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我不喜歡喝茶,甜奶就很不錯。”


    維克托用唯一還能活動的手臂撐著身體坐直了一些。他靠在牆下麵,略微抬頭,看了蘇木一眼,然後又轉頭看向從滾滾煙塵裏爬出來的蒙多——那個紫皮膚的怪物身上很多地方都紮滿了木刺,大大小小的血跡到處都是。他無意義地大喊大叫,聽起來似乎比之前更暴躁了一些。


    “我勸你最好小心點兒,這家夥對疼痛的反應異於常人。盡管我沒有研究過,但根據目標的反應來看,疼痛對他而言似乎是等同普通人的興奮劑,這可以讓他身體各方麵的素質得到極大的增強。神經反應速度,抗擊打能力,還有力量。”


    “你還真是好心。”


    蘇木的語氣裏不無譏諷之意。


    他頭也不迴,看向那個一步步走過來的大家夥——蒙多的身體很重,唿吸很重,腳步也很重,每一步落下都會發出砰的一聲,偶爾髒水四濺,霧霾繚繞,這讓他看起來更像一隻巨大的怪物而並非人類。


    確實不像人類。


    “怪物!”


    蘇木皺眉,暗自啐了一口,提刀上前。


    黑刀在他手裏挽了個刀花,腳下的步伐也漸漸變大。直到五步之後,蘇木就猛地狂奔起來,風卷霧霾滾滾而動,跟隨其後,黑刀刀尖托在地上,發出一陣摩擦刺耳的聲響,在所過之處留下一道明顯的痕跡。


    “蒙!多!嗚啊——!”


    切肉刀看起來更像一把鋸子,鋸齒的刀刃上滿帶著鏽跡血跡,伴隨著揮舞襲麵而來的狂風裏夾雜著上麵殘留的味道,直衝鼻腔——聞起來像是發黴的爛肉,令人作嘔。即便蘇木早已經摒住了唿吸以保證胸腹內的一口氣不會散掉,可這個味道卻依然刺激到了他的嗅覺——鼻腔裏像是針紮一樣,仿佛聞到了幹鍋辣椒的味道一樣。


    蘇木強忍著後退的衝動,邁步上前,黑刀上撩再度和迎麵斬來的切肉刀硬碰硬了一迴。刀鋒碰撞,鏗鏘有聲,身形狂奔帶起的風流卷走了迎麵而來的臭味。蘇木手臂一震,虎口也跟著一疼,黑刀刀勢受阻,刀鋒微沉,卻依然架住了那把巨大的切肉刀——盡管如此,可蘇木依然能夠察覺到蒙多的力量比起之前要大了不止一籌。或許正如維克托所言,疼痛就是這個紫皮怪物的興奮劑,能夠讓他變得更有力量。


    隔著兩把交錯的刀鋒,蘇木抬頭看向那個渾身肌肉虯結的怪物。


    “能聽懂人話嗎?”


    “蒙!多!啊啊啊——!”


    “你看起來真蠢。你應該把你的舌頭收迴去!”


    蘇木咬牙輕啐一聲,手腕一扭,將黑刀刀尖下沉,切肉刀鋸齒般的刀刃就跟著摩擦滑下,帶起大片的火花。而蘇木則借勢轉身,腰杆一扭,抬腿一腳就猛地掃在了那個紫皮怪物的腰肋上,發出砰的一聲,是這一腳直接陷進蒙多腰肋的皮肉裏,順帶著踹碎他的肋骨,脆響聲格外刺耳,可見勢大力沉,蓄謀已久。蒙多身軀巨大,體重難說,肋骨斷裂之餘,更是被蘇木直接踹飛出去,整個人都狠狠地砸進了小巷一邊的牆壁裏。


    裂縫蔓延,灰塵四起,卻不等蘇木收腳,那煙塵滾滾之間就猛地傳來一陣巨大的咆哮聲,緊跟著就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猛地從煙塵裏直接飛了出來,砸向蘇木。


    來不及躲閃,蘇木臉色微變,腰杆發力當即後仰躲過,跟著翻身。卻落地之後,再一抬頭,巨大的陰影就已經籠罩過來,那紫皮怪物嘴裏滿是血跡,一條紫色的舌頭掛在嘴角瘋狂曳動,腥臭刺鼻的切肉刀更是已經帶著唿嘯聲砍了下來,才是真正的勢大力沉。


    “我說過你應該小心的。”


    維克托在不遠處略微抬頭,代替了眼睛的合成寶石裏微光連閃,同時肩膀後麵忽然探出一隻機械手來,就跟之前被蘇木斬斷的那隻機械手一般無二。


    可不遠處一聲重響之後,維克托眼眶裏的合成寶石被覆蓋上一層明顯的紅色,足以穿透卷蕩的霧霾看到內部的熱量成像——蘇木在險而又險之際翻身躲過了蒙多近乎於致命的一刀,又接連後撤,退到了小巷牆邊的角落,恰好落在一堆破舊的爛木箱一樣的物體上。


    第三隻手悄無聲息地收了迴去。


    “蒙!多!蒙!多!啊啊啊——!”


    蒙多的咆哮聲變得更加狂躁了起來。


    誰都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


    那家夥粗壯的手臂狠狠掃開遮擋在麵前的霧霾和灰塵,舌頭掛在嘴角,看起來像個傻子,但更像一個瘋子。粘稠的涎水流淌下來,混雜著血跡,讓人感到惡心。


    蘇木蹲在那堆破舊的爛木箱上直皺眉,瞥了一眼蒙多腳下那個巨大的深坑——深有幾許不知道,但那個深坑所在,方圓半米之內的地麵已經全部崩壞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塊上下交錯,隆起變成一個小小的碎石丘,而龜裂的痕跡更是蔓延到了三米開外。


    隻是這樣的話,蘇木自認應該也能做到,卻至少也得使出八分力才行。


    所以這個紫皮怪物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蘇木暗自咬牙切齒了一陣,蒙多的怪叫咆哮聲越發暴怒,已經邁開大步橫衝直撞而來,巨大的切肉刀被他高高舉起,隻是這幅模樣看起來著實有些嚇人。


    “先毀了你的刀再說!”


    蘇木臉色微沉,在爛木箱上站起身來,看向那個和他現在一般高的紫皮怪物。等到蒙多衝過來的時候,切肉刀橫掃而過,打翻了那堆爛木箱,而蘇木則是已經翻身越過他的頭頂,落地折身,猛地一腳踹在了蒙多的膝彎處。


    那紫皮怪物巨大的身體轟然一沉,直接跪倒在地。


    黑刀的鋒利不同凡響,可今天卻似乎變得格外平鈍,就連一把材質普通的切肉刀也砍不斷。縱然如此,蘇木也是有心想要毀掉蒙多手裏的切肉刀,便抽身後退之後,腳步猛然一頓,雙膝一曲一崩之間身形變得猛地衝了出去,膝蓋徑直砸在猛地剛剛轉過頭來的腦門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直接砸得那紫皮怪物一陣暈頭轉向。再落地之後,蘇木身形一晃,黑刀徑直斬過蒙多持刀手的手腕,當即鮮血四濺,切肉刀也鐺啷落地。


    紫皮怪物的吼叫聲聽起來似乎有些興奮。


    蘇木暗自咧嘴,身形一翻而過,奪走了那把切肉刀,而後立身遠處,右手黑刀,左手切肉刀,猛然碰撞,發出鏗鏘一聲,火花四濺。可出乎意料的,那切肉刀上蒙光一閃,非但沒有崩碎,反而震得蘇木的雙手一陣發麻,虎口都近乎撕裂。


    略一愣神之後,蘇木抬頭四望,雖然沒有發現什麽,卻也已經明白了什麽。


    有人束音成線,說了些什麽。


    聞言過後,蘇木略作沉默,隻得苦笑一聲,隨手把那切肉刀遠遠地丟到了不知道什麽地方,然後黑刀也收迴刀鞘,十根手指活動了一番,之後便捏拳作一前一後,擺開了架勢。


    “蠢貨。”


    維克托瞧見了蘇木的舉動,稍稍一愣,隨後就大概猜到了其中的緣由——或許是因為見獵心喜,又或許是為了檢測一下自己的本事,但無論如何,放棄大好的優勢就意味著愚蠢。至少維克托是這麽認為的。


    而蘇木之前的那番舉動...


    或許隻是為了試驗一下哪把刀更堅固一些?


    維克托輕輕搖頭,他可猜不透蘇木的心思和想法,然後把目光落在了蘇木懸掛腰間的黑刀上。


    “看起來像是諾克薩斯的黑鐵,而且是精煉過的黑鐵,但如果隻是這種厚度和大小的話,它的硬度理應在那把鋼刀之下。假設,隻是假設,臨時警長先生剛才沒有留手,那麽,這把黑刀理應直接斷掉才對...除非是打造這把刀的人在淬煉刀身的時候添加了其他材料。是什麽才能讓精煉黑鐵達到這種不可思議的硬度?鋼的主要成分是碳和鐵,那麽,應該再往裏麵添加點兒什麽東西?矽、錳、鉻...”


    維克托的合成寶石裏閃過一道又一道微光,各種公式閃過他的眼前,同時眼睛也在緊緊地盯著蘇木的黑刀——他在通過他體內的某些儀器盡可能地分析著那把刀的合金成分,盡管這並沒有多少成功的可能。


    直到許久之後,維克托才終於放棄。


    他垂下腦袋,開始考慮應該怎樣才能從蘇木的手裏得到他想要的東西——那把刀。更具體的說,應該是那把刀的合金構成,然後用於強化他的身體和各種發明。


    直到轟隆一聲巨響之後,維克托才終於被驚醒過來。


    蘇木已經和蒙多打了很長一段時間,近距離的肉搏戰,赤裸裸的蠻力較量。拳拳到肉,驚心動魄,盡管蘇木已經盡可能地小心謹慎,可時到如今,哪怕是蘇木也再難占據上風——最開始的時候,蘇木還可以占據絕對的上風,畢竟蒙多是個又蠢又笨的傻子,隻是力氣大得嚇人,便來往之間,拳腳無眼,短短片刻就折斷了那個紫皮怪物身上很多肋骨。


    可劇烈的疼痛非但沒能讓蒙多變得虛弱,反而越發可怕,便剛剛一拳砸來,蘇木就沒能完全擋住,反而被砸飛出去,整個人都撞塌了一整麵牆。


    到從煙塵裏走出來的時候,蘇木的雙臂已經又紅又腫,偏偏蒙多還在捶胸咆哮。


    “我說過了,他是怪物,一個把疼痛當作興奮劑的怪物。”


    維克托輕歎一聲,瞧見蘇木咬牙切齒地擦掉嘴角血跡,又甩了甩手臂之後就再次大步上前,普通人大小的拳頭硬撼砂鍋大的拳頭,重響駭人。這個身上已經不剩多少零件還是人類的家夥重新低頭,略作思考之後,肩膀後麵就伸出了另一條新的第三隻手,不過短短片刻就讓他的兩條腿可以重新活動。


    然後悄無聲息地起身離開。


    重新迴到星火巷時,夜色依然濃重,而維克托也很快就迴到了他的實驗室。


    通過合成寶石帶來的視覺,維克托掃視過實驗室裏的一切,然後盡可能迅速地挑選了一些他覺得有必要帶走的東西——包括那個工作台。維克托切斷了工作台的所有線路,又帶上其他東西,而後留下一把大火,之後就轉身離開了實驗室,消失在星火巷漆黑的霧霾裏。


    ...


    天亮的時候,下城區某個地方,蘇木手指顫抖地撿起掉在地上的一枚原初水晶碎片,隨後便脫力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氣——直到前不久的時候,蘇木才終於用拳頭解決掉這個已經近乎不成人形的紫皮怪物,任誰都很難再看出他以前的模樣。


    就跟蘇木一樣,哪怕他就站在凱特琳和蔚的麵前,她們兩個也未必能夠認出現在的蘇木——鼻青臉腫,衣衫破爛,遍體鱗傷,滿身汙穢,尤其左手小臂,骨頭斷裂之後形成的尖刺甚至已經刺穿了皮肉,著實有些嚇人。


    “維克托那個混蛋...”


    漸漸平複下劇烈的喘息之後,蘇木轉頭看向四周。


    整條小巷都已經被徹底地變成了一片廢墟,甚至還牽連到了附近的幾座危樓,濃煙滾滾,像是經曆了一場浩蕩天災,誰都沒膽子靠近。


    那猴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一座倒塌的圍牆上,挑著眉毛,似乎還算滿意。


    “做得不錯,但還差點兒,有機會再來一次。”


    “我不懂...”


    蘇木白眼一翻,直接仰麵癱倒在地,已經渾身酸軟無力,雙手雙腳都在止不住地打顫。


    那猴子嘴巴一咧,露出獠牙大笑起來。


    “難得有個機會,練練你這身子骨罷了。畢竟你走的也不是正統的修行之路,空有其道而不知其意,空有其法而不得其行,內蘊靈氣卻不能融於血肉筋骨,又無仙術道法在身,是根基不牢,便金絮其外,敗絮其中。如此敲打有利你內蘊靈氣融於血肉筋骨,有利你血肉筋骨牢靠而成氣府金丹,否則怎麽扛過之後的雷劫?”


    說完之後,那猴子又難得認真,補充道:


    “這些日子你便多找機會跟人打架,越累越好,越慘越好,否則雷劫時魂飛魄散,可就怪不得俺老孫了!”


    “...大聖的意思是,沒有那些仙術道法,就隻能這樣?”


    蘇木沉默片刻後坐起身來,有些遲疑。


    “所以,仙術道法也是修行關鍵?”


    “然——也!”


    猴子搖頭晃腦道了一聲,而後便一躍來到蘇木跟前,瞪著一雙圓眼睛上下打量了蘇木片刻,忽然嘿的咧嘴一笑。


    “醜!真醜!”


    說之後,那猴子身形一轉,就直接憑空消失。


    蘇木愣了半晌才終於迴過神來,暗自撇嘴,懶得跟那猴子計較,便又休息了片刻才終於起身。臨走前,蘇木又迴頭看一眼倒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蒙多,略作沉默,輕聲一歎,而後就轉身離開。


    廢墟外的不遠處,周圍的居民們大多聚集在各個地方,遠遠觀望著廢墟裏的情況,卻誰也不敢靠近。


    直到蘇木從裏麵走出來的時候,才終於讓那些嘰嘰喳喳胡亂猜測的祖安人——盡管蘇木的模樣著實狼狽,衣衫破爛,遍體鱗傷,又鼻青臉腫,身上就沒有多少完好的地方,可這副模樣也確實嚇到了他們,就全都下意識地噤聲,不敢多說。


    懶得理會他們,蘇木隨便揪了一個人問清去路,之後便自顧離開。


    廢墟裏,有個膽子大的小家夥在蘇木離開之後沒多久就偷偷摸摸跑了進去——一個小男孩,最多不超過十五歲,一頭雪亮的白發,黑色皮膚,手裏拿著某種類似鐵劍的東西。他臉上帶著沙漏型狀的麵紋。可能是某種警告?警告任何情況都不要靠近他?


    無論那些沙漏形狀的麵紋意味著什麽都不重要,他現在已經見到了躺在廢墟裏的蒙多的屍體,被嚇得大驚失色,然後猛地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以免驚動了那個倒在地上的家夥——盡管現在的蒙多已經很少有人還能認出他來,或許大部分人都會扒這東西當成一灘染了某種紫色顏料的爛肉,但這個小家夥似乎對蒙多格外熟悉,哪怕這個紫皮怪物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也依然把他認了出來。


    但下意識的驚慌過後,小男孩又重新冷靜下來。


    他好奇地看著蒙多的屍體,然後吞了口唾沫,發出咕咚一聲,小心翼翼地靠近過去,似乎是想要確認這個已經為禍祖安很長一段時間的蒙多醫生是不是真的死了。


    一步,兩步...


    直到小男孩距離蒙多隻有六七步的距離時,他忽然看見那灘爛肉似乎是胸膛的地方狠狠地起伏了一下,然後那東西就發出了一陣熟悉的怪叫。


    盡管蒙多的怪叫還很虛弱,但小男孩依然被他嚇得臉色大變,當即尖叫一聲,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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