是要歸祖墳安葬,你要他們焚燒,誰肯?”黎百草還不等上一個麻煩想出辦法來,就又拋出這樣一個難題來。


    時遷聽著,麵色就變了,道:“這圍城之中,哪裏有機會埋迴祖墳去!這天氣下,過不得幾日就腐臭了,不快快的燒了,那可是要惹瘟神的!”


    陳達也曉得這事情棘手的很,心下定奪了半天,咬了咬牙,從嘴裏擠出句硬話來:“那就下令三日內百姓必須焚屍!”


    “這使不得!”青黎一聽這話便一口否決,道:“我們這樣強硬,隻會讓那狗縣令的謠言落到實處,將百姓推到我們的對立麵去,那這城就算守得住,那又有意義?”


    “可是,若不這樣那又有什麽辦法?”陳達很是為難。


    “辦法倒是有一個”黎百草聽到這裏,便插了句話,見大家都看向他身上,就說出自己的意思來:“今晚糾集全城的兄弟,索性突圍出去,迴到山上再做打算不遲!這華陰縣的爛攤子就丟給官軍料理,等收拾好了,我們卷土重來也好嘛。”


    在青黎心裏,並不想以武力拿下這座城,但現在,已經陰差陽錯地走到這一步了,在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前,那放棄和不放棄華陰縣都是一樣的。孟督監的兵馬不除,那麽就算突圍出去,他們也不會放過大家。


    陳達此刻站起身來,道:“百草,我曉得你的意思,但這城……卻真的放棄不得。在這裏好歹牽製著孟督監的大半兵力,如果我們突圍成功,迴到山寨,那就會把官兵的全部兵力都引到那裏去。到那時,山寨和青家莊也不但沒有充分的時間去做相應的準備,而且還有頂住兵臨城下的全部壓力。”


    青黎聽了陳達的想法,點了點頭,道:“陳達說的在理。雖然我不知道現在山寨和青家莊怎麽樣了,但如果華陰縣就這麽放棄了,不但會長了官軍的士氣,還會引火上身,給山寨方麵帶來更多的兵禍。所以,城還是要守下去,但問題也是要解決的!”


    黎百草從青黎的話語裏聽出了他內心的堅定,頗有一點與城存亡的意願。黎百草雖然和青黎相知不深,但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所感受到的青黎,卻是一個非同一般的人物。他的那種心界,是不能以常人的思想去揣度的。這次,麵對這麽多的難題,雖然在黎百草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在暗中,他卻時時刻刻在為大家想著辦法,可是想了整整一天,也沒有答案,所以才出此下策,勸大家離開。現在青黎表明了心念,說會解決一切麻煩,黎百草不再說什麽就堅定的信了。為什麽會這麽堅信,就連黎百草自己都說不明白,但有青黎這句話,就足以讓他心裏踏踏實實。


    黎百草雙手抱拳,道:“大當家的心意已決,那赴湯蹈火,兄弟都跟你去!”


    陳達時遷也信心滿滿地相互看了一眼,堅定地同聲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青黎也猛地站起來,看著麵前的兄弟,心裏頗是感慨,道:“兄弟齊心,其力斷金!還能有什麽難得住我們!”


    大家一同點頭,痛快的笑了。


    為了不暴露黎百草的身份,他在軍中的時間不宜過久,因為日後這樣的身份還有重大的作用。所以,黎百草便收拾了藥箱,挎在腋下,轉身囑咐了青黎一些療傷的注意事宜,便跨步自迴家去了。


    青黎目送他的背影到門角外,直到他轉了彎再也看不到了,才轉迴身來。雖然黎百草與他們同心,共生共死,但青黎心裏真正所想的,其實黎百草卻並不曉得。青黎之所以不願棄城而去,而是這樣不知死活地守著,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說實話,在這樣坎坷的條件下,又麵對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能不能守得住華陰縣,他真的不知道。但青黎心裏明白的是,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要提兄弟們頂著!


    這華陰縣如果守不住,那麽青黎也要將全部的罪名大包大攬,死罪是萬萬逃不過的。但陳達、朱武、楊春都是從犯,打點好了,也許可以保得下命。時遷和黎百草在明處與他們沒有牽扯,官軍所歸罪的名冊上也就不會牽連。如果戰況不利,他在這裏牽製著兵力,少華山的眾兄弟和青家莊的眾鄉親都好有機會逃命,哪怕流落江湖,也總比青黎迴守山上,讓大家和他一起陣亡要來的強。但如果守得住,那便更好了,自然也要另當別論。


    青黎將最壞的結果也考慮過了,並一一為眾兄弟鋪了後路,心底也算多多少少有些釋然。由此他也就可以少些顧慮,能夠放手去做一些事情。特別是他那份死不服輸的性子,又一次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青黎走迴桌邊,叫來一盞燈火,將桌上照了個雪亮。


    青黎炯炯有神的雙眸,緊緊盯著桌上的地圖,隨著思維在腦海裏翻滾,手指便在地圖上遊弋起來。


    陳達和時遷認真地瞧著他,安安靜靜地陪在一邊,也深深地將思維陷在地圖裏。他們知道,青黎那可怕的頭腦開始運轉了,


    青黎仔細端詳著地圖,看了半晌,突然直起腰來。麵向時遷說道:“賢弟,你的輕功身手獨步天下,一會兒換了夜行衣,蹭著天黑,還得迴一趟少華山。將這裏的情況說與朱武知曉,也順便將那裏的情況帶迴來。我們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時遷點了點頭,雙手超兩位哥哥一抱拳,笑著道:“兩位哥哥放心!我這就收拾行頭去,不知哥哥可有什麽話,要我帶給朱武哥哥知道。”


    青黎想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又稍稍超一側揚著臉,看著城樓的梁柱,出神地想了一下,還是搖搖頭。接著看向時遷說道:“嗯……你就告訴朱武,教他一心守好少華山就行,青家莊父老的安危就拜托交付他了”青黎轉向陳達,道:“你有什麽要說的麽?”


    陳達搖搖頭,道:“也沒有別的什麽,教他們自己多加保重。”


    “瞧兩位哥哥這話說的,別搞得這麽生離死別似的,好不好,還沒好好和那官家鬥呢,就搬出這悲慘的調調來。”時遷說著就笑了一下。


    陳達知道時遷的意思,如果連他們都消極了,那下麵的兄弟就會變得軍心渙散,這仗沒打也就輸的差不多了。其實他心裏也沒那麽悲觀,於是也擠出一個笑來,搜腸刮肚地來為自己辯解。在他心裏有那麽個話可以表達他現在的內心,曾經也聽朱武哥哥說起來過,但現在就是再怎麽敲腦門都想不出來:“我可沒服輸,我這叫……直至死去……才後生!”


    “那叫,擲之死地而後生。”青黎聽聽出了陳達要表達的話,便糾正他道。


    陳達一聽滿臉堆起憨厚的笑,連連稱是道:“對對對,就是這話,就是這話!”


    時遷看他這樣便也笑了,看著大家麵臨重重危難卻依舊可以談笑,心裏也有莫名的輕鬆。好像他此去都不是要從官兵的層層包圍裏尋機透出,而是一次愉悅的單人出遊,在他心裏似乎並沒有什麽危險一樣。


    時遷就此抱拳,笑著轉迴正題道:“沒有別的話,那我就先行一步!”說罷便轉身而去。


    時遷前腳還沒誇出城樓,青黎便有一念從心底生起,急忙叫住他道:“你告訴朱武,要盡快將山門前的灌木砍出一丈多寬的空地來,以防那督監用火攻。”


    時遷點了點頭笑道:“我記下了,哥哥放心!”


    青黎見時遷的笑容有異,生怕他出什麽差錯,便囑咐道:“此去一路小心,別在官軍麵前胡鬧,凡事留個心眼!”


    時遷一副聽老太太磨叨似的無奈,好不容易答應了青黎,轉身出來便開始去做自己的任務。


    等時遷消失在門外,青黎和陳達又坐迴桌前。陳達看著地圖,將手一指西門外的連山口,超青黎道:“大哥,經過一下午的突圍,那官家想用的計謀也用過了,西山下的大營也燒了,那他們會不會連夜把北營改迴成大營來,把全部兵馬調過來收住連山口,以此來徹底切斷我們和山寨的路。”


    “兄弟所想正合我意,這們雖然斷糧斷水但卻站住了地利,咱們憑借這城,他要想打進來也不容易,總得付出些慘痛的代價,我隻擔心……那姓孟的不會來攻,而是耍一套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計策。讓我們困在此地,要我們餓死”說到這裏青黎不由地覺得時間的重要,最早今晚最遲明晨,需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戰機再賭一次。不然,餓的時日越久,對我們就越不利。


    但青黎並沒有將這個說出來,眼下官兵也不會再攻城,最棘手的不是外部戰爭,而是城裏的內部矛盾,缺糧缺水,重病瘟疫,這是擺在麵前急需處理的事情。


    青黎歎了口氣,道:“我倒不擔心官兵來打,怕就怕,咱們的兄弟餓急了會去搶奪百姓的糧,那時恐怕全城嘩然,百姓會揭竿而起,與我們難看。”


    “這個決然不會”陳達一聽立刻否決。


    這就讓青黎不解了,人到餓時連命都保不住,哪裏還會有這樣高的組織紀律。聽老人們說就是鬧了饑荒,還都有人吃人的時候。所以青黎看著陳達擺了擺手道:“現在是這麽說,到時候我們是約束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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