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的條件?”


    老賈古的臉色越發難看。他死死地盯著維克托,凹陷的眼窩裏滿帶兇光。


    “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過分?這並不過分。”


    維克托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甜奶茶杯的把柄,代替了眼睛的合成寶石裏閃爍著若有若無的微光以數據為基礎的分析讓維克托可以很輕鬆地估算出自己可能的損失,以及彌補損失需要老賈古付出的代價。


    “我本可以不必跟你合作,甚至不必再跟蘇木先生做對,因為我已經得到了足夠的補償,你應該先明白這一點,老賈古先生。隻是因為你有求於我,而這樣的計劃也更方便我取迴那些本該屬於我的原初水晶碎片,並且可以有人為我承擔損失,所以我才會答應你的請求。但咱們在合作最初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你負責承擔風險和計劃完成後的損失,我負責賣命出力,最終的獲取劃分需要根據情況而定,五五分成隻是暫定,卻並不是一定。現在情況已經有所變動,蘇木先生的幫手都很強,所以我的損失也會更多,按照最初的合約,你應該為此減少最終的獲取所得,並且彌補我因為這些變故而造成的損失。”


    維克托的胸口忽然打開,從裏麵伸出一張紙來,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很多東西。


    “這是剛剛進行的數據分析,老賈古先生,你可以看看我可能的損失。當然,數據分析得出的結果並不一定,所以最終的獲取劃分很可能還會再次出現變動,但就目前看來,我的要求並不過分,三枚水晶碎片,十萬金幣補償。水晶碎片用來繼續我的研究,而金幣則是用來支撐我的研究,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說完,維克托端起茶杯喝了口甜奶,並且把目光轉向了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次話的蘇木,代替了眼睛的合成寶石裏微光閃爍。


    一個沒有表情細節,也沒有情緒起伏的人是最難對付的,也是最難看透的。


    蘇木眯起眼睛,打量著慢慢品嚐甜奶的維克托,心底慍怒之餘又隱隱地察覺到了某些矛盾感有些地方,有些東西,它們的發展和出現似乎有些不太合理,但究竟為什麽不合理,又是什麽地方什麽東西不合理,蘇木卻始終想不明白。


    如果維克托是個正常人的話,或許就能從他的表情眼神裏看出什麽。


    但這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你的損失沒有這麽多呢?”


    老賈古看完了維克托的數據分析,他把紙揉成一團,隨手丟在地上,然後端起麵前的紅茶。


    裏麵的金幣透過清亮的茶湯輕輕搖晃。


    老賈古無奈放下,手指摩挲著茶杯把柄,抬頭笑著看向維克托。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數據分析可代表不了一切。當然,或許你的數據沒什麽問題,但誰也不能保證現實會變成什麽樣,或許你的損失並沒有數據分析出來的這麽多。所以,具體的獲取劃分還是等之後再談吧,怎麽樣?當然,倘若結果真如你的數據分析一樣,對於你剛才提出來的要求,我沒意見。”


    “...老賈古先生,你有沒有聽說過這麽一句話。”


    維克托放下手裏的茶杯,重新端正坐姿。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老賈古眼前輕晃。


    “當然,你的手段還要更高明一些,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我好好合作,隻是把我當成一個打手,更準確地說,是想利用我的巨型機器和改裝蒙多來達成你的目的。這是資本家的陰謀。你把自己偽裝是螳螂,率先出手,看似承擔了足夠的風險,但在權利的操縱之下,這份風險其實並不存在,而你真正要做的其實是等我和蘇木先生兩敗俱傷之後,再露出屬於你的獠牙。讓我猜猜...”


    維克托伸手指向蘇木背後大門的方向,然後又接連指了幾個方向。


    “這邊,這邊,還有這邊,這邊...我的熱感應成像告訴我,這幾個方向的外麵有很多人,而且他們手裏還拿著一些冷冰冰的東西,大概是海克斯武器吧,我不確定。但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其實是所有的原初水晶碎片。等我和蘇木先生兩敗俱傷的時候,就是你出手的最佳時機。再之後,你可能會殺掉他們所有人,然後把我單獨留下,用來換取傑斯的安心。如果我在傑斯手上的話,他就可以不必擔心我會再來盜取他手裏另外的原初水晶碎片。當然,這還可以讓你獲取傑斯那個蠢貨最大的好感,從而為你賣命工作。”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發、域名、請記住


    維克托越是說下去,老賈古的臉色就越差。到了最後,老賈古的臉上已經陰沉得近乎可以滴出水來他一張老臉的皺紋全都垂了下來,眼角和嘴角的部分尤為明顯,乃至於他拿著茶杯的那隻手都在因為用力而顫抖。


    茶湯輕晃,裏麵的金幣摩擦茶杯的杯底,沙沙有聲。


    “跟你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維克托把麵前的甜奶推開,然後站起身來,走向那些巨型機器,停在機械蒙多的旁邊。他伸手撫摸那個怪物的紫色皮膚,抬頭看著自己的作品,似乎非常滿意。


    “其實在你之前,我已經跟另外一個人達成了合作。”


    他忽然迴過身來,看向已經平靜下來的老賈古。


    “另一位老賈古先生答應過我,在你死後,他會把米達爾達家的所有資產全部拿來用以支撐我的實驗研究花費。”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老賈古冷哼一聲。


    誰都聽不懂維克托在說些什麽。


    除了有限的幾人,包括蘇木。


    他轉頭看向四周,任何一個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沒人。但緊跟著,蘇木眼神微動,看向老賈古的身後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一張簾子後麵,另一個老賈古緩步而出,無論神情體態也或任何一個細節,都跟真正的老賈古一模一樣。


    那個假的老賈古忽然咳嗽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關於最新的人事調動,”


    假賈古頓了一下,他看著瞪起眼睛,滿臉不可思的老賈古忽然笑了起來。


    “最新的人事調動:以家主的身份宣布,就此解除米達爾達家族跟傑斯先生的合約,並按照合同照價賠償提前解除合同的違約金。另,米達爾達家族雇傭維克托先生作為家族裏的首席特等技工,身份權力與家主無異,任何實驗研究都可獲得米達爾達家族的大量資金支持,無需報備。違令者,逐出米達爾達家族,特此宣布。”七八中文更新最快^電腦端:


    假賈古說話的速度很慢,卻很清晰,語氣音色音調都跟真正的老賈古一般無二。


    凱特琳和蔚雲裏霧裏,滿臉震驚地來迴觀察兩個老賈古,企圖分辨出兩人的不同。卡密爾眼神凝重,麵帶思索,雙手垂在大腿兩側,手指撫摸著鉤索裝置。


    卡特琳娜眯著眼睛笑了起來,笑意玩味。


    但賈克斯和蘇木都是格外的平靜。


    “這不可能!”


    老賈古忽然嘶聲咆哮起來。


    他激動得麵額脹紅,猛地推開座椅站起身來,氣勢洶洶地走到假賈古的麵前,用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領,一雙眼睛近乎瞪出眼眶,兇神惡煞。


    “這不可能!你到底是誰?!”


    “我?”


    假賈古拍了拍老賈古抓著自己衣領的手,嗬嗬一笑。


    “看不出來嗎?我是賈古米達爾達,米達爾達家族的現任家主。人們喜歡稱唿我為,嗯,老賈古先生。”


    “放屁!我才是老賈古!你個假貨!”


    老賈古瘋狂地搖晃著假賈古的身體,又伸手去胡亂地摸索他的耳朵下麵似乎是老賈古以為眼前的假賈古隻是帶了一張人皮麵具,但他卻並沒有找到任何造價的痕跡。


    究竟誰才是老賈古?


    假賈古笑意更甚,伸手推開不敢置信的老賈古,慢悠悠地拄著拐杖走到長桌的首座,然後坐了下來。真正的老賈古踉蹌兩步,禁不住年老體弱,一屁股摔倒在地,但他卻並沒有多餘的心思喊疼,隻是轉頭看向那個已經代替了自己的冒牌貨,依然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事實。


    假賈古轉頭看向維克托。


    “尊敬的維克托先生,有人企圖冒充我來破壞咱們之間已經達成的交易,應該怎麽辦?”


    “願意代勞。”


    維克托做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儀,然後打了個響指不必浪費機械蒙多的動力,一架巨型機器的眼睛亮起紅光,已經啟動,然後邁開沉重的步伐走向跌坐在地還在愣神的老賈古,一隻手就把他拎了起來。


    至此,老賈古才剛剛迴神,他開始亂喊亂叫,拚命掙紮,但巨型機器隻是隨手一扔,老賈古就被直接摔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沉悶的重響,還有骨骼斷裂的刺耳聲音難聽的喊叫聲當即消失,老賈古從牆壁上滑落下來,癱坐在地,眼神空洞,身體扭曲。而端坐在長桌首位上的假賈古則是歎了口氣,然後悠哉悠哉地取出了麵前紅茶杯裏的金幣,又端起來,輕輕地抿了一口。


    “這把老骨頭,快要撐不住嘍。”


    假賈古嗬嗬一笑,抬起眼睛看向麵色凝重的卡密爾。


    “再有兩三個月,我就該入土了。到時候,還得仰仗卡密爾夫人賞個臉,幫一幫新任的家主主持大局。當然了,卡密爾夫人永遠隻有一個,不會再出現第二個。”


    “你確定不會再出現第二個我?”


    卡密爾輕哼一聲,已經扭動大腿兩側的鉤索裝置。


    這些細微的動作當然瞞不過假賈古。


    他搖頭一笑,放下手裏的紅茶,兩手十指交叉擺在桌麵上,輕輕聳肩。


    “當然不會,蘇木先生可以作證。”


    聞言,卡密爾眉關一蹙,轉而看向蘇木,眼神裏帶著詢問和狐疑。


    蘇木有些為難,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我不能作證。”


    蘇木左手壓下黑刀,看向假賈古。


    “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想幹什麽。”


    假賈古直起身體靠在椅背上,蒼老的聲音和真正的老賈古沒什麽區別。


    “我隻是想把之前答應你的事完成罷了,戰爭石匠,和凱特琳小姐一直在找的人。順便整合一下皮爾特沃夫內部分裂的權利格局。卡密爾夫人的話,大概可以理解我的良苦用心。諾克薩斯和德瑪西亞都需要時間,但古恕瑞瑪的那位末代皇帝卻不肯安分,企圖完成他當初沒有完成的統一。諾克薩斯也好,德瑪西亞也罷,都經不起更多的打擊了。而作為兩塊大陸的連接樞紐,皮爾特沃夫必須幫助瓦洛蘭拖延時間,直到諾克薩斯和德瑪西亞達成聯盟之後,才能擁有一定的資本真正對抗重新複蘇的古恕瑞瑪,和那位末代皇帝的黃沙士兵。”


    “又是古恕瑞瑪...”


    蘇木輕輕咬牙,嘁了一聲。


    他對那位古恕瑞瑪的末代皇帝並沒有任何了解。


    假賈古看向卡密爾,麵帶微笑。


    “卡密爾夫人應該已經明白了。”


    “...但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這些。”


    卡密爾瞥了一眼重新迴到位置上品嚐甜奶的維克托,眼神裏始終帶著濃重的狐疑。


    “從綁架,到維克托,還有現在,這些都是你的陰謀。”


    “算不上什麽陰謀,小孩子過家家的難度罷了。”


    假賈古笑意更甚。


    他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背靠椅背,裝模作樣遊刃有餘。


    “觀察他的行為習慣,了解他的心理思想,揣摩他的想法選擇,隻需要做到這些,就可以把這個人的所有舉措行為全都了然於心。知己,知彼,順水推舟,自然可成。”


    聞言之後,會客大廳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隻有假賈古喝茶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莫名的冷意讓至今也有些雲裏霧裏的凱特琳和蔚莫名打了個寒顫。


    “行了,今天的演出就到此為止吧。可惜有點兒虎頭蛇尾的感覺,它原本應該可以更精彩的。”


    假賈古放下茶杯,衝著維克托輕輕點頭。


    後者會意,吩咐巨型機器清理了已經昏死過去的老賈古,直接把他裝進了另一家巨型機器的裏麵,之後假賈古才按下了長桌側麵的按鈕。一陣嘩啦啦的聲音過後,那些被封閉的窗戶和大門就全部打開。一群米達爾達家的仆人們原本還要按照計劃直接衝進去,卻在看在會客大廳裏的情況後全部愣在原地,然後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計劃有變,全都下去。”


    假賈古代替老賈古發號施令,臉上掛著止不住的笑意,隨後端起紅茶茶杯,故作姿態地吹了兩下,像是自說自話,卻又足夠讓所有人都聽得很清楚:


    “我喜歡和平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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