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歐尼亞,納沃立。


    距離斯維因的敗走已經過了整整半月,盡管戰爭還遠沒有徹底結束,駐留在這片土地的諾克薩斯士兵數量依舊不少,尤其艾歐尼亞主島西部北部那些選擇投靠諾克薩斯的省會,對於反抗軍和兄弟會而言,與眼中釘肉中刺也一般無二。


    但納沃立平原一戰之後,諾克薩斯方麵的士氣已經被打擊到了有史以來的最深穀,盡管在這片土地上仍舊可以見到那些黑鐵鎧甲的蹤影出沒,但這些人卻儼然已經翻不起什麽浪花。尤其是後續的幾次小碰撞,駐留艾歐尼亞的諾克薩斯士兵連吃敗仗,損傷極多,到而今為止,至少在納沃立附近已經再難見到有諾克薩斯人的蹤跡。


    可在另一方麵而言,已經並合了民兵團的反抗軍跟兄弟會仍舊有著不小的麻煩需要解決。


    因為斯維因在眾目睽睽之下的變故,一種莫名的言論已經開始在反抗軍和兄弟會下屬的各個團體之中流傳開來——這片土地正在反抗鮮血的玷汙,自然之母拒絕用暴力來阻止暴力,斯維因身上出現的變故就是這片土地留給他們的警醒,倘若仍舊執意為之,這片土地就會降下災難,永遠地拋棄他們。


    似是某些人有意為之,又或是大多數人心裏不可避免所產生的猜忌:蘇木之所以沒能安然歸來,並非是如克裏斯和霞所說的那樣已經前往諾克薩斯,要從源頭上入手解決戰爭,而是已經喪命在自然之母鑄就的惡魔手裏,乃至於牽連了前去營救的阿卡麗,就連克裏斯和霞也隻是勉強逃離,為了鎮定人心才編造了這樣的謊言。


    戰爭起源於惡魔,而挑起反抗,將戰爭進一步擴大的卻正是蘇木。


    無論其中所言真假,輿論風向如此,而且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選擇相信這樣的說法。反抗軍裏已經有太多聲音開始質疑他們的反抗是否正確,即便兄弟會也無法置身其外。


    自打納沃立一戰過後,易大師,艾瑞利婭,博伊,已經不止一次地進行開會商討,卻始終沒能有誰可以給出一個針對性的解決方案,即便是博伊也為此感到格外的煩惱和無措,已經幾個日夜沒有睡好。


    “兄弟會現在已經開始出現分裂的跡象了,你們呢?”


    博伊滿眼血絲,臉色憔悴,頗為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他抬頭看向同樣懨懨無神的易大師,又看了看臉色平靜的艾瑞利婭,禁不住搖頭苦笑一聲,而後閉上眼睛,長歎一聲。


    “恐怕是那些反叛省會的人做的。”


    易大師同樣的臉色憔悴,一隻手搭在長桌上,食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麵。


    他已經盡可能地派出更多暗探四處尋找輿論流言的源頭,而結果也非常的明顯,所有的輿論流言都是來自最近一段時間加入反抗軍的民兵,而其中最早加入反抗軍的一位則是一年前。除此之外,這些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全部都從北方而來,亦或西方。同樣身為艾歐尼亞人,作為立誌於守護家園反抗入侵的增援而來,反抗軍也好,兄弟會也罷,包括已經並入反抗軍的民兵團,誰都沒有理由拒絕,但如今看來,這些人的身份卻已經變得有待商榷。


    大抵在最初的時候,斯維因也隻是將他們當成細作安排到反抗軍和兄弟會,用以打探情報,而從沒想過今天的事情。可這些人如今卻在斯維因已經敗走的情況下變成了反抗軍和民兵團中不得不拔除的毒瘤,其中意味,就格外的值得深思。


    “不是斯維因。”


    博伊抬了下眼睛,顯得有氣無力。


    “按照路程和時間來推斷的話,如果斯維因真的已經離開了艾歐尼亞,那他現在也就是剛到諾克薩斯而已,達克威爾不會輕易放過他,被革除軍銜都是輕的,搞不好還會丟了性命。所以,是有另外的人已經接替了斯維因的位置,盡管這看起來不太可能,畢竟那些至今也仍舊駐留在艾歐尼亞各個省會的諾克薩斯軍團根本無人統帥,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頓了片刻,博伊忽然坐直身形,滿是血絲的眼睛裏多了幾分淩厲的寒光看向易大師。


    “你能保證克裏斯和霞說的都是真話?”


    “...那你覺得他們說謊的理由是什麽?蘇木很信任他們,我相信他的眼光。”


    易大師的眼神和表情都是格外的平靜。


    聞言,博伊眯了下眼睛,然後輕輕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徹底排除斯維因的可能了。但我想不通究竟是誰可以在斯維因剛剛戰敗的時候就接手那些個已經背叛艾歐尼亞的同盟省會。輿論流言的風波不是一兩天了,盡管斯維因的變化會引來一部分人的恐慌和懷疑,但這種恐慌和懷疑理應很快就湮滅於眾人才對,更何況這片土地也並沒有因此出現任何變故,可偏偏在這種時候有人借此橫生枝節,甚至讓輿論流言愈演愈烈。如果說這一切的背後沒人推動的話...”


    博伊忽然搖頭冷笑一聲。


    “達克威爾的命令不該在這麽短的時間就可以從諾克薩斯傳到艾歐尼亞,所以,如果克裏斯和霞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隻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


    “你想說的是諾克薩斯的那個陰謀結社?”


    易大師抬了下眼睛,而後輕輕皺眉。


    “那他們挑動戰爭的目的是什麽?”


    “...從戰爭中,獲取某種我們本該設想不到的利益。”


    博伊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重新癱在椅背上,然後抬頭看向屋頂,看了許久之後才終於緩緩開口:


    “鮮血,靈魂,黑魔法。”


    話音剛落,易大師一身的氣息陡然一凝,旋即轟然席卷,凜冽的劍意席卷著狂風在這個不大的會議室房間裏格外狂躁地肆虐起來,就連他佩戴腰間的利刃也嗡鳴作響,聲音嘹亮刺耳,哪怕營地大門負責駐守的士兵也可以聽得清楚。


    博伊迴頭看他一眼,艾瑞利婭也終於抬頭,冷漠平靜的眼神裏帶著些許的震驚。


    過了許久,易大師才終於平複了自己的情緒,而後緩緩閉上雙眼,唿吸吐納,努力讓自己接受博伊之前的說法,不會再次泄露一身的劍意。


    博伊苦笑著抬起手臂晃了晃,他的衣袖已經被之前肆意淩虐的劍意撕出了好幾道巨大的裂口。


    “這也隻是我的猜測而已,是真是假還不知道,但咱們該做的事依然得做,就先鞏固好各自的下屬吧,盡可能避免分裂。雖然兄弟會和反抗軍的理念不同...現在還不適合討論這些,等徹底驅逐了那些諾克薩斯人再說吧。”


    頓了片刻,博伊忽然從衣襟破裂的胸前掏出一份前線探子傳迴來的情報,同樣也被易大師的劍意割裂,卻好在沒有變成碎片,隻是從中間的地方被撕出幾道傷口而已。


    然後博伊就把情報丟給了坐在對麵的艾瑞利婭。


    “這算是我主張咱們繼續合作的誠意吧,一個禮物,是我安排在前線的人發現的。”


    聞言,艾瑞利婭麵露狐疑,卻也打開了麵前折疊起來的情報,旋即臉色猛然一變,眼神和表情都露出一股刻骨銘心的殺機,而後便把那張隻寫了短短一行字的情報捏在手裏,連個招唿也沒打就起身離開。


    易大師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卻並沒有阻攔。


    “是杜闊爾的情報?”


    “不然呢,除了那家夥之外還有誰能讓艾瑞利婭出現這麽大的反應?”


    博伊聳了下肩膀,同樣起身。


    “你最好去看看她,有可能的話就把她攔下來,然後從長計議。雖然杜闊爾隻是個敗軍之將,但他現在也是諾克薩斯還留在艾歐尼亞的唯一一個軍團長了,斯維因一走,他就是最高將領,手底下現在已經整合了大約三萬兵馬,而且隻多不少。其中的道理你應該明白,貿然前去的話,後果如何,可是不太好說。更何況咱們現在也是內憂外患,已經有些自顧不暇了。”


    “那你還把情報給她?你應該知道杜闊爾對讚家做了什麽。”


    易大師的眼神忽然變得淩厲起來。


    “西倫貝爾死了之後,艾瑞利婭就隻是個孩子。”


    “但她有著比你更強的能力,也必須承擔起眾多名望和唿聲給她帶來的責任。”


    博伊聳起肩膀,滿臉倦容地無奈一笑。


    “我也不想這麽殘忍,但西倫貝爾那個病鬼已經死了,她就必須得成長起來。更何況當時在戰場上有很多人都親眼看見她斬掉了斯維因的手臂,蘇木閣下不在,她就是那一戰最大的功臣。名望,榮譽,和唿聲,從來都不是那麽容易承擔的,哪怕她的肩膀還狠瘦小。我承認這種做法有些拔苗助長的意思,可我隻能這麽做。要麽,從此一蹶不振,要麽,接替你和蘇木閣下擔當大任,這是她必須要做的選擇。”


    博伊忽然歎了口氣,似乎已經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


    “最後給你一個忠告,易大師。放下兄弟會和反抗軍的立場,咱們可以算得上是朋友,至少也是通報,盡管這很可能會在未來對兄弟會的大義形成不利,但如果沒了未來,那就什麽都沒了——你得幫她一把,告訴她,這條路該怎麽選。畢竟她還太年輕,比當初的蘇木閣下,更年輕。”


    說完,博伊背對著易大師揮揮手,徑直推門離去。


    議事廳房間裏隻剩下易大師獨自一人,他瞑目調息,唿吸聲也漸漸變得弱不可聞。


    當一次日月輪換過後,房門才重新被人推開。


    沉重的腳步聲讓易大師重新睜開眼睛。


    他抬頭看向臉色憔悴蒼白坐在之前那個位置上的年輕女孩,嘴角緩緩露出一絲笑意。


    “我知道的,你一定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你沒讓我失望,也沒讓西倫貝爾和讚家失望。”


    “更沒讓那些相信你的人失望。”


    ...


    黃昏的夕陽拉長了城牆上一行三人的影子。


    天邊殷紅如血,赤色雲濤千萬裏的浩大景色並沒有得到蘇木和阿卡麗的關注,他們隻是看著身邊這個剛剛用黑魔法帶著他們落在此處的萊瑞拉,等待她的解釋。


    “我隻是一個看得見而且摸得著的夢幻泡影罷了,並沒有很強的能力。”


    萊瑞拉巧笑嫣然,揮手收斂了鬥篷裏鼓蕩的黑氣。


    似乎是為了迎合黑魔法這個名字,萊瑞拉每次施展魔法的時候,身上總會蕩起這些漆黑顏色的霧氣,而且並不好聞,充斥著血腥和腐爛的味道。但它並不屬於魔法,蘇木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這些漆黑的霧氣裏並不帶有魔法能量的波動,或許可以將它當作魔法的產物。就像一些很厲害的家夥的身上都有著某種怪癖一樣,製造出這些黑霧來宣揚自己的身份,這似乎就是屬於萊瑞拉的怪癖。


    蘇木懶得再計較這些,他隻是盯著萊瑞拉的眼睛,等待她接下來的迴答。


    “這兒是科瑞克瑟,諾克薩斯南部境內的一座小城,以賭場最負盛名。你有幾個老朋友在這兒,其中一個小家夥可以帶你迴到德瑪西亞,他的實力進步得還算不錯。”


    萊瑞拉挑起好看的秀眉。


    “當然,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也一樣可以帶你們去德瑪西亞,但時間會很長,所以...”


    “不必了。”


    蘇木開口打斷了萊瑞拉沒說完的話。


    “他們在哪兒。”


    “那兒。”


    萊瑞拉並不介意,反而笑意更濃。


    她伸手指向遠處一座似乎不怎麽起眼的建築,一如諾克薩斯傳統的風格,像是一座堡壘。


    “我建議你最好讓他帶你們直接去我的城堡附近,塞萊斯在你的身上留了點兒東西,以你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發現它。你也是,手腳利落的小姑娘。你們艾歐尼亞人並不精通這種魔法,包括那位喜歡留著記憶轉生的卡爾瑪,她從沒研究過這個。”


    萊瑞拉攏了攏身上的鬥篷,然後忽然出現一道細微的光芒,從臉上開始,一直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盡管她一直在笑,而且美貌動人,但那道四處蔓延十分明顯的裂痕卻讓她的模樣看起來著實有些可怕。


    “先去和你的老朋友們打個招唿吧,我在城堡等你。”


    話音剛落,萊瑞拉的身體就忽然在一道氣泡破裂的聲響中炸成一團並不刺眼的微光,包括氣息在內,一同消失在蘇木對於魔法的感知當中。


    她是怎麽消失的,又是出現的,蘇木忽然有些明白了,卻也懶得深究。


    而萊瑞拉口中的老朋友,蘇木也已經大概地猜到是誰了——除了那兩個來自比爾吉沃特的惡棍,蘇木不會再有其他朋友出現在諾克薩斯的城內。


    或許,惡棍已經變成了三個?


    蘇木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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