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縣令沒了出路,而青黎又從前堂裏誇了出來,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走來。劉縣令心裏的恐怖,此刻已經沒法用語言表達,隻是轉過身來,雙眼極度恐慌的望著青黎。


    “劉大人,我爹是怎麽死的?”青黎麵無表情地質問道。


    “我……我……”劉縣令哆嗦地口齒不清。


    “我爹是怎麽死的!”青黎一步步逼近,右手從後腰緩緩抽出一把利刃,緊緊攥在手裏。


    嗖的又一破空之聲,“啊――!我……說,我說!”劉縣令此刻跪倒在地,身子扭曲著,又一支黑羽短箭透過了他的小腿,鮮亮的血滴,斑斑駁駁地落在地磚上,沿著上麵的紋路,流出血色的圖案。


    “你爹,是叫那駝子殺了的。不管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青黎從石階上一步一步走下來,提著利刃,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真的不關你的事麽?”


    此刻藏身暗中的人,手指一鬆弓弦,箭出無聲……


    雖然箭出無聲,但這次被射穿了右臂的劉縣令卻是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唿。隻那一瞬,豆大的血滴便順著箭勢的方向濺了一地。


    劉縣令此刻已經渾然痛的張不開口,強烈的求生**,讓他強忍著勉強討饒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青黎聽了,冷笑了,卻笑的那般的淒慘。他終於走完這幾步的距離,在心裏卻覺得是那麽遙遠,此刻青黎站在劉縣令的麵前。蹲下身來,一把扯住劉縣令胸前的衣裳,青黎的臉龐幾乎貼上了他的臉。


    “你隻要告訴我,我爹是怎麽死的。”


    隨著血液地一點點流逝,青黎冷冰冰的聲音漸漸浸透了他的血脈,侵入了五髒六腑。那慘白的臉龐上,一對毫無血色的唇艱難地一張一合:“你爹……他瞧出了端倪……半途……要改主意……駝子……駝子便把他……殺了。”


    青黎雙眼狠狠地盯進他的眼眸裏,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是――這――句。”


    “是我臨行……前讓駝子……殺了他”


    青黎的眼眸裏有一點點的失望,微微搖搖頭道:“也不是,這句。”


    劉縣令感覺自己的身子越來越涼,那種沸騰的熱血在離他越來越遠。此刻心裏也沒想太多,隻是想到什麽便說出口來:“我去時……已經死了……肚子上淌著血……頭已經被……啊――!”


    青黎聽到這裏,雙眼閃動著憤怒的淚光,心裏的沉痛再也不許他聽下去,手中的狠勁發作,噗的一聲,便刺入了劉縣令的小腹。


    劉縣令痛聲嘶叫,呻吟不絕。青黎咬著牙將刀刃緩緩拔出來,噗地一聲,又捅進去。


    劉縣令此刻的痛覺麻木了全身,雙手死死地抓住青黎的衣襟,無力地想阻止刀刃的再次的傷害。


    可是,青黎全部的仇恨此刻正源源不斷地化作力量,從右手這緊攥的刀刃上,一刀一刀地發泄在血肉模糊的劉縣令身上。


    就這麽一刀一刀,劉縣令的叫痛也越來越無力。青黎一雙複仇的眼眸看著他越來越空洞的雙眼,終於停下手來,低聲地問道:“痛麽?劉大人。”


    此刻的劉縣令已經被折磨的全無人樣,腹內的絞痛像惡魔一樣,拉扯著他的整個生命,沉沉地想往地下墮落。


    青黎也不等他答話,隻是顧自地言語道:“你現在可知道,我爹有多痛……我有多痛心。”


    青黎深深吸了口氣道:“劉大人,幫我帶個話……說我大郎,一定會對得起他老人家。”青黎說罷,刀刃在右手中翻飛而上,噗地一聲,旋下了劉縣令的頭來。


    青黎扯著劉縣令的頭顱,高舉向天,嘶聲吼道:“爹,大郎給您報仇了,報仇啦!”說著兩行熱淚迸發,滾落臉頰。


    而一直委身吊在房簷下的時遷,此刻也無聲息地落下地來,隨手將他黑羽弓丟在一旁,緩步走到青黎麵前,用力地將青黎緊緊抱住。聽著青黎痛心地抽噎,時遷心裏也有說不出的苦痛。


    就在兄弟兩個緊緊相擁的時候,華陰縣北大街的方向,頓時騰起衝天的火光,不消片刻便有紛亂的叫喊聲響徹九霄。


    青黎收拾了收拾心情,由時遷扶了起來。拎著那劉縣令的頭顱走進前堂,一把扯了桌布裹了,往後腰上一掛,不由地心下重重地舒了口氣。


    原來這就叫做報仇雪恨,抹的去對一個人的恨意,卻抹不了自己內心的傷。隻能小小的舒一口氣,但心下卻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一時間竟不知道那什麽去把它續上。


    時遷將那幾個留下來的風舵手下在劉縣令進來之前就早早結果了,此刻青黎看著他拖了他們的屍體,往前堂裏一拋,將那盞油燈把堂廳的簾布點燃,一把丟在那些桌椅下。


    青黎看著那火引燃了桌椅柱梁,這才恢複了往日的機靈,和時遷又分頭在府衙的前後點起火來。原來莊嚴肅穆的衙門,頃刻間便成了煉獄的火海。


    青黎看著火勢大起,燒的心滿意足便和時遷各自都躍了出。他站在府衙前的元寶大街上遠遠地癡癡看著這火光,聽著臨近的街坊百姓叫喊漸漸雜亂起來。而那些人影不過是紛亂地出來觀火,卻無人相救。


    時遷穿過人群,走到街對麵的暗地裏,站在青黎身邊,悄聲道:“哥哥,劉知府的家眷正往東門跑了,我們是追不追……”


    青黎最後看了一眼那火光衝天的府衙,那塊刻著華陰縣的府衙門匾此刻正被大火吞噬大半,從門簷上掉落下來。青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起爹爹的音容笑貌,此刻心裏卻狠不起來了。爹爹不是說過的麽,冤有頭債有主,做人不也是要像爹爹那般宅心仁厚麽。首犯已懲,又何必那麽趕盡殺絕。


    想到此處不由地歎了口氣,看著時遷,輕聲說道:“就讓他們去吧。”


    時遷點了點頭,拍著青黎的肩道:“哥哥,現在我們去哪裏?”


    青黎看了眼旁邊的高閣,對時遷道:“你上去看看,他們做的如何了。”


    時遷委身一躍,便坐上了牆頭,雙手一攀房簷,腰身倒掛,接著一個空翻,猶如蜻蜓點水般落在房邊上,此刻動作不停,一踏窗欞,又是一躍,雙腿飄蕩,便悄無聲息的落在兩層的房頂上。


    時遷放眼四顧,便朝下道:“哥哥,北大街上的兩排商鋪都燒起來了,真像條火龍,長長的鋪了一街!”


    青黎聽他這話,頗有孩子般的喜悅,便知道他那顆未泯的童心又安奈不住,開始癢癢了。


    “哎呦,哥哥,北邊那裏好像打起來了,隔得太遠瞧不清,真當急死人,咱也去熱鬧熱鬧好不!”


    青黎看他著猴急的樣子,心下忍不住有了一點笑意,道:“不要心急,好玩的還在後麵,你看看西門上有什麽動靜沒有。”


    時遷正轉身往西門上看時,目光過處,卻瞧見西北邊有一大片的火把亮起來,明顯是一支人數頗多的隊伍,正往西城門的方向上來。時遷感覺有些不對勁,再望向那西城門時,雖然相隔甚遠瞧不清楚,但那西城上已有數處起火,明顯是發生了兵亂。


    時遷看到此處連忙對下麵的青黎道:“哥哥,西城門上好像鬧出了大事,不但起了火,似乎都打起來了。現在西北方向上不知哪裏來的一支隊伍正火速往那邊去哩。哥哥,咱快過去看看吧!”說著便往下一躍,輕巧地落在了青黎身邊,一手拉了青黎的手,便想要他一起往西城門那邊去。


    青黎聽了時遷對華陰縣此時的描述,心裏不由地生起一點小小的得意。不但殺了那狗官報了仇,還借刀殺人,將華陰縣裏攪和了個底朝天。


    見好就收,這道理爹爹生前就常在他耳邊念叨,可是青黎那顆熱血沸騰的心,就是安奈不住。今晚這收獲更是不小,青黎原本還想著提醒下自己要激流勇退。可時遷這麽突然落在身前,一把拉了他便想著往西城那兒走,心底便又把它忘了,注了狗血似的一陣興奮,撓著他心窩直癢癢。


    就憑時遷那副身手,再加上自己的這身功夫,就是去瞧上一眼,想必也不會惹出什麽大亂子。青黎這麽又為自己辯解了一番,覺得心安理得了,便順著時遷,兩人趁亂就往西城門的方向而去。


    兩人越往城西去,街上的百姓就越少,反而往來的官兵愈來愈密集,一個個人心惶惶,卻又滿麵悲憤,當街遇著了就吼聲質問。那便的人也吼叫一句“義營”,便兩不相幹,各自又著著急急地往各自地方向去。


    時遷與青黎兩人躲在暗中牆角下將這一幕幕瞧了個明白,心底就了然了。一定是魁二穿著官服換著法子的鬧騰,這城裏“兵吃兵”地不分敵我,自相殘殺了。兩人心底都歡喜了,幸災樂禍地對視了一眼,便拉正官袍正大光明地走上街來。


    沒等青黎走出百十步,街前的拐角又急匆匆地奔出三人。清一色的灰袍小衣兵丁褂子,腰後挎一把烏黑蛇皮的樸刀,滿麵熱血地呈品字形奔過街頭。此刻瞧見了青黎他兩人在街上亂晃,便疑心大起,急急停下了腳,樸刀唰地拔在手裏,三人惡氣騰騰地朝青黎逼來,為首地大喊:“街前那廝是誰!”


    時遷一看連忙將身子擋住青黎那身總兵的行頭,站在前麵一手將腰叉住,也吼了迴去:“義營!”說著另手也拔出刀來,一副激昂慷慨的樣子


    本想那三個差役聽了“義營”就該各走各的路才對,誰知,那三人一聽二話不說揮刀便望時遷來砍。


    時遷對這幫狗腿的突然發作始料未及,見為首的那人一刀砍來,便下意識地拔刀架住。


    青黎此刻卻心下靈光了,原來這幫孫子對得不是暗號,而是口音。他見時遷將刀架住,順手抽刀橫腰便斬。


    一道刀光閃過,為首的那人已被剖膛破肚,身子隨著刀勢一旋即倒。


    青黎三步並作兩步,嗖地一躍而上,刀下不停,將隨後殺過來的兵丁一刀砍翻。餘下那人一看勢頭不對,立刻刹住腳步,轉身撒腿就逃。


    青黎下手更快,一轉手腕,倒提了樸刀,以長槍飛擲的手法飛射出去。


    噗的一聲,樸刀透胸而過,噴了一口鮮血,沒再跑出兩步便一頭栽倒,死在當街了。


    青黎下手利索地收拾了這半路殺出的釘子,便一把拉了時遷躲進旁邊小巷的暗處。再看時遷時,他非但沒有一絲驚恐,反而滿麵地興奮,衝青黎道:“哥哥好俊的身手,真是羨煞小弟了……”接著又是嘿嘿嘿地傻笑。


    青黎心知當下不是鬧著玩的時候,將手指豎在唇邊,看時遷麵色霎間嚴肅了,便道:“快將這該死的衣服脫了。”


    時遷聽了便動作麻利地將身上的官袍扯掉,露出穿在裏麵的夜行衣來,一麵還在打趣道:“哥哥,你別說,那陸什麽天的這身行頭還當真舒服得很,你把陸大海的丟了,豈不可惜”話說到此處,看著脫掉官袍光著膀子的青黎才發現缺了什麽似的。


    “哥哥,你在這兒等我片刻。”說罷,不及青黎拉住他,時遷便猿臂一舒,引了牆頭便越了過去。


    青黎正心下擔憂,怪他草率,不消片刻,時遷的身子又從牆那端翻落過來。手裏提著一件白素的斷袖小褂,一條墨綠紮腳褲,往青黎身上一比劃,笑道:“哥哥穿著正合身哩。”


    青黎看他這般搗蛋心裏的氣卻不知為何早消的無影無蹤,接過衣裳穿了。兩人便一個街上一個房上相互照應著繼續往西城門下走。


    離得近了,那邊的叫喊便聽著越真,騰躍的猛火燒榻了一處的城牆,而城樓上更是頭刀劍擊鳴,撕心裂肺處處皆是。


    城上的軍士開始向城裏放箭,一排放完一排又上,箭矢猶如雨落,淩亂紛飛地盡數朝著城牆下火把林立的隊伍。伴著中箭的慘叫,城下的隊伍正拚了血本地往城頭上殺。


    有殺上城頭的,也有被一刀剮下城來的,有亂箭穿心的,也有全身燃火焚著的。一時間,西城門上相互廝殺的情景觸動了青黎心底的血性,迴想起那夜青家莊遭受的一切,如今看著真是快意的很,就差自己也殺了上去,好好痛快一番。


    就在青黎躲在牆角這邊,強烈安奈衝動的時候,南邊又響起了叫喊,與這西城門遙遙相應,青黎轉向去望,隻瞧得那方向紅了半邊天。


    “哥哥,那邊起了大火了,說不定魁二連華陰縣的糧草也給燒了。”青黎伏在牆頭上,朝青黎又道:“魁二這人,辦事倒是個利索的好手。”


    青黎心裏也這麽認同,若拉攏過來收為己用便也順手的很。青黎心裏這麽想著,卻沒有說出口。隻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便是那華陰縣的府庫,心念動到此處,便接連扯出他自己與魁二的約定來。於是連忙朝時遷低聲道:“好兄弟,你莫貪玩,現在趕緊迴青家莊報信……”


    時遷聽青黎這麽一說,頭頭尾尾想了一遭,心下記住了,便激動難耐地飛掠而去。


    青黎望著時遷的背影,默默地心道,你可貪玩不得,一路小心。直到時遷的身影漸漸融入夜色,遠去的再也瞧不見了,這才迴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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