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環大刀距離蘇木的鼻尖也不過隻有三寸左右,刀鋒森寒,或許是殺人無數,這樣的距離下,蘇木也能嗅到上麵難以掩蓋的陳年血腥,格外刺鼻。


    他懷裏的女孩正瑟瑟發抖,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


    “你又是誰?”


    蘇木右手拇指拂過黑刀刀柄,左手又拍了拍女孩肩膀,之後才抬頭看向眼前的諾克薩斯軍官——看起來像是某個統領,但蘇木見過的那些統領裏並沒有這個家夥。第一軍團的軍團長是克烈,第二軍團則是伊米斯坦,第六軍團的軍團長叫什麽蘇木確實不知道,就如今算來,也就隻有第九軍團是蘇木從沒見過的。


    第九軍團?


    按照探子的消息,第九軍團應該還在艾歐尼亞最西邊的那座島上,雖說上一次得到關於諾克薩斯第九軍團的消息是在一個月前,但斯維因應該不會妄自調動第九軍團才對。


    如著蘇木的看法,把第九軍團留在那座島上繼續尋找可以使人長生的聖物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那麽,這家夥到底是誰?


    諾克薩斯新的援軍?


    蘇木略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家夥,但他看起來並不具備太大的威脅。相反,那些已經把他們團團圍住的諾克薩斯士兵才是麻煩,蘇木不確定自己有本事對付這麽多訓練有素的戰士。


    “我不喜歡你的廢話。”


    軍官皺起眉頭,俯視著蘇木。


    他用刀刃的側麵拍了拍蘇木的臉頰,更湊近幾分,嘴裏吐著不討人喜的臭氣。


    “鬆手,把這家夥交給我,然後你就可以滾去一邊受死了,小家夥!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通融,如果你再不按照我說的去做,我保證你連個完整的屍體都不會留下!”


    “你在威脅我?”


    蘇木瞥了眼貼在臉頰上的刀刃,然後看向身前的軍官。


    他扯了扯嘴角,忽然笑了起來。


    “我的心情很不好,你們不該惹我的。但現在看來,正好可以發泄在你身上。”


    說完,蘇木眼神裏忽然閃過一道精光,沉肩落胯,弓腰提膝,膝蓋就直接撞在軍官胸腹處鎧甲連接的地方。砰的一聲悶響之後,巨大的力道讓軍官臉色都變得慘白,整個人也都弓成了蝦米一樣,隨即黑刀掀起一抹烏光,徑直架在軍官的脖頸上。


    刀鋒貼著皮膚,森然的寒意讓軍官把到了嘴邊的哀嚎都生生咽了迴去。


    周圍的諾克薩斯士兵一陣混亂,正要上前,卻見到軍官已經被蘇木完全鉗製在手裏,副官連忙伸手攔住了周圍的士兵,一臉警惕地盯著蘇木,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那個女孩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蘇木。


    但蘇木根本無暇顧及這個女孩,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士兵,然後冷笑一聲。


    “讓他們全部滾蛋,我保證你還能安然無恙地迴去。否則...這些家夥看起來兇神惡煞的,我可不能保證這隻手會不會被嚇得發抖,然後,不小心抹過你的脖子。”


    說著,蘇木握刀的手忽然顫了一顫。


    聞言,軍官當即瞪大眼睛,含怒欲發,卻又念及自己的處境,隻得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眼神示意自己的副官帶人後退。


    他連說話都不敢,黑刀刀刃已經割破了他的皮膚,之前吞咽口水的時候,軍官更是清楚地感覺到了劇烈的刺痛。


    “做的不錯。”


    蘇木眼神微動,左手忽然攬住女孩的肩膀。


    然後毫不留情地抹過了軍官的脖子。


    血花飛濺,短暫的嗚咽聲很快就被溢出的鮮血掩埋下去。


    士兵們一陣混亂。


    “殺!殺了他!該死的艾歐尼亞畜生,把他的腦袋砍下來!”


    副官稍稍愣神之後,當即暴跳如雷,但蘇木卻清楚地瞧見了他眼神裏的興奮。


    如果不是這家夥偷偷靠近的話,蘇木也不會立刻殺了那個軍官。


    蹩腳而又拙劣的演技。


    不過是想借著他的手來上位罷了,如果那個軍官還活著——可能那個軍官身上有著不錯的戰功,所以一直身居高位,至少也是壓在副官的頭上。如果他還活著,副官就永遠都沒有上位的可能,隻能永遠都是副官,聽命與剛才那個蠢到不能再蠢的家夥。


    但蘇木很樂意幫他一把。


    下一秒,女孩就感覺到那隻攬著自己的手臂忽然發力,把她緊緊箍住,靠在背後的胸膛上,隨即身體騰空,高高躍起。


    黑刀蕩開頭頂斬來的利刃,落地之後,蘇木腳下橫挪,當即發力,哪怕懷裏還帶著一個像是累贅的女孩,卻依然猶如利箭一般,直衝副官而去。劍勢,劍術,體魄,基礎...蘇木牢記著素馬長老的教導,行如疾風,動如脫兔,定則腳下生根——一個前晃之後,已經藏在人群裏的副官揮劍斬在空處,之後他就瞧見一道漆黑的烏光衝著自己直刺而來。


    劍術多刺,刀法多斬。


    蘇木將黑刀灌入副官的眼睛,一聲慘嚎之後,副官就徹底倒在地上,再沒有任何生息。


    “我說了,你們不該惹我的。”


    蘇木舔了下有些幹裂的嘴角,然後抽刀後退,躲過側麵一個諾克薩斯士兵的長槍。


    這些家夥有些慌亂,但人群裏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什麽,之後所有人就重新冷靜下來,甚至某些人的眼神也變得格外熾熱——殺了諾克薩斯正副兩個軍官的蘇木,如果可以得到他的首級,或許在諾克薩斯的規矩裏意味著不俗的戰功——至少也得是個千夫長之類的,甚至更高,否則這些家夥沒理由變成這幅模樣。


    而這一隊人馬至少也在百人之上,蘇木不確定自己有本事可以解決所有人,但想要突圍卻再簡單不過,哪怕懷裏還帶著一個累贅。可他晃過身形之後,又是揮動黑刀,斬過一個諾克薩斯士兵的脖頸,眼角瞥見,忽然沒了離開的打算。


    他抬腳踹開身前擋路的家夥,然後大跨步邁出,一腳踩在附近房間堆積的柴垛上,借力躍上屋簷。


    “你在這兒老實點兒待著,我過會兒再來帶你下去。”


    蘇木把女孩丟在屋簷上,又脫了身上的裘衣蓋在她的腦袋上,之後就轉頭看向街道的另一個方向,咧開嘴巴笑了起來。


    “你來晚了,剩下的就隻是些嘍囉了!”


    “我看未必,很及時!”


    克裏斯粗獷的大笑聲震得整條街道都在顫抖,他一馬當先,腳下發力,踩著旁邊的屋牆像是飛簷走壁,靠近之後,身形仍在半空,卻一連出了三腳,直接踹飛了三個諾克薩斯士兵。


    那些士兵砸進人群裏,帶起一片鬼哭狼嚎。


    大批的朔極寺僧侶都迅速趕來,戒刀和棍杖在他們手裏展現出了格外可怕的威力。除此之外,蘇木還注意到了那個用紅布蒙著眼睛的僧人,盡管看不到他真是的麵容,但蘇木很確定這家夥就是李青。


    隨後,一陣火熱的浪潮迎麵而來,吸引了蘇木的注意力。


    烏迪爾,蘇木記得那個野蠻人似乎就叫這個名字,他身高馬大,周身環繞這赤紅的烈焰,拳腳之間隱約顯現出鳳鳥一般的虛影。便一拳砸下,諾克薩斯製式的厚重鎧甲都會凹陷出一道深深的痕跡,邊緣甚至帶著些融化的跡象。


    “魔法?”


    蘇木挑了挑眉腳,然後輕輕搖頭,不再理會。


    他將目光轉向那些已經士氣潰敗的諾克薩斯士兵,又一次舔了舔幹裂的嘴角。


    殺戮的欲望...


    蘇木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也擁有著殺戮的欲望。


    諾克薩斯之人,死不足惜!


    “我討厭諾克薩斯人。”


    蘇木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把瑞雯的身影從腦海裏丟出去,然後沉眉弓腰,從屋簷上一躍而下,黑刀當先斬斷了一個諾克薩斯士兵的腦袋——直接砍斷了他的脖子,碗口大的疤,血噴三丈,猩紅淋漓。


    落地之後,便又是一劍,橫斬而過,即便有甲胄防身,卻間隙也無可避免。雖說蘇木練劍時間尚短,就基本的穩準也不能拿捏得當,卻這一劍之後,那諾克薩斯士兵也落了個開膛破肚的下場。


    朔極寺的幾位長老略微皺眉,不喜蘇木這般血腥的手段。


    “殺敵也如做人,該留一線,當留一線。”


    白胡子長老輕輕搖頭,側身來到蘇木一旁,低聲道來。


    卻蘇木瞥他一眼,古井無波,腳下橫向滑出,身形便再度衝入人群,分離廝殺。黑刀染血,便每次揮斬都會帶起一抹血線,那白胡子長老瞧得心驚膽顫,是蘇木所過之處,要麽人頭落地,要麽開膛破肚,便連個全屍的目光都不曾留下。一刀,一劍,那眉眼間漸漸蒙上的濃鬱戾氣,讓白胡子長老也陣陣膽寒。


    如長老的境界,自然瞧得出蘇木對這些諾克薩斯士兵抱有極重的怨恨怒氣,這才如此的不留情麵,不顧人道。


    倘若蘇木得知,長老感慨人道一事,怕會嗤笑作罷。


    他也曾顧忌人道,更指點了瑞雯在遭遇背叛之後的可去之處,卻到頭來,換迴的反而是素馬長老的死訊——他是不信亞索會手刃親師的。便如今說來,麵對這些諾克薩斯的野蠻之人,又何須顧忌人道?所謂人道,也不過是與人有用,卻在蘇木眼力,諾克薩斯是與畜生也沒什麽兩樣!


    怨恨也好,惱怒也罷,蘇木就隻想斬了這些諾克薩斯人而已。


    殺人如麻!


    那來自極北的野蠻人一拳砸開身旁的敵人,之後便就此停手,轉而看向衝殺在人群裏的蘇木。他皺起眉頭,轉身拉住一旁的李青,低聲說了些什麽,李青就轉而“看”向蘇木。


    “殺孽不重,神龍之靈是如此看法。”


    許久,李青搖了搖頭,轉而麵對更多的敵人。


    “隻因怨怒已久。他需要發泄。”


    “怨怒?他就是那個...”


    烏迪爾挑了挑眉腳,適時住口,再看蘇木一眼,看了許久,而後就轉身走到一旁的屋舍簷下,雙手收在胸前。


    “我不打了,一些烏合之眾,既然他需要,那就給他了。”


    本該因為軍官的死亡而士氣低迷的諾克薩斯士兵卻依舊不慌不亂,反而堅持要摘下蘇木的頭顱,士氣比之先前更甚許多。然而,朔極寺一眾僧侶的到來卻直接將其擊潰——沒有了首領軍官的統帥,即便士氣高漲,也不過雜亂如麻,便連統一的戰線都不能組成,又拿什麽來麵對這些修武已久的僧侶?


    倘若隻有蘇木一人也就罷了,卻偏偏朔極寺橫插一腳,這些諾克薩斯士兵也就接連潰敗。


    不多時,街道就被鮮血徹底染紅,喊殺聲也漸漸落下帷幕。


    蘇木身形折過,黑刀橫抹,將最後一個諾克薩斯士兵的腦袋也砍了下來。再四顧而去,就隻有許許多多倒地不起的屍體,血腥衝天。而蘇木也一身淋血,立於場中——屍堆之間,就他一人。哪怕朔極寺的僧侶們也都望而卻步,早先就已經收手站在遠處,瞧著那遍體血紅的蘇木臉色泛白,也或瞑目禱告。


    克裏斯舔了舔嘴角的血跡,當先走來。


    “小子,殺性挺重。”


    他環顧周遭,又咧嘴一笑。


    “該殺!”


    “隻怕要業力纏身。”


    白胡子長老眉關緊皺,雙手合十,一身潔淨,不染纖塵,更罔提血跡腥氣,是比起這周遭的朔極寺僧侶也要顯得格外突出。


    卻在蘇木眼裏看來更像一種諷刺。


    同樣是一方長老,但這白胡子老頭兒,比不了素馬長老。


    “業力纏身?這位長老,如果真要說身上沾染的業力,恐怕這整個鎮子上,就您老人家身上沾染的業力最多吧?”


    譏笑的聲音來的格外突兀,眾人聞聲抬頭,才見到不遠處的一棟房屋簷上,正站著兩個瓦斯塔亞人。一男一女,女的嬌媚,男的健美,兩人都是瞧著街道上血腥的模樣,卻麵色如常,便看向蘇木的眼神裏也並無抗拒之色,反而帶著些隱憂。


    霞當先一躍而下,來到蘇木身前,略微皺眉。


    “隻是逛逛?”


    她表情嚴肅,眼神裏帶著些嗔怒。


    洛也緊跟而來,笑嘻嘻地拍了拍蘇木肩膀,似乎不顧染了滿手的血腥,然後做出一副誇張的驚恐表情。


    “糟了,我也染了業力!該死的,這東西好嚇人!哦,天呐,我要死了!”


    瞧著洛滑稽的模樣,霞也伸手替他拿掉了衣領上沾著的碎肉,蘇木原本緊繃的臉色終於放鬆了許多。他輕輕搖頭,又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然後才轉身看向正雙手合十,臉色陰沉的白胡子長老。


    他見過這個長老,上次大聖帶他去朔極寺的時候,而這人也是那次變故之後,朔極寺裏僅存不多的幾位長老之一。


    如果蘇木沒有記錯,這個老家夥似乎一直是躲在人群裏麵。


    克裏斯忽然在他旁邊耳語幾句,說完就負手站在一旁,再不作聲。


    蘇木隻輕輕點頭,又稍作思忖,之後才抬頭看向白胡子長老。


    “我是反抗軍的蘇木。”


    他收起黑刀,眼神平靜,臉色如常。


    “既然是反抗軍,殺諾克薩斯人就沒什麽不對。如果長老認為殺了這些人就會沾染所謂的業力,那麽,您老大可不必出山,隻需要待在朔極寺裏,躲在最後麵就好,何必要大費周章地四處招攬那些已經被掃地出門的破戒僧,又何必再遠走西南,去沾染那些所謂的業力?還是說,朔極寺已經淪落到需要依靠這些東西來提高聲名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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