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綰本來就想試探一下.


    順便鋪了個墊,以後安排周廟祝祭偷溜就算被攔住也有個說法。


    不想大約是審配最近暖泉地穀試驗做得順利,心情特別好,居然答應了。


    他其實並不是給裴綰麵子。


    不過是想著最近戰亂,就算是瓷坊書坊在鄴城繼續營業著,估計也沒多少生意。


    那當然也用不著周廟給書坊瓷坊聚人氣拉生意了。


    不如趁這個空檔讓周廟這些所謂身份尊貴的祭祀廟祝放個假。


    免得這幫軟弱之人被嚇壞了,戰後紛紛求調離,導致鄴城周廟最後隻剩一群糊弄的人,不成樣子。


    那當然也會影響到鄴城瓷坊和書坊的生意,進而影響他審氏的收益。


    審配是明白人,他一直都是明白人。


    他能以比常人更為敏銳的眼光看透很多事情,盤算也比正常人都深。


    隻是這些都容易隱藏在他暴躁的脾氣與強勢跋扈的作風之下。


    脾氣和作風都不是裝的,是他的真性情。


    隻是真性情的發揮略略用點力,就很容易遮掩住他本身擁有的精明。


    極端精於算計的精明。


    就好像他不指望榨幹裴綰手裏的瓷股,並不是他有多豁達或者裴綰並沒有得罪他到某種程度。


    而是因為他明白,不能竭澤而漁。


    如果他讓鄴城周廟給小朝廷帶來的收益涓滴不存,人家為什麽還要維持鄴城周廟甚至是鄴城瓷坊的經營?


    所以他對裴綰的不滿,都直接表現在不假辭色乃至近乎羞辱的態度上。


    讓審榮出麵敲詐,目標也是敲詐一點現財或者少許瓷股。


    絕對不會榨幹裴綰手裏頭所有的瓷股,叫審榮去是因為他知道審榮沒那個本事做到這一步。


    如果沒有這層因素,他的跋扈會是直接強奪鄴城瓷坊所有瓷股。


    你看,現在跋扈也跋扈了,精明其實也精明著。


    很精心的挑選卻因為他毫不遮掩的強勢讓人以為他是本能反應。


    此時準許周廟祝祭離開鄴城,也是基於這樣的考慮。


    讓你覺得我是因為心情好,給你點麵子。


    審配根本不認為鄴城會被攻破,就好像他並不認為阿瞞和袁譚聯手能拿下冀州。


    所以他很鄙視這群臨陣欲逃的軟弱者,鄙視到懶得挽留他們跟他們多費一句口舌。


    時間會告訴你們,你們有多蠢,反正受奔波之苦的又不是我,他想。


    每個人的判斷,都受限於自己的經驗體係、技能領域、接觸麵與信息渠道。


    現實中不存在天生全知全能總是能做出正確判斷的那種“聰明”。


    所以我們知道,以審配的精明,他仍舊在這一點上預測錯了。


    這並不是因為他蠢,他能力有限。


    而是因為他在軍事領域並不擅長,並且還不曾意識到這種不擅長。


    獲得審配允許後,周廟祭祝及四十名廟卒,以及其他可以撤退的人員,就被裴綰安排出了城。


    荀諶出發前含笑看著裴綰,嘴張了張,似乎準備說些什麽。


    但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當天下午,他們被安排混在樵采的庶民當中出了城。


    裴綰在城牆上目送。


    審配並不知道,在裴綰的計劃中,這些人永不會再返鄴城。


    按照他的計劃,審配永遠無法知道這個結果。


    因為審配就要死了。


    由於對小朝廷的蔑視,審配並不了解小朝廷的財政狀況。


    所以他在這方麵也做出了錯誤判斷。


    小朝廷在司並之外立周廟興書坊瓷坊,怎麽可能隻是為了賺那一點蠅頭小利?


    這生意他們不立周廟不建瓷坊書坊一樣做得,區別隻是朝廷做還是士紳皇商來做。


    這小朝廷不少這一點點收入。


    周廟在鄴城立廟,就是為了做審配認為癩蛤蟆爬腳麵的那些事。


    購國計劃既已失敗,鄴城周廟就注定會消失。


    然而事不湊巧,曹兵一般並不攔截出城樵采的庶民。


    大約是看出來混在樵采之民中的祝祭以及廟卒不類俗夫,他們居然派了小隊攔截過來。


    樵采之民四散奔逃,更有朝城下奔來的。


    祝祭們也打算迴來。


    卻已經來不及返迴而被攔下。


    不得已四十名廟卒翻出弩槍,瞬間架弩瞄向敵方兵卒。


    這就更暴露出此行列中必有重要人物的事實。


    兩邊對峙起來。


    城牆上眺望的裴綰心頓時揪了起來。


    大意了,他想。


    即使審配同意也應該按原計劃漏夜出城的。


    他隻是看著之前鄴城中也有富戶如此出城,曹兵並不曾攔截。


    又恐審配看出來他們早有撤離計劃,想著此般應該無礙,因此才讓祝祭隊伍這樣出城。


    誰知道變故他媽叫意外,稍有疏忽始料未及的事情它就接踵而來。


    孔孟顏荀四姓並劉姓宗室如果出事,裴氏當然不會如裴綰在審榮麵前泣告的那樣會遭橫禍。


    畢竟聞喜裴氏還沒那麽沒牌麵,而且這種事誰也預料不來。


    當初商議購國大計的時候,其實對權貴之類心挺黑的盧噴噴甚至跟裴綰說過:


    “事若不協,此等人性命皆可舍之,但萬不可走漏消息。”


    想也知道,有這種心理預期,會被五姓派到鄴城來的都不會是什麽重要人物。


    裴綰卻與盧噴噴想法不同。


    他認為五姓祝祭身上有天下人對周廟的尊崇。


    周廟的聲望正是他購國計劃中最為關鍵的一環。


    如若五姓祝祭出事,那一定要搞成轟轟烈烈的大事件,涉事者必須遭受嚴厲的懲戒。


    如此周廟威望與顏麵方可得到維護,而不是淪為笑柄。


    但眼下朝廷似乎並無這等實力去實現這個目標。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維護著周廟祝祭們的安全,時刻考慮著他們的安危,不敢叫他們出事。


    也所以他才費盡心力的安排著各種意外情況下五姓祝祭的撤退之路。


    隻要過了城門外的廣闊之地,馬上就有人接應。


    一路即使遭遇兵災他也安排了躲藏之處。


    隻想務必安安全全的把五姓祝祭送迴京師。


    誰想到就這唯一可能出事的地方,他還就真的出了事。


    果然墨菲定律,你最不想出現的最壞結果永遠會出現麽?


    裴綰並不知道甚墨菲定律,所以他還在拚命的安慰自己:


    “曹孟德素來為各地方伯中最敬周廟最重皇權者。”


    “周廟立廟當日其尚曾去觀儀,祝祭隻須坦誠身份,其麾下軍士應不至難為。”


    他在城牆上念念叨叨,可自己也知道隻是在安慰自己罷了。


    所謂大頭丘八,哪裏有那個腦袋去體會主公的心思?


    有這個才智也不至於隻是大頭兵了。


    他們胡亂一殺,即使不是阿瞞的意思。


    隻要阿瞞事後不認慫嚴懲相關人等,小朝廷不把阿瞞勢力徹底掐死也就不足以震懾餘者。


    可別說這樣做不但小朝廷力有未逮,就算能執行那也沒法兒繼續苟著了,搞不好成為天下不臣公敵。


    而不這麽做,有這種不敬周廟的事件存在,後果不僅僅是裴綰已經失敗的購國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受影響。


    連庚哥暗戳戳籌劃的萬世一統精神領袖計劃,也會因此失去份量。


    攔住祝祭隊伍不讓走也不讓返城的兵卒們顯然不知道他們此刻行動的嚴重性。


    還好此時,祝祭隊伍裏有人排眾而出,開始跟對麵兵卒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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