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稍稍一愣,但旋即拔地而起。這崖上必有古怪。


    這一縱,將眾人剛合上的下巴又驚掉了。


    崖高約三丈,武鬆一縱就有丈餘,腳再一點,右右交替,又躍起數尺。眼看距崖頂還有不足一丈,武鬆突然斜飛而出,一手正好扣住一塊突起的岩石,順勢一蕩,又再度躍起,這次隻點了一次崖壁,已是飛上了崖頂。


    武鬆身形魁梧,遠異於常人,但此刻卻如猿猴般輕靈,又似大鵬展翅。


    這江湖中的輕功,以梯雲縱為最。但即使身負梯雲縱的頂尖高手,三縱之後亦已乏力,三丈之高斷不可及。


    這一點,群雄中輕功最好的令虛自然明白。所以,武鬆這一躍,旁人看了熱鬧,而令虛卻是看出了門道。深不可測的門道。


    當然,全場最明白的是亥言。他心裏暗想,和在終南山時相比,武鬆的馭風之力不知不覺又精進了不少,這恐怕和他已入天重之境有關。


    不過,在為武鬆高興之餘,亥言也不由心裏暗道,你再如此顯露下去,怕是要不被當人看了。


    武鬆倒是沒想這許多,他隻是想飛上崖頂,一探究竟。而且他隻是掃了一眼,就已經預判好了攀上崖壁的線路,最關鍵的就是那塊突出的岩石--所謂藝高人膽大,對如今的武鬆而言隻是一種本能而已了。


    果然,崖頂上真有人,而且還不至一個。


    對於突然出現的武鬆,崖上這幾個勁壯漢子也嚇了一跳。


    武鬆掃了這些人一眼,皆是皂巾裹頭,身背弓箭,腰挎短刀,其中一人還披著皮甲。


    看樣子,像是山賊。


    莫非是劫道的?武鬆心裏也盤算著。可是,世上哪有如此不開眼的山賊,憑這幾個人就想打劫數千人。


    武鬆想得一點沒錯,這些人的確是山賊。而他們的確也沒蠢到想打劫山下的這路大軍,方才山石滾落隻是個意外,是一名嘍囉因為緊張,不小心觸發了放落石的機關。


    然而,眼下木已成舟,石頭也放了,人也來了,頗有些騎虎難下之勢。


    好在武鬆並不想立刻傷人,雖然方才若不是自己出手,那塊石頭砸下去必有死傷。


    “爾等是何人?”武鬆冷冷問道。


    這一問不打緊,隨著武鬆話音剛落,隻見眼前的草叢一陣騷動,轉眼間站起了一群人,足有二三十名,每人皆頭頂著草環--他們要是不動,武鬆還真沒發現。


    人一多,那身披皮甲之人仿佛也有了底氣,但他卻既沒拔刀,也沒取弓。


    “這話該我問你才是。”那人道,“此山此嶺,皆為我家大王所有,爾等擅闖此地,意欲何為?”


    武鬆一聽樂了,果然又是一個山大王。


    “那石頭是你放的,是想害人性命,好奪取錢財嗎?”武鬆覺得自己的耐心越來越好了,居然和山賊講起了道理。


    不過武鬆其實心裏也明白,這夥山賊若真是要劫道,應該不會隻準備了一塊滾石。所以,他也沒立即動手,而是想問明緣由。


    可是,此時武鬆卻聽到了一聲弓弦響,一支箭直奔自己而來。


    武鬆微微側身,讓過來箭的同時已飛身而起,轉眼就到了那發話之人麵前。


    還未等那人反應過來,武鬆已經一手扣住


    他的咽喉,一手反擰住他的右手,而把自己擋在了那人身後。


    這一連串的動作快得匪夷所思,又精準無比,那人驚得瞪大眼睛,卻又說不出話來。


    武鬆扣住他咽喉的手稍稍鬆了鬆,在他耳邊道:“若是不想活命,我隨時效勞。”


    “大俠饒命,饒命。”那人總算迴過神來了。“是哪個小王八羔子,誰讓你擅動的?”那人隨即朝著對麵喝斥道。


    “是小的......”人群中,一個精瘦的漢子顫微微地舉起了手,“小的不小心,手抖了......”


    武鬆一聽,是又好氣又好笑。而那被擒之人則大聲喝道:“統統把弓箭給爺放下,若不是大俠手下留情,爾等還有命在?”


    此人雖然武功平平,但眼力勁兒倒是不差,他知道,武鬆隨時可以取他性命,而且這些人根本攔不住。


    關鍵是,他們是真沒想打劫。


    “好漢息怒,切莫傷了和氣。”一個宏亮的聲音突然從山崖後傳來。


    隨即一條身影幾躍之間,已是來到武鬆麵前。武鬆暗自有些意外:這份輕功雖說和自己的馭風之還不可同日而語,但比之令虛也差不了多少。


    沒想到,這荒山野嶺還有此等人物。


    隻見來人年紀和武鬆相仿,個頭也差不太多,卻是生得麵如冠玉,眉清目朗,眉眼間毫無半分江湖之氣,倒像是舞文弄墨的儒雅之人。


    所以,他那一襲束身皂裝打扮,還有背後那兩把短槍,怎麽看也有些格格不入。


    要不是他露了一手輕功,武鬆還以為他那背後雙槍就是裝裝樣子。


    “在下喬三水,敢問好漢高姓大名。”喬三水一抱拳道。


    “武鬆。”


    “原來是武大俠,方才我的兄弟多有冒犯,還請大俠見諒。”喬三水嘴上客套著,心裏卻在嘀咕,武鬆?沒聽過江湖上也這號人物啊。可是從他方才出手製住羅七來看,此人武功深不可測。


    “爾等算是嘯聚山林的好漢呢,還是剪徑打劫的山賊?”武鬆道,“或是還有別的什麽勾當?”


    “哈哈哈,好漢也好,山賊也罷,我等兄弟在此,隻不過是為了討口飯吃。”喬三水道,“還望武大俠行個方便。”


    聞聽此言,武鬆樂了。“你這山大王做得倒有些意思,居然要我行個方便。莫非是我劫了爾等的道不成?”


    “誤會,誤會。”喬三水也笑道,“大俠率大軍到此,我等豈敢冒犯,還望大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此作罷,你和各行其路,兩不相幹。”


    原來,喬三水早已經看到崖下有數千之眾,加之眼前還有這個深不可測的大漢,自然放低了姿態,好言好語。


    武鬆見對方似無惡意,也鬆開了手裏的羅七。


    他觀察了一下四周地形,發現此地雖然山巒疊嶂,但腳下這塊地方卻恰恰是塊平台,而且草林頗深,正是個埋伏的絕佳之地。


    難怪這二三十人伏於此地,未露絲毫痕跡。莫不是那塊山石滾下,就算是警覺性極高的武鬆也未曾發覺。


    “請問,此處可有下山之路?”武鬆問道。


    “下山之路自然是有,不過,若大俠不介意,在下可借你一根繩索,你從來處下崖便是。”喬三水笑著迴道。


    武鬆頓時明白了,這下山之路必是這些山賊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告訴了自己,一是,怕自己再帶著人馬沿路殺迴來,二是,也泄路了山寨的機密。


    也罷,武鬆也不想在此多生事端,隨即拱手道:“不必了。既然如此,就此告辭。”


    言罷,武鬆縱身一躍,從山崖又一躍而下。


    武鬆上崖去了這一陣,穀地裏的眾人也多少有些擔心。靜覺等人想上山相助,卻隻見懸崖峭壁,根本尋不到上山的路徑。


    見武鬆迴來了,眾人也放下心來。而此時,嶽飛也已經趕了過來。


    他方才站在高處也未曾發現這崖上伏有人馬,可見這伏兵之地果真是個絕佳的位置。


    柳如煙忙著查看武鬆的雙手,方才拳擊山石那一下,她不由地有些擔心。一看武鬆雙手絲毫無損,才徹底放心。


    嶽飛也上前詢問:“師兄沒有大礙吧,這崖上藏有多少人馬。”


    “嶽兄弟不必多慮,這崖上是一夥山賊,人數不多,斷不敢下山來。”武鬆道。


    “師兄可知道這些人是何來曆?”嶽飛又問道。


    “哦,領頭的是個使雙槍的白臉漢子,叫什麽......喬三水。”


    “尊駕說他使的是雙槍?”一旁的令虛突然問道。


    “正是,他背插雙槍,武功不弱。”武鬆迴道。


    “尊駕與此人交過手了?”令虛又問道。


    “未曾交手,但他輕功不凡,武功應該也不會差。”武鬆道。


    令虛扭頭看了一眼靜覺,靜覺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如何,莫非道長認得此人?”武鬆察覺出了異樣。


    “哦,貧道並不認識,隻是懷疑此人可能來頭不小。”令虛道。


    “道長可是以為此人與雙槍喬莫峰有關?”此時,柳如煙插話道。


    “正是。”令虛頗有些意外,“沒想到柳娘子年紀輕輕,卻也識得此人。”


    “道長誤會了,奴家隻是聽家師提起過而已。”柳如煙道,“說此人當年名震河東和關中,以一對雙槍獨步天下。”


    “正是,不過此人成名已早,收山亦早,就算貧道和靜覺大師這般年紀,亦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靜覺大師此刻也道:“說起來,此人與武大俠和嶽統製還頗具些淵源呢。”


    “哦。”武鬆和嶽飛幾乎同時一愣。


    靜覺捋了捋胡須接著道:“喬莫峰當年是拜在北少林俗家弟子譚正芳門下,也是譚大師的關門弟子,和兩位的恩師周侗周大俠是師出同門。”


    武鬆和嶽飛一聽,恍然大悟。不過,武鬆又問道:“那如何斷定此人就和喬前輩有關?”


    “貧僧也不敢斷定。”令虛接著道,“不過,在江湖之中,慣使雙槍者本就是鳳毛麟角,就算在軍中亦屬少見,而且他也姓喬,想來天下不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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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嶽飛點了點道:“的確,能使雙槍者,絕非等閑之輩。”


    “管他是不是巧合,找來問問不就知道了。”不知何時,亥言蹦了出來。


    “對,我這就去問他。”武鬆轉身來到崖下,提了一口氣,衝著崖上高聲道:“敢問兄弟,可識得雙槍喬莫峰否?”


    聲若洪鍾,瞬傳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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