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這兩個字所代表的那個人,已經太久沒有出現在顧青秋的生活之中了。


    所以,驟然聽到這兩個字,顧青秋一時甚至沒能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了燕離這句話的意思。


    父親的下落……


    所以……


    “閑王殿下,你是說……”


    顧青秋的話才開了個口,就見著燕離衝著她冷笑一聲,又如他來時那般消失無蹤。


    顧青秋:……


    她有一句髒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隨後,顧青秋又陷入了不斷的懷疑與糾結之中。


    燕離,他一定是因為昨晚被她賣了關子,這才故意說出這種話來吊她胃口吧?


    一定是這樣吧?


    她的父親……


    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經死於戰場,如今顧家祖墳裏還立有她父親顧宜修的衣冠塚,又豈會還有“下落”這一說?


    燕離一定是逗她玩兒的吧?


    理智告訴顧青秋,就是這樣的。


    可感情上,顧青秋又忍不住抱有那萬一的期待。


    若是……


    她的父親真的還活著呢?


    ……


    這一整日,顧青秋都有些魂不守舍。


    最初聽燕離說起“你父親的下落”這幾個字,她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但後來細細想來,便又覺得,似乎……


    也不是不可能。


    當年顧宜修在戰場上突然戰死,別說是屍骨了,就是一片衣角都沒有留下,那時所有人都覺得他的屍骨是被痛恨他的西離人搶走了,可現在細細想來,這其中也確實有蹊蹺之處。


    畢竟……


    誰都說顧宜修戰死了,可又有誰真的親眼見到他死了?


    這樣一想,又有新的疑惑湧上心頭。


    顧青秋再確定不過,自己的父親是個忠於景和帝,也忠於大安朝的人,顧家人世代血戰累積的榮耀,讓他絕對不會做出背叛家國的事來。


    那麽……


    顧宜修若是真的沒死,他為何會借戰場假死脫身?


    他去了哪裏?


    顧青秋心裏的疑惑越積越多,對於故意吊她胃口的燕離,她也恨得牙癢癢的。


    見著顧青秋的神色不斷變幻,榮嬤嬤疑惑地道:“青秋?”


    顧青秋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她張嘴,想要問問榮嬤嬤,顧宜修有沒有可能真的沒死,但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迴去。


    如今隻是有這麽一個可能,甚至她連具體情況都還沒有問到,若真是燕離開的一個玩笑,現在就告訴榮嬤嬤,豈不是讓她傷心難過?


    榮嬤嬤對顧宜修的關愛,並不比任何一個母親對兒子的關愛少,給她希望又讓她失望,這何其殘忍。


    顧青秋頓了頓,道:“嬤嬤,我沒事,就是想起了別的事……”


    榮嬤嬤細細打量她一番,確認她沒有什麽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正說著話,畫春匆匆進來。


    “主子,大夫人那裏遞了話過來,說是大小姐生了!”


    顧青秋陡然站起身來:“生了?什麽時候的事?大伯母怎麽這時候才消息過來?”


    生孩子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生出來的,孩子今日出生,顧青瑜說不得提前一兩日就發動了。


    榮嬤嬤也連忙道:“青秋,你趕緊過去看看,把先前早就收拾好的東西都帶過去……”


    顧青秋點頭,讓畫春去取了東西,然後匆匆出了門。


    她到的時候,產房裏已經收拾好了。


    顧青瑜才生產完不久,這會兒已經虛弱的睡著了,正由心疼不已的林展成陪著。


    外間,剛剛出生的小家夥被擦洗幹淨之後包進了繈褓裏,被周氏一臉喜悅地抱著,旁邊是同樣喜悅,想抱卻又不知要如何入手的顧宜平和顧青城。


    見著顧青秋來了,三人一起抬頭看過來。


    “青秋來了。”周氏道,“快來看看咱們的悅姐兒。”


    悅姐兒。


    顧青秋放緩了唿吸,看著周氏懷裏這個前世沒能來到這世上的小嬰兒,顧青秋心裏再次湧出了奇妙之感。


    有什麽比這鮮活的生命,更能證明前世今生的不同呢?


    也正因如此,顧青秋的眼神也柔軟得不可思議。


    周氏輕聲笑道:“這小家夥的大名還沒定,乳名是你姐夫取的,說是這小家夥是在咱們所有人的喜悅之中到來的,就叫悅姐兒……”


    顧青秋輕輕點頭。


    顧青城這時候擠過來,“青秋,這小家夥可好玩兒了……”


    他不僅說,他還上手。


    隻見顧青城伸出自己的食指,在悅姐兒的唇邊輕輕點了點,明明正熟睡著的小家夥,那小嘴兒竟是立即就一動一動的朝著顧青城手指所在的方向呶了過去,就像是在吸吮一般。


    “啪!”


    周氏忍無可忍地把顧青城的手拍開:“趕緊給我拿開,你這手也不知道幹不幹淨,悅姐兒還這麽小,要是因為你生病了,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顧青城一臉委屈。


    他的手哪裏不幹淨了?


    知道他多了個小外甥女,想著能有機會抱抱小家夥,他進來之前反反複複洗了好幾遍手好嗎?


    顧青秋不由笑出聲來。


    顧宜平趁機把顧青城擠開,急不可待地對周氏道:“夫人,快給我抱抱,我不僅洗幹淨了手,還換了一身幹淨衣裳……”


    周氏嗔他一眼:“現在倒是急了,從前青瑜和青城出生的時候,倒沒見你急。”


    話是這樣說,仍小心翼翼地將繈褓放在了顧宜平的手裏,又細心指導顧宜平要怎麽抱才能讓小家夥更舒適。


    顧宜平如臨大敵,環成了一個圓的兩隻手動也不敢動,生怕這一動就會把悅姐兒給摔了。


    周氏小心觀察了一會兒,確認顧宜平雖然渾身僵硬,但也不至於會摔著悅姐兒,這才拉著顧青秋去了一旁說話。


    “大伯母,您怎麽等到悅姐兒都出生了才讓人知會我!”顧青秋埋怨。


    她與顧青瑜雖然不是親姐妹,但這麽年以來一直被顧青瑜維護著,感情勝似親姐妹,若是早知道顧青瑜開始發動了,她是怎麽也要過來守著的。


    哪怕在生孩子這件事上,她幫不了顧青瑜的忙,但在這樣的時候,最親近的人守在外麵,這就足以給顧青瑜勇氣與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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