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讓您久等了特洛斯大人。關於最近所發生的事情,大致是有一些答案了。”


    雖然有點在意愛麗絲口中的「那個」指的究竟是什麽,也對自己身上擁有的潛質感到疑惑,不過也知道現在並不適合談論這個議題。因此,依舊是緊閉著嘴巴,隻是認真地傾聽著兩人的對話。


    “無妨,這點時間在下等得起,隻是真令人驚訝啊。”


    “怎麽了?”


    “不愧是那個名門海因茲貝倫,竟然連星象的演算都能做到。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您這麽年輕的占星師。”


    “您對我過譽了特洛斯大人,剛剛我也是借助了愛麗絲和這本魔法書的力量才辦到了這些事,所以您這麽說,真是令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看到吧……在少女的身上竟然出現了「謙虛」這種表現。震驚——震驚得無以複加。


    “怎……怎麽了嘛?為什麽徒弟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啊!你是不是在心裏想著什麽很失禮的事情啊!”


    似乎不知不覺地我就將心裏的想法通過眼神傳遞給了伊麗莎白,盡管未能完全讀透,不過卻讓我感覺到兩人的默契程度似乎是提高了許多。


    “我沒有在想什麽啊。別管我啦老師,還是說說正事吧,別讓特洛斯大人等待得太久了。”


    “我這正要說呢!不用徒弟在那裏多嘴提醒!還不是你那奇怪的眼神打斷了我!”


    少女的眼神中透出了不滿的意味,對此我也是立刻迴以一個歉意的笑容。在輕哼了一聲後少女的臉色重現變得嚴肅起來。


    “最近因為天體的周期變化,魔物將再次獲得來自狄亞馬特的「祝福」,往後的時間它們還要漸漸變得更加強大。伴隨著祝福的增強,魔獸將變得更加敏感也更為危險,想必之前受到襲擊的小村子正是不小心招惹到了某些強大的魔獸群了吧。”


    “這樣看的話,軍隊的支援恐怕一時半會還是無法指望的了。那麽問題又迴到最初的那個了啊,海因茲貝倫小姐,現在你能答應在下之前對你的請求了嗎?”


    “沒問題,既然事情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那麽就算我出手幫助你們,應該也不會引來什麽麻煩。而且也不能放著不管,說不定再等下去,那群雪猿也會朝這座小鎮發動襲擊了。”


    “您終於答應下來了啊!真是幫了大忙了,放心吧海因茲貝倫小姐,我非常清楚您身上受到何種約束,這次與雪猿的戰鬥我會選出鎮上最可靠的小夥子,之後絕不會將您在這裏做過的事情流傳出去的。”


    “這個倒無所謂,魔法公會的約束雖然是需要遵守,不過我可是伊麗莎白·v·海因茲貝倫,就算我稍微違反了他們也拿我沒有辦法。隻是之前來的時候也與那群雪猿稍微交手了一下,如果不是有硬實力的高手,到時候可幫不上忙,反倒還會影響到我呐!這點還請特洛斯大人留意一下。”


    說完後伊麗莎白看了我一眼,她眼神中的意思分明是在說「我說的幫不上忙,可不包括你喔」。少女的想法雖然讓我感到有點好笑,不過也覺得有點暖心。其實我對於自己的定位還是看得清楚的,前兩次的戰鬥已經說明了我是累贅這個事實了。「我可是你的師傅!安全的問題就交給我吧!想要成長的話,實戰可算得上一個好方法」,或許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少女的雙眼中再次傳遞來了這樣的信息。非常強烈,也非常灼熱的信息。仿佛下達了一個死命令,「必須」「一定」這樣的感覺,緊緊地在逼迫著我向她點頭。


    無奈,我微不可察的朝著伊麗莎白點了一下頭,眼神中也透出「我知道了」這樣的意思。見此少女終於是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與此同時蘭頓·特洛斯也在思考了之後開口說道:“我想過了,確實在麵對雪猿這種強大的魔獸時人數是沒有意義的人。以海因茲貝倫小姐作為主攻手的話,到時候我會選出最出色的幾人保護您,你認為這樣子如何?”


    “隻要不影響到我的戰鬥就行了,保護就不用了,隻是在我準備大型魔法的時候,需要有人能提供強大的火力壓製猿群,不讓它們幹擾到我的施法,隻要我能放出這個魔法,一瞬間就能把它們解決掉。”


    “這個沒有問題!在下向您保證,一定會完成這個任務的。哪怕是化為盾牌擋在您的麵前,也會為您爭取吟唱的時間。”


    特洛斯一臉堅毅嚴肅的說著,從他的身上我感覺到的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意誌,似乎為了達成任務,他就連自己的生命也能毫不猶豫的舍棄掉。這時,我不由得感慨,這樣的表現確實很有軍人的風格。


    “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喲~”


    就在我感慨著的時候,特洛斯夫人的聲音從餐廳傳了過來。


    “等等,蒂娜。我們還有點事情沒有談完……”


    “不行喔,達令。他們還在長身體呢!這種時候吃飯和睡眠才是最重要的!別拉著他們陪你這個工作狂了。不然呢——我可是——會生氣的喲——”


    在特洛斯夫人拉著長音的柔聲催促下,我看到了特洛斯先生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了起來,看來他也是屬於懼妻一族的人啊……


    ——等等,我為什麽要說「也」呢?


    晚餐的內容與之前在旅館時伊麗莎白所點的那些差不多,看起來那些就是這個地區的特色了。與旅館販賣的食物相比,兩邊在賣相上大致上是差不多的,不過蒂娜·特洛斯夫人所準備的這桌子菜肴,聞上去更香,那種香味令我想到善用香料的南洋菜。


    濃鬱、芬芳的香料與動物的脂肪交相輝映,烤肉所用的炭火也非常有講究,據特洛斯夫人所說,是混雜了高山香木於其中,所以才會出現那種獨特的熏香之氣。如果將氣味給我帶來的衝擊比作一場小型的拳擊比賽,那麽味覺所帶來的碰撞無異於一場戰爭。鮮美的羊肉每一塊都如同一枚子彈,射中我這千瘡百孔的身體,在脂肪與肉塊的攻擊中我仍然能保持住自我,維持自身的意誌,直到——


    “看你們兩的樣子,應該是有點營養上的問題,吃個這個補補比較好。這塊烤腰子,你們兩個孩子就一人分一半吧!”


    在特洛斯夫人愛憐的目光中,我和師傅共分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烤腰子。這塊還帶著一點血絲的烤腰子,目測大概是在七至八分熟之間,正是處在一個微妙的程度,腰子上撒了薄薄的一層礦鹽,以及更多被研磨成粉的香料,撲鼻的香氣由香料與腰子本身的腥膻氣構成,原本應該是令人反胃的腥膻味在經由香料的輔助之後,升華進化為了令人欲罷不能的氣味。


    我張開了口,此時我的身體有點微微的顫抖,口中的津液也到了即將決堤的程度,舌頭有點不知該如何擺放。一時間我出現了某種錯覺,感覺自己並不是在享用美食,而是將要與一直暗戀著的姑娘親吻,手足無措得仿佛青春期時的蠢蛋。


    在按耐不住的衝動下,我終於是顫抖著將烤腰子往口中送去,從未想象過自己會有如此笨拙丟臉的模樣,腦中對自己產生了某種厭惡與輕視,「就連如此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到」這樣的想法漸漸浮現出來。但是就在烤腰子入口的瞬間,所有的思想就都消失了,可以說是消失得無影無蹤,消失得蕩然無存。


    猶如千萬噸的炸藥同時起爆,猶如山崩地裂的強烈地震,猶如火山爆發。再多的語言也無法形容,再多的形容也是無用,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吃掉它——把它吃光——一點也不剩——一點也不能剩——


    之前,在伊麗莎白借助愛麗絲的力量演算星象的時候,我曾隱約地窺視到時間流,也曾隱約地感受到數個維度的空間,但那隻能說是一知半解,甚至將其認定為臆想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此刻特洛斯夫人所烹製的這道烤腰子,是真的讓我明悟了時間與空間的力量。我能感覺得到我失去了人生命中的半分鍾,那三十秒的時間,並不受我控製,並不受我所支配,是被從我的生命當中所剝離掉的屬於我的三十秒,是一段空白得令人感覺到無比幸福的奇妙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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