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馬上收拾了一番,跟隨來傳訊的郎官就奔南宮了。


    東尚書台這些府寺都是在南宮裏的。


    其實見盧噴噴不是什麽難事兒.,荀彧登門遞拜帖拜訪也可以見到。


    但見和見的意義卻不一樣。


    私宅拜訪和公開召見象征意義上差別可就大了去了。


    蓋章的生意逐漸沒辣麽火爆了,東尚書台卻並未冷落起來。


    瓷窯、書局包括畢嵐手頭的弩槍坊等一應事務的雜務處理,都轉到了這裏。


    還挺忙的,朱儁也沒辦法修身養性了。


    被盧噴噴抓了壯丁在東尚書台任事,給了個尚書的銜兒。


    將作大匠那邊的技術路線,跟這邊的雜務是分開的。


    也是庚哥的主意,別一管全管大包大攬,權力分開才能避免情弊。


    還有這次取士所選取的百名士子。


    河東一地取士百名,難怪附近州郡都震動。


    現在這些士子都在東尚書台當郎官,小宦官們都放出去各處主事了。


    當郎官當然不止是端茶送水,每天還要統一培訓,熟悉了解書局與皇商協會的規劃運營與設置目的。


    這些人以後放出去是要負責這些事的。


    荀彧一路進來,見各處拿著文書忙忙碌碌的,覺得這地方氣象果然與過往迥異了。


    這不是荀彧第一次進南宮,他叔父荀爽任司空的時候他也做過郎官。


    但當時府寺中的辦事人員雖然講求儀表,卻都懶懶散散的,哪裏有現在這副樣子。


    進了尚書台正堂一看,張讓、朱儁和盧噴噴都在。


    張讓和朱儁都在伏案處理各自手頭的事務,隻拿眼睛瞥了荀彧一眼,盧噴噴卻笑著迎了上來。


    荀彧的注意力更多的被張讓吸引。


    這可是他們世家豪右所竭力想扳倒的權宦。


    想不到如今也在這裏,想來也是被重用的。


    荀彧私人對張讓並沒有惡感,相反張讓的風儀才幹都讓他非常敬佩。


    怎麽說呢,陣營不同。


    宦官集團就是皇家拿出來打壓他們士人豪右的工具,荀彧不可能不對此保持警惕。


    轉念一想,新朝廷雖然也重用宦官,主持監考科試的就都是宦官。


    更毋論府寺郎官與書局瓷窯管事多為宦官。


    但黨錮都取消了,而且今上似乎也無意直接用皇權打壓士紳。


    皇帝沒這個意思,作為皇帝手裏的板子,宦官集團也就抽不到士紳身上。


    與天下士族比起來,宦官才多少人?


    隻要皇帝開始取士,宦官的權力遲早都會被不停分薄,這麽一想荀彧也就心裏舒服起來。


    反而含笑向朱儁張讓兩人行了禮,這才隨盧噴噴出去。


    士人反對宦官有沒有道理呢,他們自己肯定是認為有道理的。


    荀彧也不能免俗。


    因為重用宦官,你要像五侯那樣為皇帝正其位做過大貢獻的,他們還沒什麽話說。


    但要像平時,在他們看來就屬於“任用私人”了。


    你皇帝以自己個人的好惡,將國器也就是國家權力隨意亂分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隻是說說而已。


    漢代世家豪族,還是很有與天子共治天下的自覺的。


    天下是你的,也是我們的,名義上是你的實際上卻是我們的。


    你憑什麽把與我們共治的天下,憑私人感情托付給你的家奴?


    宦官幹政讓士人不能忍受的背後邏輯其實在這裏,下來才是大肆任用宦官以及親族侵吞了他們的權益。


    董仲舒誘著漢武獨尊儒學看起來是在強調君權天授,加強皇權統治的法理性。


    實際上夾帶私貨的天人感應,就是為了約束與限製皇權。


    拿自然災害說事,責難皇帝。


    儒學看似強調尊卑,卻從來不相信上位者的人性。


    他們竭盡所能用禮法規則約束甚至天人感應這一套,想把上位者約束成爛忠厚但沒用的泥菩薩。


    你看被儒生們立人設的備崽兒。


    一個鬥雞走狗無所不為並且背叛起來毫無心理負擔的梟雄之輩,硬生生被塑造成爛忠厚隻會哭的沒用樣子。


    那便是他們理想中的君主。


    盧噴噴找荀彧卻是為了他們家獻上來的《荀子》。


    世間當然流傳有《荀子》,但抄傳過程中難免謬誤甚多。


    荀家獻出來的卻是珍本。


    雖不是荀卿原著那些木條子,那些在長脈手中。


    卻是直接從原本抄錄的,而且時刻可以矯誤。


    所以拿到荀家所獻的《荀子》,書局還是很重視的,馬上匯報給了張讓和盧植。


    博士院大儒們傳家的竹簡子,書局是上門求肯著抄錄人家還愛答不理的,就願意讓書局印自己寫的書。


    荀家是第一家主動把家學珍本無償奉獻給書局的。


    雖然平時有些作為無賴了些,盧噴噴卻的確是個難得的厚道人。


    按他的說法,“千金市馬骨,須厚賞之。”


    這次公開召見荀彧,就是為了問問他們荀家圖謀點啥,好賞到點子上。


    此時二人已入東尚書台待客的偏殿。


    自有郎官奉上茶湯,聽見盧植的溫聲問詢,荀文若倒是有點寵辱不驚的風範,


    隻見他躬身道:“荀氏獻書,皆為見朝廷取士之卷,甚和先祖之理。”


    “不敢敝帚自珍,故願以祖聖之說,益天下之士,興朝堂之功也。”


    “此亦為弘祖聖之智,揚祖聖賢名耳,不敢複又多求。”


    我們獻書是見你們考的那些東西,跟我祖宗的理念特別相符。


    這時候獻出來讓朝廷刊印並發行天下,不光對要考試的士子特別有幫助。


    對朝廷錄取更多有用的人才,把事情辦好也有幫助。


    這樣能讓我祖宗的學說和理念傳遍天下,讓我祖宗被更多人尊崇。


    有這些已經足夠了,我哪裏敢還有什麽別的要求?


    他不說這些,盧噴噴倒隻想到他們荀家有獻書之功。


    他一說,盧噴噴細想之下。


    倒覺得荀子重實務的風格,的確比很多隻知道尋章摘句過度解釋先賢微言大義的學說更適合如今。


    再說雖然獨尊儒家,但相對於強調禮與綱道德文章的儒家,積極入世更偏重實務的法家,處理實際政務其實更有指導作用。


    所以自有漢一朝始,曆代朝堂實施的都是外儒內法,說儒行法,尊儒執法。


    荀子雖然是儒家,但他教出來的兩個弟子,韓非子和李斯卻是明明白白的法家。


    可見他的學問,算是儒法兩家結合最緊密的。


    盧噴噴頓時也覺得,偏重實務的荀子諸說,可謂是最佳公務員教材。


    他心下有了計較,卻不再與荀彧探討怎麽賞賜他們家的問題了,反而開始與荀彧閑聊起來。


    古語有雲,君子可欺以其方,盧噴噴無疑是個君子。


    荀彧獻書而不求賞的態度,已經令他非常欣賞了。


    閑談之下,覺荀彧才智學識無不過人,頓時起了愛才之念。


    一番言談之後,荀彧被盧噴噴征為掾吏。


    倒是沒通過他希望遵從的新製,還是按照舊製度重新入仕了。


    盧噴噴這會兒可是太傅。


    他的屬官掾吏也不是普通職位。


    直接給了荀彧一個太傅長史的職位。


    這是太傅自己的屬官,不必與西廷商議。


    說荀彧欺君子以其方,卻也不太公平。


    他的確功利些,但現在已然決定了按新朝廷的規矩來,獻書倒也真的無所求。


    隻是掩藏了自己的功利用心,讓盧噴噴對他的品格格外高看了幾眼而已。


    雖然被征辟為太傅長史,盧植給荀彧的第一項工作,卻仍舊與《荀子》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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