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臨近黃昏,因為還沒找到臨時落腳的村鎮,一行人就在河流邊上宿營等著翌日天亮了再出發。衛青拿著一把剪刀和一張紙,坐在石頭上沿著紙上的折痕將一張紙剪成幾張均等分的小紙張,隨後拿給秋雨和春雪兩人去折紙。他還是第一次見,用紙折的房屋變成真房子的。
青龍白虎兩人去水裏弄了很多的小石頭上來,在嘉懿丟了銅錢插了香的地方擺上一圈,用朱雀砍來的木頭打樁,綁上紅線。青萍與時風母子倆提著個竹籃子一路從下遊走到上遊,迴來時籃子裏魚蝦螃蟹收獲不少。玄武與芃芃兩人去山中打獵去了,劉義和在燒水燒火。
嘉懿坐在水邊拿著個賬冊一樣的本子,和一支朱砂筆寫寫畫畫的,也不知道是在弄些什麽。秋雨春雪將紙房子疊好拿過來給嘉懿看了眼,隨後依著嘉懿先前的吩咐把紙屋放在了紅線中間位置,嘉懿從本子上撕下來一張符籙貼上去,眨眼功夫一座帶小院的宅子就這麽出現在了這條溪流岸邊,這一幕也把衛青和劉義和兩人給看傻了。
“先把馬車弄到院子裏去,把上麵的東西卸下來。我去山上看看,你們繼續做事吧。”說完嘉懿轉過身就一個騰空而起,宛若騰雲駕霧一般飛速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溪流對岸的這座山很高,山頂更是已經接近雲霄。山頂的一棵青雲鬆上有幾隻鬆鼠,一見嘉懿便立刻四散而逃,青雲鬆下有一方天然長成的石桌,表麵平滑四下有些許凸起。邊上雜蕪縱橫,幾個木樁坐凳也早已長出了新的枝丫。
這兒以前應該是有人來此遊玩的,看著那些抽枝估摸著也有幾十年了。這地方山靈水秀是個很適合避世隱居的洞天福地,嘉懿環顧一周又發現這座山峰與之遙遙相對的另一座,對麵那座山要比此山更高一些,不過路程上坐馬車也要花個一天一夜的功夫才能到的。
嘉懿迴到宿營的地方,青萍已經燒好了大夥的晚飯,春雪秋雨剝著螃蟹正要往嘉懿碗邊的小碟子裏放,衛青那邊已經將一整隻不帶灑的河蝦剝了殼夾了過來,他笑嗬嗬地說:“師尊,這河蝦味道不錯。”
“我還沒有答應收你為徒,這一聲‘師尊’我受不起。”是的,盡管衛青已經跟著芃芃她們離開鄴州大半日了,嘉懿卻一直沒有應下衛青的拜師請求。衛青也絲毫不慌的,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是,夫人現在雖然沒有收我為徒,但能默許衛青跟著大家一起走,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夫人為了考驗我拜師的誠心。沒關係,衛青什麽都能受!”
“夫人,你看那?!”吃著飯,春雪一個抬頭忽然被嚇了一跳,原來有一條巨蟒沿著山壁循著食物的味道朝這裏來了。那巨蟒的速度頗快才一會兒的功夫,半個身體都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青龍白虎等人都是迅速抄起自己的隨身兵器,做好了隨時和巨蟒交手的準備。
芃芃感覺自己似乎被那巨蟒蔑視了,索性一轉身現出自己的原形,雖然都是蛇類,可明顯芃芃不是那條巨蟒的對手。剛衝上去就被巨蟒一個搖頭掃給打到了水裏,芃芃又一下從水中反彈而起,張著鋒利的牙口往巨蟒的肚子咬去,腹部受傷,巨蟒行動也遲緩了些多。
劉義和跟衛青兩人傻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因為巨蟒太兇猛還是因為芃芃竟然是蛇妖的關係。芃芃修為不高,再一次被巨蟒打退迴來身體恢複人形倒在嘉懿懷裏,後者不知給她吃了一顆什麽藥,很快她身上的那些傷便神奇地自我愈合,手帕一擦,連血跡都不見了。
嘉懿抬手丟了一張符籙過去,巨蟒往前一撞蛇頭上瞬間被幾條金線束縛起來,雞蛋大的蛇眼怒視著嘉懿,長長的蛇信子剛從口中唿出來,另一邊時風一躍而起,直接將之對半砍斷。失去了舌頭,巨蟒痛得撕心裂肺身體不斷的在水中撲騰,青龍與玄武聯手將其誅殺了。
巨蟒一死,除了劉義和和衛青,其他人都跟沒事發生一樣繼續端碗吃飯。秋雨春雪兩人還過去將巨蟒身上的肉刮下來,現成的去燒一鍋蛇羹湯,味道可香了。芃芃是一點兒沒敢碰,畢竟是自己的同類。
“衛捕頭,劉公子你們怎麽不吃了呀?夫人先前說了明兒個天一亮就要啟程的,晚上不吃飽一些,在明兒中午之前青姨是不會燒飯的。”春雪好心提醒了另外兩人,衛青與劉義和才慢慢地迴到飯桌便坐下來,端起碗又不由地同時看向了一旁淡定吃蛇肉的嘉懿。
此時此刻,在兩人腦子裏迴想的是同一個問題:龍夫人,是人還是蛇?
夜裏,所有人都已經睡下了,院子裏隻有幾匹馬還在馬棚裏望著天上的月亮閑聊。一條又一條火赤蛇爬進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響,衛青與劉義和同宿一屋,被外頭院子裏的雷聲吵醒時,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估算著時辰也不過剛好才半夜子時三刻而已。
熄滅的燈籠忽然全亮了,衛青打著嗬欠去窗外看,好家夥滿院子的蛇屍體密密麻麻的,看樣子是把整個蛇窩都搬遷到這裏來了。
正頭皮發麻呢,劉義和忽然開口喊了他一聲:“衛捕頭,春雪叫我們出去呢,走下樓去看看。”
“劉公子,這個東西給你們,夫人吩咐了讓咱們把院子裏那些蛇都收拾幹淨,要不然今晚上誰也別想睡覺。”剛出了門,劉義和迎麵就被秋雨往手裏塞了兩把竹鉗,這本是用來夾炭火的,一下子準備了這麽多可見嘉懿事先就預料到了這一幕。劉義和有理由懷疑,嘉懿就是故意讓他們半夜起來勞動的,但是他完全找不到反駁的借口。
衛青下樓出了門才看見,院牆上站著一個一身白衣飄飄的美人。月下白衣冷美人,清麗絕塵影銷魂。有美人兮,見之不忘。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此時此刻,所有的迤邐美好的詞匯都盡數在衛青的腦海中,但似乎都難以形容眼前這位月下美人。
“夫人。這些蛇太多了,咱們要丟到哪裏去呀?”秋雨提著一個竹簍子來到牆根下,嘉懿手上拿了一把手臂上的寒光劍,轉身的時候握劍的左手向後一背,逆光反射下來的劍光倒映在地上,居然顯現出了一個奇怪的文字。嘉懿剛說了讓秋雨把手拿去外邊丟了,便被這奇怪的文字給吸引了注意力,從院牆上跳下來:“都讓一讓。”
“夫人,怎麽了?”朱雀剛拿竹鉗子把一條火赤蛇屍體撿起來,身影一挪他也看到了地上的這奇怪的字,很顯然這個字並不是因為這座宅院才忽然冒出來的。嘉懿走過來,用手中的寒光劍就著那個字在地上劃拉了幾下,又讓春雪去拿宣紙和筆墨下來拓印這個字。
小忙了一陣之後,嘉懿拿著拓印下來的這個字進了屋,青萍在一樓大堂中點了蠟燭,光源充足的很。將宣紙在桌子上鋪展,拓印下來的這個字是個用草書書寫的“檀”字,剛才在外頭院子裏看見的是反過來的,所以嘉懿才覺得這個字頗為奇怪,現下將這個檀字拓印出來後反而沒那麽神秘了。
“夫人,這個檀字是什麽意思呀?難道這地方這座山,叫什麽檀山,還是檀什麽山?”春雪秋雨兩個齊齊看向嘉懿,就見嘉懿收起了紙上並未給兩人解釋其他,隻說了一句收拾好外麵的火赤蛇,就迴房休息。
嘉懿上樓迴了房,一夜未眠,黎明時分就已經出了門再次來到昨日觀察過的這座山峰山頂。一套隨興而起的劍招耍下來,招式輕柔又殺意凜凜,凡是劍影掠過之處都留下了深深的劍痕,一旁的石壁上不知什麽緣故,居然留下了嘉懿練劍時的畫影。
注意到這麵石壁的奇異後,嘉懿本是想將其毀去,但天色已亮到了該啟程的時辰,她想著地方這麽危險估計沒有幾個人會上來,就算是上來了也不一定能有緣見著。嘉懿傾身跳下山頂,來到溪水邊,昨夜那座房屋在天亮以後就失去了法力,便成了一座紙房子。
好在,衛青他們反應迅速早早把衣裳給穿好了,這會兒幾個男人都在水邊掬水洗臉。青姨燒了熱水正在給芃芃洗頭,芃芃一早醒來便說覺得自己頭皮很癢,青姨燒水給她將頭皮搓了一遍,發現是昨晚不知道什麽時候有螞蟻爬到了她的頭發裏,這一發現可怕芃芃嚇傻了。
衛青這幾天見識了不少奇異,如今一早忽然發現自己睡在了楊樹上也不慌,撿起自己的衣裳穿好下了水洗臉。收拾好自己的儀表,眾人又繼續該騎馬的騎馬,乘車的乘車,一路優哉遊哉的往瀛州方向走。
三日後,瀛州河間王府,嘉懿被王府管家請到王府來是來捉妖的。
正是三日前的一天夜裏,河間王韓越一頭冷汗從新納的第十三房妾室臥房跑出來,一邊跑一邊氣喘籲籲的喊人抓妖。原來那十三姨娘是個螳螂妖,新婚之夜不知什麽緣故暴露了自己的原形,嚇得河間王就此昏迷不醒,至今還躺在床上。而那螳螂妖,卻不見了蹤影。
三天來王府已經接連請了兩個玄門大師上府中為河間王驅邪,可是都不見起效的。今兒個管家將嘉懿請到王府來,是因為衛青的關係。這管家是衛青的表叔父,早些時候他在街上到處打聽那些捉鬼拿妖的仙師的下落,碰巧在嘉懿她們下榻的客棧遇見了衛青,認了一迴親。
“龍夫人請進,這裏就是我們王爺的寢室了,旁邊是個書房,王爺平日裏除了喜好美人之外,就愛一個人寫寫畫畫的。請——”秦管家說著就讓守在門口的小童把門開了,門一開屋內就跑出來一股陰冷的妖風。嘉懿反手從衛青身上取下他的佩劍,將之往天上一拋。
“啊!”被刺中的妖物一下現出了原形,掉落在地卻並不是那隻螳螂妖,而是一個沒有臉的女妖,“啊你們不要殺我,我,我不是壞妖。我是來幫王爺的……”秦管家第一次親眼看見妖怪,還是個無臉妖差一點兒沒背過氣去,好在一旁的衛青出手快扶住了自己的表叔。
嘉懿樂了,問她:“你說你是來幫王爺的,說說看,為什麽要幫他?”
“……我是王爺親手畫出來的,王爺很小的時候生母離世,被送到瀛州封地來。王爺思母心重,漸漸地臨摹出了我,可他忘記了娘娘的麵容因此遲遲沒有給我畫上五官,所以我才會是這個樣子。”
嘉懿哦了一聲,隨後笑道:“所以,你是河間王的母妃的寄體?”
“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看到王爺現在這個樣子,我如果不親自照顧他,於心不安。”畫妖說到這裏,又提起了一件事:“不過,我知道那個十三姨娘並不是真正的妖,她是活生生的人。隻不過,現在估計已經被那隻螳螂妖給吃了吧,我修為不高打不過螳螂妖……”
“你能憑一己之力保住河間王的性命,已經是很難為你了。秦管家,有勞你替我準備筆墨紙硯,黃紙和朱砂還有黑狗血以及冥錢。”
看到嘉懿抬腳進了河間王的臥房,衛青也趕忙跟了進去:“師尊,我來幫你。”嘉懿迴頭看了一眼,道:“你能幫什麽,找幾個王府的小廝在院子裏給我搭一個祭壇出來。一會兒在門口燒兩盆大火。”
“師尊,燒火做什麽?”衛青如今成功拜了嘉懿為師,事事都以嘉懿的話當聖旨,嘉懿說什麽他就去做什麽,不過還是和劉義和一樣喜歡問東問西的就很讓嘉懿覺得煩。劉義和這個大徒弟呢,隨便丟一卷書給他看倒是可以安靜一陣,衛青武人出身,就沒那麽文靜。
嘉懿懶得解釋,抬手掀開簾子進了裏間,有丫鬟跪在床邊給河間王喂一些粥水。看見嘉懿和秦管家進門來,起身行了個禮,退下了。
嘉懿上前給韓越看了下,三魂六魄跑了一魂二魄,還好時間不長都是能找得迴來的。
臨近黃昏,因為還沒找到臨時落腳的村鎮,一行人就在河流邊上宿營等著翌日天亮了再出發。衛青拿著一把剪刀和一張紙,坐在石頭上沿著紙上的折痕將一張紙剪成幾張均等分的小紙張,隨後拿給秋雨和春雪兩人去折紙。他還是第一次見,用紙折的房屋變成真房子的。
青龍白虎兩人去水裏弄了很多的小石頭上來,在嘉懿丟了銅錢插了香的地方擺上一圈,用朱雀砍來的木頭打樁,綁上紅線。青萍與時風母子倆提著個竹籃子一路從下遊走到上遊,迴來時籃子裏魚蝦螃蟹收獲不少。玄武與芃芃兩人去山中打獵去了,劉義和在燒水燒火。
嘉懿坐在水邊拿著個賬冊一樣的本子,和一支朱砂筆寫寫畫畫的,也不知道是在弄些什麽。秋雨春雪將紙房子疊好拿過來給嘉懿看了眼,隨後依著嘉懿先前的吩咐把紙屋放在了紅線中間位置,嘉懿從本子上撕下來一張符籙貼上去,眨眼功夫一座帶小院的宅子就這麽出現在了這條溪流岸邊,這一幕也把衛青和劉義和兩人給看傻了。
“先把馬車弄到院子裏去,把上麵的東西卸下來。我去山上看看,你們繼續做事吧。”說完嘉懿轉過身就一個騰空而起,宛若騰雲駕霧一般飛速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溪流對岸的這座山很高,山頂更是已經接近雲霄。山頂的一棵青雲鬆上有幾隻鬆鼠,一見嘉懿便立刻四散而逃,青雲鬆下有一方天然長成的石桌,表麵平滑四下有些許凸起。邊上雜蕪縱橫,幾個木樁坐凳也早已長出了新的枝丫。
這兒以前應該是有人來此遊玩的,看著那些抽枝估摸著也有幾十年了。這地方山靈水秀是個很適合避世隱居的洞天福地,嘉懿環顧一周又發現這座山峰與之遙遙相對的另一座,對麵那座山要比此山更高一些,不過路程上坐馬車也要花個一天一夜的功夫才能到的。
嘉懿迴到宿營的地方,青萍已經燒好了大夥的晚飯,春雪秋雨剝著螃蟹正要往嘉懿碗邊的小碟子裏放,衛青那邊已經將一整隻不帶灑的河蝦剝了殼夾了過來,他笑嗬嗬地說:“師尊,這河蝦味道不錯。”
“我還沒有答應收你為徒,這一聲‘師尊’我受不起。”是的,盡管衛青已經跟著芃芃她們離開鄴州大半日了,嘉懿卻一直沒有應下衛青的拜師請求。衛青也絲毫不慌的,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是,夫人現在雖然沒有收我為徒,但能默許衛青跟著大家一起走,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夫人為了考驗我拜師的誠心。沒關係,衛青什麽都能受!”
“夫人,你看那?!”吃著飯,春雪一個抬頭忽然被嚇了一跳,原來有一條巨蟒沿著山壁循著食物的味道朝這裏來了。那巨蟒的速度頗快才一會兒的功夫,半個身體都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青龍白虎等人都是迅速抄起自己的隨身兵器,做好了隨時和巨蟒交手的準備。
芃芃感覺自己似乎被那巨蟒蔑視了,索性一轉身現出自己的原形,雖然都是蛇類,可明顯芃芃不是那條巨蟒的對手。剛衝上去就被巨蟒一個搖頭掃給打到了水裏,芃芃又一下從水中反彈而起,張著鋒利的牙口往巨蟒的肚子咬去,腹部受傷,巨蟒行動也遲緩了些多。
劉義和跟衛青兩人傻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因為巨蟒太兇猛還是因為芃芃竟然是蛇妖的關係。芃芃修為不高,再一次被巨蟒打退迴來身體恢複人形倒在嘉懿懷裏,後者不知給她吃了一顆什麽藥,很快她身上的那些傷便神奇地自我愈合,手帕一擦,連血跡都不見了。
嘉懿抬手丟了一張符籙過去,巨蟒往前一撞蛇頭上瞬間被幾條金線束縛起來,雞蛋大的蛇眼怒視著嘉懿,長長的蛇信子剛從口中唿出來,另一邊時風一躍而起,直接將之對半砍斷。失去了舌頭,巨蟒痛得撕心裂肺身體不斷的在水中撲騰,青龍與玄武聯手將其誅殺了。
巨蟒一死,除了劉義和和衛青,其他人都跟沒事發生一樣繼續端碗吃飯。秋雨春雪兩人還過去將巨蟒身上的肉刮下來,現成的去燒一鍋蛇羹湯,味道可香了。芃芃是一點兒沒敢碰,畢竟是自己的同類。
“衛捕頭,劉公子你們怎麽不吃了呀?夫人先前說了明兒個天一亮就要啟程的,晚上不吃飽一些,在明兒中午之前青姨是不會燒飯的。”春雪好心提醒了另外兩人,衛青與劉義和才慢慢地迴到飯桌便坐下來,端起碗又不由地同時看向了一旁淡定吃蛇肉的嘉懿。
此時此刻,在兩人腦子裏迴想的是同一個問題:龍夫人,是人還是蛇?
夜裏,所有人都已經睡下了,院子裏隻有幾匹馬還在馬棚裏望著天上的月亮閑聊。一條又一條火赤蛇爬進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響,衛青與劉義和同宿一屋,被外頭院子裏的雷聲吵醒時,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估算著時辰也不過剛好才半夜子時三刻而已。
熄滅的燈籠忽然全亮了,衛青打著嗬欠去窗外看,好家夥滿院子的蛇屍體密密麻麻的,看樣子是把整個蛇窩都搬遷到這裏來了。
正頭皮發麻呢,劉義和忽然開口喊了他一聲:“衛捕頭,春雪叫我們出去呢,走下樓去看看。”
“劉公子,這個東西給你們,夫人吩咐了讓咱們把院子裏那些蛇都收拾幹淨,要不然今晚上誰也別想睡覺。”剛出了門,劉義和迎麵就被秋雨往手裏塞了兩把竹鉗,這本是用來夾炭火的,一下子準備了這麽多可見嘉懿事先就預料到了這一幕。劉義和有理由懷疑,嘉懿就是故意讓他們半夜起來勞動的,但是他完全找不到反駁的借口。
衛青下樓出了門才看見,院牆上站著一個一身白衣飄飄的美人。月下白衣冷美人,清麗絕塵影銷魂。有美人兮,見之不忘。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此時此刻,所有的迤邐美好的詞匯都盡數在衛青的腦海中,但似乎都難以形容眼前這位月下美人。
“夫人。這些蛇太多了,咱們要丟到哪裏去呀?”秋雨提著一個竹簍子來到牆根下,嘉懿手上拿了一把手臂上的寒光劍,轉身的時候握劍的左手向後一背,逆光反射下來的劍光倒映在地上,居然顯現出了一個奇怪的文字。嘉懿剛說了讓秋雨把手拿去外邊丟了,便被這奇怪的文字給吸引了注意力,從院牆上跳下來:“都讓一讓。”
“夫人,怎麽了?”朱雀剛拿竹鉗子把一條火赤蛇屍體撿起來,身影一挪他也看到了地上的這奇怪的字,很顯然這個字並不是因為這座宅院才忽然冒出來的。嘉懿走過來,用手中的寒光劍就著那個字在地上劃拉了幾下,又讓春雪去拿宣紙和筆墨下來拓印這個字。
小忙了一陣之後,嘉懿拿著拓印下來的這個字進了屋,青萍在一樓大堂中點了蠟燭,光源充足的很。將宣紙在桌子上鋪展,拓印下來的這個字是個用草書書寫的“檀”字,剛才在外頭院子裏看見的是反過來的,所以嘉懿才覺得這個字頗為奇怪,現下將這個檀字拓印出來後反而沒那麽神秘了。
“夫人,這個檀字是什麽意思呀?難道這地方這座山,叫什麽檀山,還是檀什麽山?”春雪秋雨兩個齊齊看向嘉懿,就見嘉懿收起了紙上並未給兩人解釋其他,隻說了一句收拾好外麵的火赤蛇,就迴房休息。
嘉懿上樓迴了房,一夜未眠,黎明時分就已經出了門再次來到昨日觀察過的這座山峰山頂。一套隨興而起的劍招耍下來,招式輕柔又殺意凜凜,凡是劍影掠過之處都留下了深深的劍痕,一旁的石壁上不知什麽緣故,居然留下了嘉懿練劍時的畫影。
注意到這麵石壁的奇異後,嘉懿本是想將其毀去,但天色已亮到了該啟程的時辰,她想著地方這麽危險估計沒有幾個人會上來,就算是上來了也不一定能有緣見著。嘉懿傾身跳下山頂,來到溪水邊,昨夜那座房屋在天亮以後就失去了法力,便成了一座紙房子。
好在,衛青他們反應迅速早早把衣裳給穿好了,這會兒幾個男人都在水邊掬水洗臉。青姨燒了熱水正在給芃芃洗頭,芃芃一早醒來便說覺得自己頭皮很癢,青姨燒水給她將頭皮搓了一遍,發現是昨晚不知道什麽時候有螞蟻爬到了她的頭發裏,這一發現可怕芃芃嚇傻了。
衛青這幾天見識了不少奇異,如今一早忽然發現自己睡在了楊樹上也不慌,撿起自己的衣裳穿好下了水洗臉。收拾好自己的儀表,眾人又繼續該騎馬的騎馬,乘車的乘車,一路優哉遊哉的往瀛州方向走。
三日後,瀛州河間王府,嘉懿被王府管家請到王府來是來捉妖的。
正是三日前的一天夜裏,河間王韓越一頭冷汗從新納的第十三房妾室臥房跑出來,一邊跑一邊氣喘籲籲的喊人抓妖。原來那十三姨娘是個螳螂妖,新婚之夜不知什麽緣故暴露了自己的原形,嚇得河間王就此昏迷不醒,至今還躺在床上。而那螳螂妖,卻不見了蹤影。
三天來王府已經接連請了兩個玄門大師上府中為河間王驅邪,可是都不見起效的。今兒個管家將嘉懿請到王府來,是因為衛青的關係。這管家是衛青的表叔父,早些時候他在街上到處打聽那些捉鬼拿妖的仙師的下落,碰巧在嘉懿她們下榻的客棧遇見了衛青,認了一迴親。
“龍夫人請進,這裏就是我們王爺的寢室了,旁邊是個書房,王爺平日裏除了喜好美人之外,就愛一個人寫寫畫畫的。請——”秦管家說著就讓守在門口的小童把門開了,門一開屋內就跑出來一股陰冷的妖風。嘉懿反手從衛青身上取下他的佩劍,將之往天上一拋。
“啊!”被刺中的妖物一下現出了原形,掉落在地卻並不是那隻螳螂妖,而是一個沒有臉的女妖,“啊你們不要殺我,我,我不是壞妖。我是來幫王爺的……”秦管家第一次親眼看見妖怪,還是個無臉妖差一點兒沒背過氣去,好在一旁的衛青出手快扶住了自己的表叔。
嘉懿樂了,問她:“你說你是來幫王爺的,說說看,為什麽要幫他?”
“……我是王爺親手畫出來的,王爺很小的時候生母離世,被送到瀛州封地來。王爺思母心重,漸漸地臨摹出了我,可他忘記了娘娘的麵容因此遲遲沒有給我畫上五官,所以我才會是這個樣子。”
嘉懿哦了一聲,隨後笑道:“所以,你是河間王的母妃的寄體?”
“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看到王爺現在這個樣子,我如果不親自照顧他,於心不安。”畫妖說到這裏,又提起了一件事:“不過,我知道那個十三姨娘並不是真正的妖,她是活生生的人。隻不過,現在估計已經被那隻螳螂妖給吃了吧,我修為不高打不過螳螂妖……”
“你能憑一己之力保住河間王的性命,已經是很難為你了。秦管家,有勞你替我準備筆墨紙硯,黃紙和朱砂還有黑狗血以及冥錢。”
看到嘉懿抬腳進了河間王的臥房,衛青也趕忙跟了進去:“師尊,我來幫你。”嘉懿迴頭看了一眼,道:“你能幫什麽,找幾個王府的小廝在院子裏給我搭一個祭壇出來。一會兒在門口燒兩盆大火。”
“師尊,燒火做什麽?”衛青如今成功拜了嘉懿為師,事事都以嘉懿的話當聖旨,嘉懿說什麽他就去做什麽,不過還是和劉義和一樣喜歡問東問西的就很讓嘉懿覺得煩。劉義和這個大徒弟呢,隨便丟一卷書給他看倒是可以安靜一陣,衛青武人出身,就沒那麽文靜。
嘉懿懶得解釋,抬手掀開簾子進了裏間,有丫鬟跪在床邊給河間王喂一些粥水。看見嘉懿和秦管家進門來,起身行了個禮,退下了。
嘉懿上前給韓越看了下,三魂六魄跑了一魂二魄,還好時間不長都是能找得迴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