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諾克薩斯,有一種戰士被稱為清算人。他們在角鬥場裏互相廝殺,以鮮血作為賭注進行力量的考驗。而幾百年來,角鬥場上的清算人一直都是諾克薩斯的重要傳統象征——他們懲罰罪犯、解決貴族之間的糾紛。但在近些年來,諾克薩斯的普通居民們已經經曆了經曆曠日持久的多線戰爭,早已經開始對這項往日裏用作娛樂的活動失去了原本胃口,這就導致角鬥場裏的清算人漸漸變得萎靡不振,而德萊文也隻是其中之一。


    或許和其他清算人不同的是,德萊文曾為自己豪賭過一把,甚至賭上了自己的名譽和所有家財,但他卻在最後輸得分文不剩,一貧如洗,到如今也就隻能靠著角鬥場裏給他開出的基本薪水才能勉強度日。


    但角鬥場的收益也日漸下滑,如果不是因芙提婭的關係,或許角鬥場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徹底的關門大吉了。


    而這些也是蘇木在剛剛見到因芙提婭的時候才知道的。


    “所以,你一直都在暗地裏幫他?”


    蘇木和賈克斯都在仰頭看著眼前這座門可羅雀又堪稱雄偉的建築——一座由黑石建造的巨大環形角鬥場,占地之廣足以讓人瞠目結舌,而且還是在貝西利科最好的地段,價值根本就無可估量。而其建築風格也是一如諾克薩斯最顯著的莊嚴,圍牆高近十丈,上有鱗次櫛比的石階層層堆疊,雄偉宏大的黑鐵大門向內敞開,門麵上方倒懸著尖銳的石錐,而門後幽暗深邃直達其內的通道則是深不可測,這讓它看起來更像一座內城而不是簡單的角鬥場,便僅僅隻是站在這裏,就會讓人感到十足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諾克薩斯的殘酷審美,在這些方麵體現得淋漓盡致。


    今天已經是蘇木跟德萊文約定好的日子了,因芙提婭一大早就特意去了蘇木下榻的旅店,盡管蘇木和德萊文都沒有做此要求,可因芙提婭卻有著過分的自覺,並且在某些方麵有著格外過分的執著。但不可否定的是,因芙提婭是個絕對忠誠為主的刺客,並且還是個經驗老道的潛伏細作。而當初德萊厄斯奉命平叛貝西利科的時候,因芙提婭手刃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乃至之後跟德萊厄斯說的那些話...無論是因芙提婭的思想思維還是她的行為模式,恐怕都是杜·克卡奧一手造就。


    一台絕對忠誠的殺人機器?


    大抵真正的重點是在忠誠上,而不是殺人機器。


    也難怪那位傳奇將軍要大費周章地把因芙提婭交給蘇木,再由蘇木轉交德萊文。


    而兩天前傍晚的時候,因芙提婭還曾特意迴到那家旅店找到蘇木,要求把蘇木下榻的地方換成她作為勤務官專有的府邸。盡管蘇木已經拒絕了,但過程卻並沒有那麽簡單,因芙提婭的迴答始終都是非常簡練,惜字如金,而事後乃至如今再迴想起來,蘇木甚至覺得當時的自己似乎已經費盡了畢生的口才。


    似乎在因芙提婭的思想裏,侍奉不周就等同於抗命一般的嚴重,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問題。相較之下,蘇木更在意的其實是如果他命令因芙提婭立刻自裁在這兒,這個女人會不會依然照命行事。


    大抵是會的,甚至毫不猶豫。


    蘇木忽然想到了泰隆,那個斯維因在信裏多次囑咐過,不讓蘇木在其麵前露出分毫招攬之意的刺客。


    諾克薩斯的傳奇將軍之所以可以成為傳奇,蘇木大概了解到了一些。


    “是。”


    因芙提婭迴答的聲音把蘇木重新喚迴現實。


    晃了晃腦袋丟掉那些雜七雜八的亂想之後,蘇木又問一句:


    “不是杜·克卡奧的命令?”


    “...不是。”


    聞言之後,蘇木第一次對因芙提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盡管因芙提婭的迴答有些遲疑,但一個絕對忠誠的人是絕然不會對她的主人說謊的——盡管蘇木還不知道杜·克卡奧是不是真的已經對因芙提婭徹底放手,可蘇木根本看不出來這個女人有沒有表演的成分在裏麵。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予信任,卻並不會因此就讓因芙提婭接觸到那些隱秘之事。


    伊芙琳還沒迴來過,如果那個黑暗生物在的話,或許就可以讓她來負責監視因芙提婭,直到徹底查清這個女人已經跟杜·克卡奧再沒有任何聯係了,才能對其選擇性的放寬警惕。


    “走吧,先進去看看。”


    蘇木從因芙提婭的臉上收迴目光,他並沒有從這個女人的眼神裏看到任何異樣的痕跡——更準確的說,因芙提婭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是冷冰冰的,不像人類,反而更像一台機器——杜·克卡奧在訓練刺客的方麵很有手段,蘇木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人之所以是人,哪怕放在萊瑞拉的理論當中,也是由物質存在和精神能量共同構成,而那所謂的精神能量說白了就是靈魂,隻是這種東西在蘇木看來,似乎更貼近七情六欲,隻可惜萊瑞拉並不知道這個說法。


    再之後,蘇木重新看了一眼黑鐵大門,這才舉步而入。


    賈克斯和因芙提婭沉默著跟在身後。


    門口負責收售門票的侍者並沒有阻攔。


    走過幽暗深邃的通道之後,大抵得有百米之深,而後才終於豁然開朗——眼前是一圈黑石矮牆,阻斷了觀眾席和角鬥場的兩個區域,而其他地方則是跟外表看起來一般無二的莊嚴風格,每個角落的每個細節都像是在刻意突顯著諾克薩斯的殘酷審美,而當中一處低矮的巨大空地則是用黃土鋪壓而成——似乎是黃土,但它卻已經徹底變了顏色,淡淡的血腥氣跟隨著豁然開朗的視野一同撲麵而來,讓蘇木的臉色也出現了片刻的不自然。


    而百米通道之上則是階梯狀的觀眾席,人數寥寥卻也絕不算少,尚且沒有坐滿十分之一,便喧鬧聲也因此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但據說曾經角鬥場最受吹捧的時候,整個階梯十萬個席位都是要被坐滿的,甚至過道上也會站滿了人,熱烈的喧嘩聲哪怕是在貝西利科的城外也能聽得清楚。


    往日裏無比繁華喧鬧的角鬥場已經落魄到了怎樣的地步,由此便可見一斑。


    因芙提婭正抬頭看著決鬥場後方聳立的高大鍾塔。


    “清算人入場需要走後門,德萊文現在應該正在休息室。他跟您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兩點的那場角鬥,這會兒還是休息時間。下一場決鬥在五分鍾之後,您可以隨意找個位置坐下。”


    因芙提婭說完之後,轉而望向四周,然後直接邁步走向觀看角鬥最好的幾個位置——盡管那幾個位置早已經有人提前占據,而且各個人高馬大,但在因芙提婭過去之後,甚至不需要多說一句話,那些人就很自覺地讓了開來,並且表現得相當恭謹,甚至有些畏懼。


    蘇木並不對此覺得意外。


    因芙提婭確實是豔名在外,可同時也兇名在外,否則她也不會以這樣的年紀就能安穩地坐在貝西利科勤務官的位置上。盡管要擔任這項職務並不需要什麽武力,但武力卻隻是保證因芙提婭可以坐穩這個位置的手段之一,而不會因為其他的某些原因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排擠下去。


    諾克薩斯從來如此,就像它本身所擁有的審美風格一樣,野蠻和殘忍才是所有一切最重要的根本。


    隻是在蘇木落座之後,因芙提婭卻始終不肯同樣入座,而是把腰杆挺得筆直站在一旁,這讓周圍的很多看客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卻又懾於因芙提婭的兇名也不敢亂嚼舌根。


    “自從貝西利科反叛的事件之後,角鬥場的生意就開始變得一天不如一天,但最開始的時候還能繼續維持下去,影響不大,不會出現入不敷出的情況。直到兩年前,角鬥場的進賬額就開始急劇縮水,而德萊文也是從那之後開始變得萎靡不振。具體怎麽迴事兒,斯維因將軍已經跟您說過,我就不再重複了。”


    因芙提婭在一旁兀自開口。


    “這場角鬥結束之後,下一場就是您和德萊文的角鬥。因為觀看人數較少的緣故,角鬥場從很早之前就已經更改為每個小時隻進行一場角鬥。但我要額外提醒您一句,角鬥過程中沒有任何規則,挑釁、辱罵、陰謀詭計,甚至毒藥陷阱,所有一切可用的手段都沒有任何約束,唯一有所要求的就是分出勝負乃至生死。”


    “角鬥場的清算人還會用毒藥陷阱?”


    蘇木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頭。


    但因芙提婭卻忽然有些遲疑。


    “隻是這些手段不會受到規則約束而已,事實上很少可以見到有哪個清算人使用毒藥陷阱之類的手段。大部分的清算人都是由角鬥承辦人培養,承辦人會給清算人支付住宿、飲食和訓練的開銷,並作為他們的主人在幕後通過角鬥的勝負賺取利益,而不去使用毒藥陷阱也是這些承辦人之間不成文的規矩。也就是說,除非角鬥雙方中的某一方是跟德萊文一樣不屬於任何一個承辦人的清算人之外,其他清算人都要遵守這種不成文的規矩,所以這種情況比較少見。”


    “你的意思是,德萊文可能會用毒?”


    “不排除這種可能。”


    因芙提婭如實迴答。


    蘇木忽然覺得有些頭疼。


    因芙提婭對德萊文的感官似乎並不好,或許是因為德萊文曾在角鬥場上用過類似的手段?應該不會,畢竟德萊文是以單打獨鬥而聞名,毒藥陷阱之類的陰險手段並不適合那家夥。又或許是因為德萊文這兩年的放浪形骸?大抵就是如此了,蘇木在因芙提婭的眼神裏隱約可以看到一些她對德萊文的輕蔑和不屑。


    要想讓這個女人恢複成正常人的模樣,德萊文怕是任重而道遠。


    草草結束了閑聊之後,沒等多久,場下就已經在角鬥裁判員的宣布下從場地邊緣兩側的鐵門裏走出兩個清算人——左邊的那人是赤膊上陣,一身上下數不清的疤痕,手裏提著一杆三叉長槍,腳步沉穩,氣息內斂;而右邊那人則是虎背熊腰,披掛肩甲,手提一件流星錘托在地上,更麵相兇惡,是豹頭環眼,虎麵虯須的模樣。


    蘇木眼神掃過兩人,而後便略微皺眉。


    “都是一身的兇氣戾氣,恐怕他們各自都已經在角鬥場上殺過不少人了,而且手段也都是相當的殘忍。嘖,尤其那個提著流星錘的家夥,本就不是什麽善茬兒,現在又戾氣入腦,哪怕是現在就開始脫離決鬥場去學艾歐尼亞古老寺廟裏那些修心養性的法子,估摸著也活不了幾年。”


    賈克斯在旁邊輕聲開口。


    他把雙手抱在腦後,翹起二郎腿,一副悠哉的模樣。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左邊那個耍槍的贏了。”


    “還沒打你就已經知道了?”


    蘇木瞥了一眼賈克斯,放鬆了身體,而後便重新看向場內的兩人。


    “那個提著流星錘的氣勢更強。”


    “光有氣勢能頂個屁用?”


    賈克斯嗤笑一聲,衝著場下抬了抬下巴,可蘇木眼角瞥見的卻是抬了抬麵具。


    “好好瞧著吧,那個耍槍的雖然沒什麽太大的本事,但你在技巧的方麵還遠不如他呢。這場角鬥大抵會在十分鍾之後結束,你就隻有這十分鍾的時間,要是能跟著學點兒東西,等到過會兒對付德萊文的時候還能更多幾分勝算。那家夥的技巧...說實話,應該挺不錯的,從平時走路的姿勢和手臂擺動就能看得出來,而且有著相當豐富的經驗,比你強得多。”


    聞言,蘇木略微挑了下眉毛,有些不太服氣,卻又無話反駁。


    在技巧和經驗方麵的欠缺一直都是蘇木最大的弊端,但無論技巧還是經驗,都絕非輕易就能一蹴而就,是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才能漸漸累積起來。以蘇木現在的年紀而言,練劍不過三五年,便技巧也好,經驗也罷,有所不足才是人之常情,倘若真就沒什麽欠缺了,反而會顯得不合常理。


    意味著角鬥開始的銅鑼聲忽然落地,場下立刻暴起一聲野蠻如雷的咆哮,繼而便黃土翻飛,煙沙四起,兩人很快就打得難分難解,而蘇木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手中持槍的清算人身上。


    相較趙信而言,這個清算人著實差了許多。


    沒吃過豬肉也總該見過豬跑,盡管上次見到趙信出手已經是四年前的事兒了,而蘇木也完全記不清楚當時的情況,卻如今這一眼瞧去,仍是高下立分——蘇木見過很多喜歡用槍的家夥,包括之前在艾歐尼亞時反抗軍裏的部分士兵,他們都很喜歡使用這種長兵器,可真正能跟他在印象裏的趙信一較高下的,卻一個都沒有。


    便隻看了片刻,蘇木就已經興致缺缺。


    場下的兩人固然打得好看——以諾克薩斯的殘酷審美而言,確實很好看,尤其飆血的場麵,總能引起觀眾席上一片歡唿的浪潮。但蘇木並不怎麽喜歡把這種東西也當作娛樂,就幹脆閉上眼睛,借以唿吸吐納放空心神,抓緊任何一點兒閑暇的時間用來修煉。


    賈克斯略微側頭,似乎是瞥了蘇木一眼,而後便默不作聲地重新迴過頭去,在麵具背後咧開嘴巴笑了起來,繼續抱著某種蘇木理解不了的心態繼續欣賞拳拳到肉鮮血淋漓的角鬥。


    直到十分鍾後,這場角鬥才終於在一陣熱烈的歡唿聲中落下了帷幕。盡管時間稍有偏差,但結果卻誠如賈克斯先前所言——那耍槍的一槍刺穿了大漢的胸膛,前後通透。槍頭三叉鋒刃透出大漢體外,鮮血淋漓,倒掛碎肉,格外懾人,卻偏偏又能讓觀眾席上的看客們為此沸騰。


    諾克薩斯,野蠻,殘酷,三者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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