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公子,還請肅靜一些。奴婢紅袖,乃晉陽公主貼身大宮女,奉公主之命前來與諸位公子講解一下今日踏秋宴的安排。”晉陽公主府後山山腰處是一座偌大的庭院,裏麵栽種了不少四季如春的花卉,眼下也都開得極好顏色鮮豔。


    紅袖從樓閣上步出來,一開口就讓庭院中略有些喧鬧的氛圍頓時寂靜下來,沈明徽和傅楚離兩人今兒個也必不可少的來了。紅袖在樓台上瞧見了他們倆,分別多看了一眼後,繼續道:“想來諸位也知道,今日踏秋宴公主還宴請了女客。”


    “紅袖姑娘,公主殿下舉辦這個踏秋宴不是為了選駙馬麽,怎麽還請女客?”庭院裏不知是哪家公子開了口,他提出的這個疑問,恰好也是其他人想知道的。


    女賓們都被安排去了山頂,與這兒兩不相知,紅袖迴道:“這位公子問的好,奴婢也不瞞著各位,今日除了公主選駙馬以外呢,也是奉皇命選秀女。女賓們都已安排至山頂的廣華軒,今日將從她們當中選出三位最優秀的秀女以備擇選。”


    “莫不是太子殿下要選妃了?”又一人道。


    紅袖笑著點點頭,說:“好了各位,接下來奴婢說的每一句話都希望諸位能銘記在心,切莫違反了公主定下的規則,否則觸怒公主等待諸位的不是逐出公主府這般簡單的懲罰。其一,今日安排了三場比試,文、武和琴,三局三勝製。”


    傅楚離問了一句:“若是屆時有兩個或以上的人三局三勝了怎麽辦呢?”


    “楚離公子問得好,公主殿下也說過了到時候如果有兩位以上勝出者,公主會親自再出一道題。直到選出最終的優勝者,便是未來的晉陽公主駙馬人選了。”紅袖轉頭朝裏頭招了招手,出來兩個小宮女,紅袖從一人手上拾起一張紙來。


    又念到:“第一場比試是武鬥。請諸位公子往偏院移步,我們在偏院已經為諸位公子安排好了各式趁手兵器,比賽過程中允許使用暗器輔助。但絕對禁止場下未登台的人協助場上的人完成比試,若有發現即刻拿下壓入天牢候審。”


    沈七十分擔憂地看了眼沈明徽:“公子啊,這第一輪我看你就贏不了。公主的這考驗也太針對你了吧,她一定是故意要給你難堪的,明知道你腿腳不便。”


    “有什麽好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晉陽公主不過是想試探我而已,若是我現在就退卻了豈不是白費她的一番安排。”沈明徽麵上玩味的笑著,藏在衣袖裏的雙手各自把玩著一把飛刀,沈七見他這般自信也不忍心繼續打擊他了。


    偏院設了一個擂台,開場之前眾人都去紅袖那裏抽簽選號,每一輪的勝出者作為下一場的擂主。第一輪上台的是自發主動上去的,紅袖和幾個公主府的羽林衛站在擂台下看著,計算出成績了就喊人下去,不管先前這些人有多麽的風光。


    到了這會兒,也都差不多灰頭土臉了起來了。擂台上有人在敷衍耍花拳的,紅袖直接喊了身邊的羽林衛上去把人拎了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家公主此刻究竟在幹什麽,從早朝結束出宮迴了公主府到現在,公主就沒怎麽在外頭露過麵的。


    也許是在廣華軒裏和女客們玩著?紅袖思索著,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哀嚎,她正眼看過去卻隻見一人手上紮了一把飛刀,飛刀上牽著一條細長的鋼索:“沈公子。”


    “方才這廝預備暗算傅公子,我隻是得見不平出手教訓他一下罷了。”沈明徽的解釋倒是得到了旁邊幾人的附和,紅袖明白了過來,也不管對方的手上是不是受了傷,當即差了人把對方扭送去天牢。隨後迴頭來福身道:“多謝沈公子。”


    “這裏是公主府,比試之前就已經宣布了規則的,無論是誰都要遵守。”沈明徽說著就抬頭看向了剛剛上台去打擂的傅楚離,從一開始兩人將將打照麵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今日的目的也是為了李嘉懿而來的。他這算是,幫了情敵?


    傅楚離拱手一揖:“多謝沈公子出手相助,傅某感激不盡。”


    “傅公子不必謝我,我不過是在替自己掃除障礙罷了。”沈明徽態度擺明,傅楚離也注意到這個看上去坐在輪椅上,最不可能成為贏家的人,有可能會是自己今日最需要提防的一個對手。他輕聲說道:“在下甚是期待與沈公子交手。”


    傅楚離與沈明徽很快便對上了,誰讓沈明徽是最後一個上台的呢。從這時候開始傅楚離便對沈明徽此人多了幾分關注,沈明徽卻並未將傅楚離放在眼裏,他雖是知道傅楚離的出身和名氣,但沈明徽自身條件也並不比他傅楚離差了不是?


    山腰處庭院裏的比試還在繼續,山頂廣華軒裏諸位女賓們也剛剛結束了第一輪容色上的征選。三十來個各家未婚適齡的姑娘們當中,隻選了十五位姿色上乘的進入下一輪,其餘十五個人分別被賞賜了珠寶首飾,今兒個踏秋宴也不算白來。


    晉陽公主賞賜的金釵和耳墜都是上佳之品,宮中司珍司打造的,上麵的玉石和珍珠瑪瑙隨便一樣,都是絕品中的絕品好東西。識貨的人自是乖乖巧巧將剛賞下來的金釵耳墜都換上了,不識貨的也不敢聲張,隻好交給自己的侍女收著。


    嘉懿將這些人的表現都一一收攬入眼,輕聲笑了一下後正欲起身,忽然有十三進來:“公主,龍虎山來信了。”十三手裏拿著一封剛剛讓驛站的信差送到公主府來的書信,他剛從向管家那裏收到便急急忙忙上山來了,他想公主一定高興。


    事實也正是如此,嘉懿拿了信便沒忍住拆開了看:“太好了,大哥迴信了。”


    邊上的千金們都安靜地在位置上坐好,有好奇的也隻敢小聲和旁邊的人詢問,嘉懿看完了李疏玉的迴信後久久難以迴神。她將信紙重新疊好放迴信封內,讓十三將書信送去宮中交給乾元帝,隨後喊來尚工局的何司製:“開始準備吧。”


    “第二輪考驗女紅,按公主吩咐為各位準備針線和絹紗棉布和染料以及用以編結的綢線。手繃、卷繃和繡架也都給各位準備妥當了,請諸位小姐分列入位——”何司製說著拍了拍手,催促剛才那晉選的十五人盡快選好自己的座位。


    嘉懿坐在高位上靜靜瞧著,之前被淘汰的十五人這會兒也有人過來,帶她們離開。


    何司製去點了一炷香:“第一局,一炷香時辰裏繡完一個荷包。超時淘汰。”


    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完全足夠繡好一個荷包了,繡工好的甚至還能往荷包上打穗呢。底下這些人開始慢條斯理的整理針線,嘉懿轉頭拿起了一旁茶幾上被自己擱置的話本子來看著,何司製也過來稟過了話後,就在一旁得以恩許落座。


    嘉懿將話本子看到最後一頁,差不多也是第一局結束的時間了,這一局裏就淘汰了一個人。嘉懿照舊是賞賜了金釵和耳墜便派人送她下山,同時何司製也宣布了第二局的比賽規則:“這一局,請各位小姐拿出你們最得意的繡品,限時半個時辰。”嘉懿看了眼姑娘們的神色,其中有一個心態最是平和的引起了注意。


    嘉懿特別叮囑何司製多加留意那位太子太師府的小姐,這位薛小姐看著寧靜溫婉,就是不知為人處世如何,嘉懿覺著若是最後留下了她,入東宮是為正妃還是側妃還是多觀察觀察的。今兒個原本她喊了太子來看,結果他推脫不來了。


    好歹也是未來自己的太子妃,李宸佑自己個兒不來瞧瞧,那她也隻能按著規矩來選一個最合適的太子妃。時間有半個時辰尚且還早,嘉懿留下了何司製盯著,自己起身先去了山下,她來時紅袖正在整理第二輪琴試的名單:“公主。”


    “我看著少了一些人,有什麽情況麽?”嘉懿抬手理了理發髻上那支鳳頭步搖的流蘇,紅袖遞了一份名單給她來,迴話說:“之前第一場武試淘汰了一些人,另有兩個按規矩送去天牢的。傅公子和沈公子兩人都進到第二輪了,公主您瞧。”


    紅袖似乎對傅楚離和沈明徽格外關注,嘉懿對著兩人能不能進到第二輪比試毫不懷疑,以傅楚離的身份加上在外遊學多年,起碼和這些恃寵而驕的世家子弟比起來他的功夫是絕對不差的。而沈明徽除了腿不好,武功學識又哪一點差了?


    琴試考驗的是辨琴、識譜、調音以及演奏,嘉懿出這樣一道題純粹隻是覺得好玩,畢竟宮中往年征選秀女時也是這般考驗秀女的。大燕朝尚樂,大家出身的無論男女幾乎人人皆可信手琴來,但也有不少摸魚劃水的,連鳳沼龍池都認不出。


    嘉懿進來時屋內的眾人正在提筆書寫答卷,俱都停下筆來參拜,嘉懿請來主持這場琴試的考官,是宮廷禦用琴師隋征。琴試其實也沒那麽複雜,就和參加科舉一樣會有人分發試卷,考官隋征提出問題後競選者都在試卷上作答便可以了。


    辨琴結束就是識譜,隋征讓人拿出來的琴譜共有兩份其中隻有一份是真的。這就是在考校諸人的眼力和記憶力了,畢竟真假琴譜能否分辨的出來,是斷定一個人懂得樂理的關鍵。嘉懿小坐了片刻,起身去了沈明徽所在的位置前看了會兒。


    沈明徽的卷麵上除了方才隋征提出問題的答案,別的地方一點兒多餘的墨跡都沒有,她伸手在卷麵上輕輕劃過,琴譜也正好傳到沈明徽這裏來。嘉懿挪步走出了門去,傅楚離的視線也隨著她看了出來,嘉懿迴過身去:“隋寺丞。”


    “微臣在,公主有何吩咐?”隋征垂首聽候吩咐。


    嘉懿抬手指了指那把掛在梁柱上的焦木古琴:“琴試優勝者,這把焦尾琴就贈他了。”那把焦尾琴是前朝傳下來的,到大燕的這一代已經兩百多年了吧,乾元帝在嘉懿八歲那年就把這焦尾琴送給她了,如今嘉懿又把這琴掛了出來當彩頭。


    焦尾琴與焦尾琵琶本是一對,隻可惜那把失傳的焦尾琵琶嘉懿也不知在何處,若不然她定是要瞧一瞧據傳言說,能與此琴合奏出天韶之樂的那把焦尾琵琶。


    隋征羨慕不已,不知道究竟是誰最後會拿走這把焦尾琴。目送嘉懿離開了,隋征才又讓諸人將自己的試卷呈送上來由他批閱,於是一份份錯漏百出的卷子不期然的從隋征麵前的長案上丟了下去:“簡直是有辱樂理,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隋大人這麽生氣,可是試卷有問題?”紅袖驚訝極了。


    隋征掃了一眼眾人,說道:“紅袖姑娘,你還是自己看看吧。”什麽名門世家什麽貴胄子弟,字不好看也就罷了,六忌七不彈八絕答得牛頭不對馬嘴。至於有關古琴發展曆史的那些耳熟能詳的知識,迴答的就更是離譜了。


    紅袖將地上的幾分卷子撿起來一一看過了,頗是無奈的喊來了羽林衛把這幾個人都送了出去。接下來就是輪到演奏的部分了,紅袖取來嘉懿所譜的《登仙雲觀雀台闕》,琴譜由上下兩闕組成,表演者隻需要分別奏出上闕或是下闕就好。


    考官隋征會對應彈奏出上闕或下闕,以此來考驗演奏者的反應能力。


    男賓這邊琴試花費的時間挺久的,廣華軒裏已經得出了女紅考校的優秀者。嘉懿料想的不錯,那位薛姓小姐又在入選的名單中,在第三輪的穿衣打扮考校當中也能適時地,根據嘉懿提出的環境與要求,做出合適的穿著打扮的抉擇。


    最終選出來的五個人都會被接進宮,到時候安排去儲秀宮學習宮規禮儀,在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裏,五個人當中便會擇出未來的太子妃。與選太子妃不同的是,嘉懿征選的駙馬幾乎是當天傍晚就由皇帝恩許,尚書省那邊發出了聖旨。


    離開公主府後,傅楚離始終沒能相信以自己的能力竟然會敗給一個瘸子。他渾渾噩噩的撇開自己的書僮去了酒館,一喝就是一晚上,被他爹給找迴去的。


    而沈明徽呢,剛迴府宮中賜婚的聖旨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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