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該有其他人的屋子裏,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影,隔著厚重的帳子,顧青秋隻能看到隱隱約約的影子,但也正因為隱隱約約才更讓人害怕。


    這一瞬,顧青秋的心裏已經瘋狂的浮現出大量帶著神秘色彩的念頭。


    百鬼夜行,中元魅影,找替死鬼……


    顧青秋被自己的想象嚇著了。


    若是平時,她並不會如此害怕,說不得就抓起放在枕邊的匕首衝出去了,但今兒這不是中元節麽,誰見著這麽一個突然出現的影子心裏不得犯迷糊啊?


    匕首,對,匕首!


    顧青秋緊緊抓住枕邊的匕首,也確實從中獲得了一些安全感。


    就在顧青秋咬著牙要撩開帳子一探究竟的時候,那影子開口了。


    “是我。”


    燕離的聲音。


    顧青秋陡然鬆了一口氣。


    然後怒而撩開帳子,瞪著外麵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燕離。


    “閑王殿下!”顧青秋怒聲道,“人嚇人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旁的時候也就算了,中元節你來這麽一出……”


    是想嚇死她啊!


    燕離:……


    “是我的錯。”他道。


    急著趕迴來,急著想要見她,倒是忘了日子了。


    聽他認錯,顧青秋這才作罷了。


    借著半開的窗欞透進來的月光,顧青秋起身點了燈,然後朝著燕離打量過去。


    這一看,又嚇了一跳。


    往常的燕離縱是被失眠之症折磨得最厲害的時候,但凡出現在顧青秋跟前,衣著打扮那也都是精心準備過的,可眼前的燕離,身上那勁裝哪怕是黑色的都掩不住上麵明顯的塵土,更不用說衣裳上還能看到好些個被利刃劃出來的口子。


    不僅是衣裳。


    燕離是幾位皇子之中容貌最為出眾的,不僅生得劍眉星目俊朗非凡,還因為身具異國血統而顯得麵如冠玉,可這會兒除了五官沒變,這人不僅皮膚明顯粗糙了許多,就連原本那一點不遜色於顧青秋的皮膚也黑了好幾度。


    用“狼狽”二字,都不足以形容此時的燕離。


    “閑王殿下,”顧青秋關心地道,“您沒事吧?”


    然後又仔細看了看他衣裳上被劃出來的口子。


    還好,沒見著血跡。


    顧青秋放心之餘,又覺得有些怪異。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了燕離的聲音。


    “還成,死不了。”燕離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顧青秋的錯覺,她總覺得,這會兒燕離的聲音裏似乎帶著那麽些並不明顯的……


    脆弱?


    用這樣兩個字來形容燕離,好像總有些怪怪的,但顧青秋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心頭一軟的同時,顧青秋又有些感慨。


    前世隻見著燕離登上皇位,成為說一不二的新君,卻沒見著過,在他登上皇位的過程之中,他可能也曾遍體鱗傷。


    但顧青秋很快就迴過神來。


    她竟然還感慨起未來帝王的不容易了?


    可真是飄了!


    顧青秋於是迴過神,不再往燕離的身上看,而是問起了她最關心的事:“閑王殿下,既然你迴來了……那,我父親呢?”


    燕離可是奉了景和帝之命,前往西越城護送顧宜修進京呢。


    “顧將軍很好。”


    說著這話,燕離看了顧青秋一眼。


    顧青秋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但不管怎麽樣,知道顧宜修也平安進京了,顧青秋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等天亮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將消息告訴母親。


    她這樣想。


    燕離看著明顯有些走神的顧青秋,隻能在心裏無奈地歎一口氣,然後問起他疑惑了很久的問題:“……離著西越城不遠的峨城山,你怎麽知道有這個地方的?你又怎麽知道,這峨城山上有那麽一夥人?”


    事實上,若不是聽從了顧青秋的建議,帶著那夥刺客前往了峨城山,燕離都不確定自己以及帶去的隱衛能不能活下來,又能活幾人。


    一直到現在,手底下的隱衛都覺得燕離料事如神,早早在峨城山裏安排了人手。


    甚至,這些原本隻是聽從景和帝之命才跟著燕離走這一趟的隱衛們,因此都隱隱有了歸心的意思。


    可事實卻是,在隱衛眼裏料事如神的燕離,他也一頭霧水呢。


    顧青秋卻是打著哈哈。


    “那夥人?什麽人?我不知道啊!”


    “至於峨城山,哦,那是我小的時候看過我爹書房裏的輿圖,一時興起才讓文先生傳話的。”


    反正就是不承認她知道什麽。


    燕離看了顧青秋一眼,倒也沒有逼著她。


    畢竟……


    他早就知道顧青秋心裏有秘密,不是嗎?


    能夠知道那些秘而不宣的八卦,又怎麽不能知道千裏之外的峨城山,以及峨城山上的那夥人呢?


    這很合理……


    個屁!


    燕離其實也沒指望能從顧青秋嘴裏問出什麽來,但見著顧青秋這副“隻要我不承認,我就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一時卻起了逗弄之心。


    “哦?真的是這樣?”燕離問。


    “對!”顧青秋萬分肯定地點頭,“就是這樣!”


    “哦……”燕離將尾音拖得長長的,“我還以為顧小姐如傳說那般,可以未卜先知呢。”


    顧青秋心頭一跳,麵上卻是不露分毫:“閑王殿下說笑了,這世上哪裏有什麽未卜先知,我若是能未卜先知,那不成了神仙了嗎?”


    燕離一副失望的樣子,“這樣啊,我原還想著問顧小姐一件事呢……”


    理智告訴顧青秋,她此時應該順勢轉移話題了。


    但那過於旺盛的好奇心,又讓她一時沒能忍住問了出來。


    “什麽事?”


    話才說出口,顧青秋就緊緊捂住了嘴,甚至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


    多嘴!


    不甚明亮的燈光映照下,燕離的眼裏閃過淡淡的笑意,那一瞬間的璀璨讓顧青秋都忍不住為之一頓。


    待顧青秋迴過神來,就聽燕離有些漫不經心地開口。


    “倒也沒什麽,我隻是想問問看起來無所不知的顧小姐,你知不知道,我為何會大半夜的出現在這裏……”


    說話的時候,燕離極為專注地看著顧青秋。


    顧青秋甚至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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