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亥言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武鬆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或者說,他還真未想過此事。


    武鬆騎在馬上,目光自然地向前伸展,目之所及是一眼望不到的百姓。


    “娘子呢?你以為如何?”亥言見武鬆沒有迴話,又轉向柳如煙問道。


    “你是在問奴家嗎?”柳如煙道。


    “莫非娘子也覺得此問很難迴答?”亥言道。


    “不難,一點不難。”柳如煙嫣然一笑,“隻要哥哥覺得痛快,奴家就痛快。”


    亥言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後悔自己為何要去問她。


    “看來是小僧多慮了。”亥言尷尬地一笑,一帶韁繩又自覺地退了迴去。


    見亥言討了個沒趣,翠荷豈能放過他,“讓你牙尖嘴利,如何?在小姐前麵還不是手下敗將。哼!”


    於是,亥言還是迴到了他熟悉的“戰場”。


    不過,武鬆似乎對個問題倒是上了心,騎在馬上若有所思。


    “哥哥還在想小和尚那個刁鑽的問題?”柳如煙問道。


    武鬆點了點頭,扭頭看著柳如煙道:“煙兒,你說行走江湖,是不是難免殺戮?”


    “是。”柳如煙道,“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就難免要懲惡除奸。”


    “那欲救人,是不是就非得殺人?”武鬆又問道。


    “有時是在所難免。”


    “可殺了人,有時也未必能救人。”


    “這亦是難免。”


    “所以,其實無論是殺人還是救人,也未必會痛快。對否?”武鬆望著柳如煙,很想得到一個答案。


    “哥哥,你或許是誤會小和尚的問題了。”柳如煙卻沒有給武鬆答案。


    “那當作何解?”


    “其實痛快是否並非取決於殺人還是救人。”柳如煙道。


    “那是取決於什麽?”武鬆一臉疑惑。


    “取決於是為何殺人,為何救人。”柳如煙道。


    武鬆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忽然覺得,柳如煙雖然年紀輕輕,卻洞悉世事,自己是自愧不如。


    尤其是自己還在六和寺修行了多年,看來,自己這念經修禪,倒不如煙兒一路行俠仗義,把這世間看得透徹。


    “哥哥不用想太多。”柳如煙接著柔聲道,“我等江湖兒女,行事不必拘於世俗之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不然,煙兒也不該跟隨哥哥了。”


    柳如煙眼波流動,柔情之中卻又帶著堅定,讓武鬆頓感心安。


    大隊前行,越走,四周的山越高,林越深。而眾人的心裏也越來越踏實,深山密林此刻正是他們最好的掩護。


    眼看午時將近,嶽飛決定先擇地休息片刻,順便吃些幹糧,補充一下體力。為了以防萬一,他依然在隊伍後麵每隔三裏留下數隊哨探。


    待走到一處開闊的穀地,正好還有一股不小的溪流自西向東流過,大隊人馬便就此停下休息。


    嶽飛自己則帶著一隊軍士尋了一處山坡,登高遠望,既可看到前方的去路,也可觀察到穀地四周,乃是一不錯警戒之所。


    嶽飛舉目四望,隻見山巒起伏,群峰崢嶸,雄奇盡顯。在宿營地


    的西麵不遠處,一處飛瀑順崖而下,直衝入了穀地的溪流中,蒼溪水湍,當真是一片大好河山。


    此時,穀地之中,不少百姓紛紛到溪流中取水,還有人直接抄起溪水,洗去一臉征塵。


    雖說眼下依然是春寒料峭,溪水猶有些冰涼,但眾人臉上卻是春意盎然。


    望著穀地中密密麻麻的人群,嶽飛一時心中感慨萬千。


    其實,他也曾動過救出少帝趙檀的念頭。畢竟,他怎麽說還是一國之君。若是能救出官家,必是大功一件。


    嶽飛想救官家倒不是為了加官進爵,或者說,加官進爵隻是手段,而非目的。


    因為他知道,若想實現自己的抱負,想重振這大好河山,想徹底擊退金人,他就必須掌握足夠的軍隊,至少要如宗帥那般。


    但如今自己人微言輕,統軍不過千餘。雖說這些人馬剛剛擊破了“鐵浮屠”,但想要徹底擊潰金軍,卻是遠遠不夠。


    嶽飛也以為,宋軍之弱,非在人,而在治。在如今的軍製之下,庸兵十萬,不如精兵一千。而自己親手訓練出的“背嵬軍”就是明證。


    他日若能執掌軍機,手握重兵,他必能革除舊弊,重鑄兵鋒。以華夏兒郎之資,到時候,什麽“鐵浮屠”、“拐子馬”,皆不足可懼。


    不過,當數千工匠的性命就擺在自己眼前時,他卻也很難說服自己置身事外。


    自古王朝更替,從來隻有昏君,而無刁民。或者說,是先有昏君,才有刁民,有什麽的君,就會有什麽樣的民。


    所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苦就苦在,百姓就算安守本份,勞碌奔波,一旦遇上昏聵無能之君,卻根本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除非鋌而走險,落草為寇。


    而嶽飛自己亦是萬千黎民中的一份子。


    嶽飛生在一個普通農家,自然深知百姓疾苦。尤其是在父親過世之後,家道愈發艱難。二十一歲那年,又逢河北大澇,他甚至不得不為生計而去投軍。


    如今,他已是官至武翼郎,充前鋒營統製,不用再為生計發愁。為天下百姓而戰,亦成為他心中所念。


    此番投軍之前,嶽飛的母親曾在他背上刺了四個字:精忠報國。


    忠者,君也,國者,百姓也。但若是隻為忠君,而不報民,這君遲早將為民所棄。


    嶽飛是如此想的,亦是如此做的。


    武鬆和柳如煙尋了一處樹陰,帶著亥言和翠荷一起席地而坐。


    吃著幹糧,亥言突然想起什麽,歎了口氣道:“哎,此時要是有肉夾饃吃就好了。”


    柳如煙裝作沒聽見,卻將隨身攜帶的羊皮水壺解下,撥掉了塞子,遞給了武鬆,“我想哥哥定是想此物了。”


    武鬆已經聞到了酒香,立即接過了水壺,仰頭就是一大口。


    “痛快,還是喝酒最痛快!”武鬆頓時感覺暢快無比。


    “煙兒,你這酒是從何而來?”武鬆問道。


    其實,昨日擊退金兵之後,武鬆也曾到城中街市中,想沽些酒。但城中酒坊本就不多,而且百姓們又急於收拾行李,準備棄城,所以武鬆尋了半天也沒找到酒喝。


    “哥哥你忘了龍鳳鎮上的


    那位店家啦。”柳如煙微微一笑,“有他在,你還怕沒酒喝。”


    武鬆一聽,也想起來那日和柳如煙夜探龍鳳鎮時,曾在一家酒肆中吃過酒菜。


    原來,龍鳳鎮一戰之後,柳如煙率領莫幹山的兄弟將鎮上居民帶迴縣城,其中就是鎮上酒肆的那位店家。


    柳如煙知道武鬆好飲,所以特意派人幫那店家將店中貯藏的酒運到了城內,順便挑了一壇,灌在了羊皮水壺中。為了多帶些,柳如煙還在城中買了好幾個羊皮水壺,足足裝下了一壇酒。


    不過,柳如煙並沒有把羊皮酒壺全拿出來,而是藏在了馬匹的包袱中。她也知道,武鬆一旦喝起來豈能收得住,而此去相州路途遙遠,所以,要細水長流。


    “哎,有人關心就是好。不像我,沒人管,想吃個肉夾饃都吃不上。”亥言故意小嘴一撇,把手裏一塊饃餅掰得稀碎。


    “行了,你可別糟蹋糧食了。”柳如煙道,“奴家何時忘過你?”


    說著,柳如煙給翠荷遞個眼神。


    翠荷會意,將自旁的包袱取了過來。不過,手剛伸進包袱,卻又停住了。


    “想吃肉夾饃嗎?小和尚。”翠荷朝著亥言得意地笑著。


    “當然想......”亥言頓時覺得不妙,可又真是饞。自從和武鬆來了凡間,以往隻能在書中讀到的美食已嚐了不少,更加對這人間美味


    “想吃不難,叫聲娘子就給你。”翠荷小臉一仰。


    “你個小丫頭,稱什麽娘子。”亥言一撇嘴。


    “不叫也行,反正路還長,這肉夾饃我留著自己吃便是。”翠荷倒也不急,把手從包袱裏又抽了出來。


    “欸欸......”亥言已經聞到了肉夾饃的香味,但卻又不肯向翠荷低頭,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


    “好了,丫頭。你快別戲弄了他了。”柳如煙道,“他若是真惱了,你也討不到好。”


    翠荷這才一臉不情願地拿出了兩個肉夾饃,遞給了亥言。


    “還是柳娘子好!”亥言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嘟囔著。


    說話間,武鬆突然覺得頭上有一陣異響,本能的警覺促使他抬頭一看。


    這一看,驚了武鬆一跳,隻見一塊鬥大的山石正沿著山崖翻滾而下,直奔自己所坐之地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武鬆由不得細想,他騰身而起,暗運內力,雙拳齊出,猛擊向那塊石頭。


    其實,武鬆也不知道這一擊會如何。畢竟這塊石頭少說也有兩三百斤,再借著山勢滾下,其力之大難以估量。


    但武鬆不得不出手。


    原本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躲開山石。但山石滾落的方向,不僅還有柳如煙等人,而且旁邊還有不少百姓和軍卒,這一石頭砸下來,必有死傷。


    武鬆雙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那石頭上。


    隻聽得“轟”的一聲,一塊鬥大的石頭瞬間化為無數碎石,如天女散花般落下。


    四周之人皆驚在原地,一驚山上之石,二驚武鬆之力,而這二驚之事甚至讓武鬆自己也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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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言心裏暗道,這一擊,武鬆體內的原息之力怕是已突破地重,入天重之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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