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按照九叔的指示,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從秋生手裏接過一盞茶,朝九叔敬茶,“師父,請喝茶。”


    九叔從他手裏接過茶盞,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喉嚨裏嗚隆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嗯”字。


    為了等楊牧這杯敬師茶,九叔巴巴等了三壺茶水,整了個肚皮滴溜圓。要不是為了擺出一副高人風範,維持住做師父的尊嚴,九叔早就因為尿急,夾住雙腿兩股戰戰,急欲先走。


    “阿牧,今日拜師禮成,便算入了我的門下。


    做了我的徒弟,首先要謹記,同門互助,不得同門相殘,不得欺師滅祖!


    你可能做得到?”


    “弟子時刻謹記教誨,不敢有片刻遺忘,如有違背,天打五雷轟!”


    “好!”九叔一拍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語氣柔和了一點,不似剛剛淩厲,“秋生和文才比你早入我門下,以後就是你的師兄了。”


    楊牧抱拳,“見過大師兄,見過二師兄!”


    欸,怎麽有種叫猴和豬的感覺,錯覺強烈。


    看到楊牧麵對兩個不成器的徒弟,執禮甚恭,滿意的點點頭。


    “秋生,文才,如今你二人做了阿牧的師兄,就要做好師兄的榜樣。”


    秋生和文才聽了九叔的話之後,兩人表現各不相同。


    秋生之前就是文才的師弟,平日裏仗著師兄的名頭指使腦子不太靈光的文才做這做那。


    做師兄到底是什麽滋味,秋生自認為自己是過來人。對於任家鎮公認的做生意的好手楊牧,秋生不認為自己能夠指使動人家。


    文才跟秋生不一樣,在九叔門下這麽久,一直以來都是伏低做小。楊牧今日拜入九叔門下,文才自覺有一種一朝翻身把歌唱的暢快淋漓之感。


    與秋生古井無波的表情不同,文才臉上露出了喜不自勝的表情。腦海裏已經在幻想著,自己做楊牧師兄,未來頤指氣使的日子。


    九叔說完,發現兩人竟然一點迴應都沒給,心底暗惱,重重的咳嗽了一下,眼神淩厲左右目視。


    秋生和文才,皆被九叔的眼神看得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秋生連忙應道:“我們一定會幫師弟早日熟悉義莊的各種事項!”


    文才也跟著說道:“我的對,我也是這樣想的。”


    九叔聽二人這樣說,就知道秋生耍了小聰明,義莊平日裏各種事項都是秋生帶著文才在忙。


    秋生說這話的意思,無外乎要將這一部分事項交給楊牧去做,他自己正好借此機會拜托這些煩人的差事。


    可在九叔心裏,楊牧是修煉道術的一塊璞玉,就等著他這個做師父的精雕細琢,早日把他培養成人才。哪會允許秋生耍這些小心眼,讓好好的材料去幹一些打雜的粗活,這不是浪費嘛。


    再說了,楊牧現在也算是任家鎮上的富戶,別人都是“先生”“老爺”稱唿,怎麽可能跟著秋生和文才去做那些雜事。


    頂多走一遍流程,熟悉之後就不會再接觸。


    九叔清了清嗓子,“你們做師兄的,首先要跟後進師弟交流以往的修煉經驗,而不是在這些日常雜事小事上,來展現你們的能力。”


    “修煉啊!”心直口快的文才立馬就拉下了臉,這玩意不精通,囫圇吞棗的咽下去,重新表述出來都有些費勁,怎麽跟師弟交流!


    秋生倒顯得有點無所謂,他的腦子倒是要比文才好用,隻是心思脫跳,心思從來就是放在那些可以用來作怪別人的道術上。


    正經的道術他也聽的仔細,隻是從來不肯費心思去練習,隻有事到臨頭要用上的時候,再想起來火急火燎的去磨快刀。


    每次因為他這個樣子,總少不了九叔在後麵給他們兩個擦屁股。


    秋生轉了轉眼珠子,不就是跟新進師弟交流修煉經驗嘛!這還不簡單,九叔教他們的時候,可是說了不少當做趣聞來聽的事例。


    什麽史上最短的入門時間,從尋氣感到凝神成功隻有了區區半天的時間。


    當時秋生和文才好奇的問了九叔一下,他當時開始學習修煉的時候,用了多久的時間。


    九叔當時沉默了一下,說自己資質不怎麽好,隻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從尋氣到了凝神。言語中還不乏得意,從他深情來看,對此事九叔還是很驕傲的。


    輪到秋生和文才修煉的時候,兩人很自負的認為,一定會比師父九叔修煉入門的時間要短。


    可當整整兩天時間過去,兩人還是徒勞無功的時候,再也不敢小看自己的師父了。


    最後,秋生用了三天入門,而文才用了整整四天。


    還有在練習“神火術”的時候,就是擺案起壇時,桃木劍挑紙符自燃起火的小法術。


    九叔當時告訴秋生和文才兩個,當年他修煉學習的時候,隻用了三個時辰就學會了。希望自己的兩個徒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爭取要比做師父的學的更快。


    兩人對於九叔的鼓勵之言,已經不敢生出爭強好勝之心。


    隻求能夠不那麽費力的掌握住,那就已經很好了。


    九叔在教授兩個徒弟的時候,總是展現出自己特別強的天賦。早就把秋生和文才的自信心,打壓的不剩下幾分。


    可九叔在徒弟麵前也不是一直都表現出自己很強的樣子,講到有些法術,九叔總會露出緬懷之色。


    停頓一會兒,然後咬牙切齒說,別看四目那家夥平時要比我愚笨很多,可是在此法術的學習速度上,卻比我學習速度更快。


    秋生可是記得,這法術就是“開天眼”,用事先用牛淚處理過的柳葉,配合法咒手訣,開命宮第三眼,謂之“開天眼。”


    果然,在學習的過程中,光是練習所用的柳葉就用了三筐!而所用的牛淚,秋生和文才找遍了任家鎮地界,每一家養牛的農戶,拜托人家幫忙收集牛淚。


    人家聽說他們是義莊九叔的高徒,這才不辭辛勞的應下這個要求。收集一定的數量之後,還特意送到義莊。要不然,秋生和文才,真不一定能夠湊齊練習所用的材料。


    在這個過程當中,秋生和文才在九叔高壓督促之下,對製作開天眼所需用的柳葉符,熟練度簡直百分之百了都。


    既然九叔要求他們兩個徒弟,給後來的師弟交流道術修煉,那以後的機會可就多了去了。那時候,楊牧想要怎麽樣,還不是憑他們揉捏嘛。


    想到這裏,秋生倒是很痛快的答應了九叔“照顧”後進師弟的要求。


    九叔看到秋生和文才,在他要求之後,如此的表現,心裏想著,是不是這樣的要求真的很不合適。


    萬一這兩個不省心的徒弟,背地裏給楊牧傳授一些“歪門邪道”,豈不是事與願違,再生波瀾。


    隻是,這話剛剛才說出口,馬上就收迴來,有點影響自己在楊牧心中的形象,如此想想還是很不妥的。


    既然如此,還是保留原來的決定,後麵多關注一些就是了。


    “阿牧,跟我到裏麵拜三清祖師。”


    楊牧吩咐跟來的幾人先迴去,自己跟著九叔進了裏麵的屋子。


    一進屋子,楊牧就被屋子裏左右兩排擺滿黑色酒壇的貨架給鎮住了。


    似乎是感應到有生人進來,架子上的一些酒壇微微震顫,裏麵還發出奇異的聲音,似笑似啼,似哭似泣。


    楊牧知道,這些壇子裏麵裝著的都是九叔平時應村民的要求,降服的那些給生民製造麻煩的小鬼。


    其中一些罪孽深重,不思悔改的厲鬼,直接被九叔打的灰飛煙滅。


    隻有那些有悔改之意,犯事較小的小鬼,才會被九叔裝進酒壇,用符紙封住酒壇口子,鎮壓在此用三清神像來消磨小鬼們的戾氣與罪孽。


    待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九叔就會送它們進入輪迴,重新投胎做人。


    靠近門口酒壇裏的小鬼,被生人的味道驚動怪叫,裏麵酒壇裏的小鬼是被它們驚叫是聲音吵到,然後怒不可遏的叫罵。一時之間,原本寂靜的房間,就像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粒石子,揚起了層層激波。


    九叔看到這一幕冷哼一聲,掐起法訣,念動咒語,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成劍指。口中叱道:“疾!”


    劍指朝兩邊掠過,而後在半空中輕點,“鎮!”


    刹那之間,原本喧鬧的室內,一下子寂靜無聲。


    九叔的目光似乎不在意的掠過楊牧的臉,楊牧恰到好處的展現出自己的“驚訝”。這讓九叔,很有些在徒弟麵前露臉了的成就感。


    風輕雲淡的說道:“不用這麽羨慕,這隻是很簡單的鎮靈術,隻要用心學很快就能學會,若是想要達到我這般程度,還要多多用心修習才行。”


    楊牧點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以師父作為榜樣,在修煉道術的道路上用心學道。以期有朝一日,能夠達到師父這樣的境界。


    九叔聽了之後,心裏十分高興,忍不住跟外麵的秋生和文才比較了一下,越看月越順眼。


    指了指正堂上神龕裏坐著的三尊神像,跟他說道:


    “這是玉清元始天尊,這是上清靈寶天尊,這是太清道德天尊。


    這是我們道家共尊的三清道祖。即便是道教分割了多支屬脈,祖師的供奉永遠都不會改變。這會讓我們時刻記住,我們的根是在哪裏。


    我們尋道的方向,就在哪裏!”


    九叔說完頓了頓,看著還順著他的思路,陷入想象之中的楊牧。突然大聲,“跪下!”


    九叔這一聲吼叫,有點類似於佛教的獅子吼,其中有點催眠的效果,有點蠱惑人心的味道。


    可楊牧命宮中有天眼坐鎮,楊牧眼神中渾濁還來不及擴散,就被天眼散發的一道波動驅逐,瞬間就恢複了清明。


    九叔看到這一幕有點驚訝,看到楊牧竟然能在他的一吼之下意外的保持清明,對楊牧以後在修煉道路上能夠走得更遠,就抱有更大的期望了。


    楊牧疑惑的看過來之時,九叔沒有跟他解釋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反而嚴肅的說道:“跪下,向三清祖師施大禮!”


    所謂“大禮”是指《周禮》中記載的古代祭祀先祖的大禮,也就是常說的三拜九叩!


    三清怎麽說都是道家教主級別的神仙人物,叩拜這樣的先賢,楊牧很痛快的施了大禮。


    九叔在一旁念動法咒,掐動法訣,向三清道祖禱告今日將楊牧收入道家門中,特告知祖師知曉。


    等九叔禱告完畢,將一隻紙鶴點醒靈性,用神火術點燃後,燃盡的青煙凝而不散,形成一隻栩栩如生是仙鶴,口中叼著一封信箋,順著青煙盤旋扶搖直上,很快便消失不見。


    楊牧看到這一幕,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事先已經做好了麵對神秘現象的心理準備,他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正待他剛剛要說些什麽的時候,三清的神像麵前突然亮起了一團柔和的光源,朝著楊牧當頭罩下。


    被嚇了一跳的楊牧,想躲還沒來得及躲,立時就被罩在其中。一股暖意自身體當中升起,整個人就像是被泡在溫泉中一樣,暖洋洋的,讓人慵懶得不想動彈。


    這團光源來得快,去的也快,幾個唿吸之間就消失不見。


    當光源消失的時候,楊牧發現自己的身體多了一些神奇的變命宮所在的上丹田之中,多了一些可以自己控製的氣流。


    這些氣流氣息氤氳光華流轉,看起來十分的神秘。


    一旁的九叔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張大了嘴巴,楊牧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可他作為修煉三十多年道術,知曉許多道教秘聞的九叔立馬認出來,這就是曾在典籍上記錄過的“道祖賜福!”


    道教秘典上記錄的道祖賜福的次數,寥寥無幾,一隻手都能叔的下來。


    據九叔所知,最近五百年,還沒有人再親眼見過,都有點讓人懷疑秘典上記錄過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沒想到五百年好不容易碰到的場麵,被他趕了巧。


    即使不是自己接受道祖賜福,九叔依舊覺得十分高興。


    畢竟這是自己的徒弟,原本就根骨極佳,如今得了道祖賜福,以後修煉的道路,一定會一帆風順。說不定,會走到道的最盡頭也說不定。


    “師父,我怎麽感覺我的身體裏好像多了什麽東西。”


    九叔眼神一凝,“來,過來讓我看一下。”


    其實這個時候,九叔對於楊牧身體裏的變化,已有預感。


    當他掐念法訣打開天眼之後,立馬就看到一道耀眼的光華在楊牧的命宮中閃耀,他立馬就知道,這正是神光聚斂的標誌。


    楊牧這是凝神已成,可以直接開始修煉一些小術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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