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蘇木心裏終於明悟清亮的時候,那猴子已經不知去向,這人生嘈雜的酒館裏也依舊沒人注意到他在角落。就稍稍遲疑之後,蘇木便收拾起身,臨到出門前,又隨手丟下幾枚銅子在櫃台上,這才邁步離開。


    猴子去哪兒,蘇木無能過問,那大聖從來都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雖是不曾多說,卻來這兒之前,想該也是在如來門下清修佛法,如今終於得了個無拘無束,便一發不可收拾。卻真要說無拘無束也不是,隻相比在那西天極樂要鬆快許多,再一眼洞穿千萬裏,一個跟鬥就十萬又八千,便哪兒又樂子就去哪兒,誰都攔不住。


    好處是得了不少,如著猴子的說法,是心境通明,不染纖塵。其中的道理蘇木可不明白,卻大聖這般人物也如此重視,蘇木當然知曉事關緊要,如今得以解決,唯一的感受便是輕快許多,不比先前的沉重。隻可惜原本想要的沒能得成,這黑刀墨淵的事兒,還得自己解決。


    這一路迴去,別無他事,又腳步也輕快活絡了許多,蘇木便直奔搏擊場。


    而今這艾歐尼亞和諾克薩斯的戰爭是全盤都在斯維因的掌控之中,蘇木所在反抗軍耳目不靈,信息匱乏,怎麽多想都是無用之功。蘇木心裏也想得清楚,就幹脆不去多想,靜候影流的佳音。而在那之前,便說無所事事也不為過,搏擊場的氛圍令蘇木有所不喜,可終歸也能是個可以打發時間的去處——總不能整日喝酒,昏天暗地的。相較而言,在搏擊場裏瞧瞧這鎮子上的野蠻人手段如何,也是有些好處。


    更何況克裏斯這個時候應該也還在搏擊場裏,那破戒僧的本事究竟如何,蘇木心裏沒什麽定數,卻也可以肯定他的本事定然要在自己之上,而且強出許多。


    便看一看,學一學,總沒什麽壞處。


    此時不必先前,猴子有仙法可避人耳目,便堂而皇之的走進去也不會有人察覺。此時沒了猴子的仙法,蘇木也就在搏擊場門前的服侍生手裏丟下一枚銀幣,當作入場費。


    嘈雜的聲浪一如既往,燈光匯聚的搏擊台上,克裏斯正摩拳擦掌。


    “來得巧了。”


    蘇木咧嘴一笑,隨便找了個空著的地方就坐了下來。


    搏擊場的觀眾席人滿為患,視野所及,也就這一個空位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沒人坐,畢竟後麵還站著幾個人。


    但蘇木也沒多想,走過去,一屁股就坐了下去,而後抬頭看向搏擊台。這身邊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家夥,各個虎背熊腰,肌肉虯結。就一眼瞧去,蘇木這幅體格,在這些人跟前也就像個小不點兒的娃娃一樣,即便是在旁邊坐下了,也沒人注意。


    鄰座那個把胡子編在一起的家夥似乎格外興奮,正肆意揮舞著拳頭,大唿小叫,幾次都險些砸在蘇木的臉上。


    略一皺眉之後,蘇木也懶得多事,當即便起身準備換個地方。


    “小子,給我站那兒。”


    那編著胡子的家夥忽然迴過頭來,眼神不善地盯著蘇木。他那粗糙厚重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一樣,在胸膛裏來迴滾蕩,震得這周圍許多人都一陣皺眉,迴頭看來。


    蘇木才剛剛起身,瞥他一眼,仍是自顧自地離開。


    一隻蒲扇樣的大手就忽然按在蘇木的肩膀上,五指猶如鐵鉤一般,狠狠地嵌著筋骨皮肉就捏了下去。


    “你剛才那表情是個什麽意思?嗯?先把話說清楚嘍,老子滿意了再走。”


    ...


    “瓦斯塔亞人?”


    博爾基裏北城門下,負責守衛的人也是從鎮子裏找來的,模樣粗獷,身材高大,赤裸的上身肌肉虯結,麥色的皮膚上,布滿了交錯猙獰的疤痕。尤其肩頭的地方還有一塊剛剛落下不久的淤青,卻相較於身上許多的疤痕,淤青也就顯得不太起眼了。


    這守衛也就一個人,正攔在洛霞跟前,眯著眼睛上下打量。


    “哪個部落的?”


    “洛特蘭。”


    霞瞥他一眼,稍稍皺眉,卻也不願意招惹麻煩上身,如實應答。


    聞言,大漢臉上露出些許狐疑,彎腰下來,湊近到霞的跟前,滿帶戾氣的眼睛死死盯著霞的眼睛。


    “渡鴉?真是少見,洛特蘭部落竟然還有人活著。”


    “是。”


    霞退了兩步,拉開距離,而且惜字如金。


    這人嘴裏吐出來的酒氣讓她著實有些不喜。


    見狀,大漢嘿的咧嘴一笑,也不在意,又把目光轉向一旁的洛。


    “你呢?”


    “也是洛特蘭部落的,看不出來嗎?我們一起的。”


    洛擺了個自認為還可以的姿勢,臉上帶著迷人的笑意,一隻手撫弄著白色短發,又抖了抖披風,露出身後新長出來的、還不怎麽密集的羽毛。


    大漢輕輕點頭。


    “孔雀。”


    已經確認了身份之後,大漢仍是一步不讓。


    他的目光在洛霞之間來迴看了兩眼,這才從褲兜裏掏出紙筆。


    “你們應該知道現在的情況,那些諾克薩斯人就在東邊的海峽,鎮子上所有進出的人,尤其是你們這樣生麵孔,必須調查清楚了才行。話已經跟你們說了,配合一下,說說你們是從哪兒來的,來幹什麽,沒什麽問題的話才能進去。”


    “從盧卑克來的,來找人。”


    霞咬了咬牙關,已經相當的不耐煩,——畢竟瓦斯塔亞人和尋常普通人有著相當明顯的差別,無論怎麽偽裝都不可能毫無破綻,更何況諾克薩斯也從來沒有瓦斯塔亞人加入的先例。如此盤問下去,不過浪費時間罷了。


    隻是盡管如此,霞也知道在這兒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博爾基裏的特殊在整個艾歐尼亞都很有名,當地居民狂野善戰,內部爭鬥不休,卻在對外的時候格外統一。真要在這兒鬧出什麽麻煩來,即使是個小麻煩,也很快就會變成大麻煩。緣由如此,霞是無可奈何,隻得耐著性子繼續迴答。


    “盧卑克?北邊那個鎮子?”


    大漢略有些意外,挑起眉頭。


    “不是已經死幹淨了嗎?而且我也不記得那個鎮子上還有瓦斯塔亞人在。”


    “那段時間正好在盧卑克小鎮打聽消息,有關瓦斯塔亞族聖物的消息。既然你知道洛特蘭部落的事兒,那這些就沒必要多說了。至於我們怎麽活下來的,你也不需要知道,我不想說。”


    霞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大漢混不在意,反而吹了個輕佻的口哨,把這些東西都記載紙上,然後繼續盤問:


    “找誰?”


    “...另外兩個從盧卑克來的人,我們一起活下來的,我有點兒事耽擱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是什麽,我不希望這事兒被別人知道,尤其那些為了掙錢已經變得喪心病狂的家夥們。”


    霞說了個自認無懈可擊的理由。


    聞言,大漢抬頭分別看了洛霞一眼,然後輕輕點頭。


    “如你所願。”


    他隻在後麵的信息上補充了“找人”二字,並且在霞的眼前晃了晃,證明自己並沒有去做那些多餘的閑事兒,之後才收進褲兜裏。


    “進去吧。”


    說著,大漢讓開了城門的位置,然後目送洛霞的背影離開,直到那兩人消失在一些攤位的拐角之後,這人忽然轉身去了最靠近城門邊緣的水果攤,在攤位跟前蹲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抓起一個梨子就塞進嘴裏,吃得滿臉汁水。


    攤主略微抬頭,是個滿臉橫肉的女人。


    “告訴鎮長,這兩個瓦斯塔亞人是和那兩個外鄉人一起的。”


    說著,大漢從褲兜裏掏出那張紙,遞到女人手裏。


    “都是從盧卑克來的,找人看著他們。”


    “這事兒不用你來操心。”


    女人輕哼一聲,拿過紙在手裏看了一眼,然後隨手丟在一旁的桌子上,用石頭壓住。


    見狀,大漢扯了扯嘴角,三兩口就把梨子吃了個幹幹淨淨。


    “之前那兩個外鄉人到底想幹什麽?瞧瞧,這地方就是為了陪他們演戲才落下的。”


    大漢指了指自己肩頭的淤青,臉色不太好看。


    “如果不是鎮長的吩咐,就這種整天打著小算盤的家夥,早就應該從咱們博爾基裏消失了!還陪他們演戲?我呸!不識好歹的東西,博爾基裏可不是能讓他們這麽放肆的地方!”


    說著,大漢臉上露出些許猙獰,一身的殺氣冰冷森然。


    女人視而不見。


    “這話你也就是跟我能說上兩句,要真有本事,跟鎮長說說去?”


    聞言,大漢臉色當即一僵,悻悻然不再說話。


    女人瞥了大漢一眼,冷笑一聲。


    “我也是聽鎮長偶然提起的,那個小家夥兒,叫蘇木的那個,好像是納沃立反抗軍裏的人,地位還不低,之所以會到咱們博爾基裏來,也是跟東邊的那群諾克薩斯人有關係。但這些事兒你別多管,也別多問,管好自己的嘴,再老老實實地聽從鎮長安排就行了。另外再提醒你一句,可別忘了,當初你跟鎮長爭搶那個位子的時候,如果不是鎮長救你一命,你現在早就已經成了那些大海獸的糞便了。”


    “...我記得,不用你提醒我!”


    大漢瞪起眼睛,有緊跟著想起什麽,臉色重新垮了下去。


    他拍拍屁股起身,盡管屁股上什麽都沒有,還是這麽做了,然後轉頭看向鎮子裏最高的那棵樹,臉色古怪。


    “話說,咱們跟納沃立那邊也沒什麽聯係吧?鎮長怎麽知道那小子的身份的的?”


    “你問我,我問誰?”


    女人不耐煩地揮揮手,攆蒼蠅一樣。


    “趕緊滾迴去幹活兒,免得真有諾克薩斯人混進來了。到時候,鎮長要拿你是問,看你還能怎麽硬氣!”


    大漢嘴角抽了抽,還想爭論兩句,卻到頭來也隻是丟下一聲悶哼,賭氣似得迴去了城門口。


    ...


    正走在街上的霞略微抬頭,豎瞳的金色眸子裏帶著些凝重,腳步稍稍一頓,之後便輕巧地借著丟在一旁的雜物的影子,轉進了昏暗無人的巷子裏。


    “有發現嗎。”


    霞輕聲開口,目光看向從上方一躍而下到身前的洛。


    自從上次弄丟了塔莉婭之後,這家夥就變得格外聽話,無論讓他去做什麽都是毫無怨言,而且格外的小心謹慎,再沒出過什麽差錯。


    “說實話,如果不是你的話,咱們這次可能就要吃個大虧了。”


    洛的臉色格外凝重,把自己聽到的所有東西全都一字不落地說了一遍,而後才繼續開口:


    “蘇木和克裏斯已經被盯上了,他們做了什麽還不知道,但這話確實是剛才那家夥說的,他們一直在配合演戲。當然,咱們肯定也被盯上了,博爾基裏的鎮長不是個簡單的家夥,也和外邊傳言裏說的不太一樣,這地方根本就沒有一個傻子。”


    聞言,霞隻輕輕點頭,沒再多說。


    如著外界的傳言,對於博爾基裏人的評價從來都是飽含鄙夷——一群四肢發達而頭腦格外簡單的家夥。諸如此類的言論,大多是從來往博爾基裏的行腳商人之間流傳出來,而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評價,也是因為他們總能在博爾基裏這地方以低出別的地方很多的價格收購到海獸材料。簡單說來,就是這些博爾基裏人頭腦不行,不懂抬價,以至於讓那些行腳商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壓下價格還歡天喜地。見微知著,博爾基裏人在談價方麵的不足,就導致了許多行腳商人的不屑和鄙夷,但同樣的,也正是因此,博爾基裏從來都不會缺少行腳商人的往來。


    “我覺得這些博爾基裏人不但不傻,反而相當聰明。”


    洛是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一陣唏噓。


    “發動整個鎮子上的人裝傻賣憨,就隻是在出售海獸材料的方麵來講,這些人根本是動了薄利多銷的打算,偏偏那些行腳商人還把他們當成傻子,說他們腦袋不行,不懂抬價。但我來的路上也打聽過,相比其他地方,博爾基裏出售的海獸材料的價格並不是很低,但數量卻是其他地方的好幾倍...說實話,我真想不出博爾基裏的鎮長是怎麽做到的。”


    “如果你能想到,蘇木和克裏斯也不會被騙了。”


    霞衝著洛翻了個白眼,而後便小心斟酌著其中的古怪。


    但其中的關節仍是想不明白,尤其是那些關於博爾基裏鎮長的所作所為——蘇木的身份從何而知,如此配合演戲的目的又是什麽。


    臨到末了,霞也隻得無奈一歎。


    “先去找蘇木和克裏斯吧,這事兒,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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