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以文治國,文以儒為道理,於是這孔聖人就被擺上了神壇。


    這都成神了,後人的地位自然不用多說。當朝廷需要他們豎立形象給所有讀書人做榜樣的時候,孔家人的身份也就變得無可撼動了。這欺負孔家人,豈不是等同於欺師滅祖?孔家人被欺負了,豈不是我等後學對聖人不夠虔誠?種種之下,幾百年過去之後,孔家人已經當真變得高人一等。


    然而,龍生九子種種不同,又何況一個區區凡人世家?


    當孔家人高高在上之後,利用這個身份做些什麽,也就變得十分正常了。聖人後裔也是要吃飯的,更不提所謂孔家後人也隻是同宗而已。朝廷的優容讓孔家人以及其勢力越發壯大,這不免的就心生驕縱,變得囂張起來。當各地官員都是我孔家徒子徒孫的時候,誰又敢拿我孔家人作伐?哪怕我違背法紀了,你還不是要徇私枉法好生伺候著,否則便是對孔聖的大不敬,要被口誅筆伐的!


    幾百年過去,孔家人已經成為朝廷裏的一個毒瘤。但是偏偏這個毒瘤誰也不敢去觸碰,否則一旦觸動必將引火燒身。哪怕是慕容彥達身為朝廷高官加外戚,也是絲毫不敢去訓誡一個孔家年輕人。


    孔峰的態度十分囂張,以至於慕容彥達麵沉如水,卻也不好再說什麽。


    說實話他這個青州府知府,也是需要孔家給麵子,才能夠當的放心的。這山東境內的官兒,誰敢得罪孔家人?一旦惹怒孔家人當他們鬧騰起來,到時候即使占理,也會因為孔家人引領全國讀書人來口誅筆伐,而落得一生狼狽。到那時候名聲盡喪,而孔家卻安然無恙,如之奈何?


    慕容彥達很清楚這一點,但是這孔家小兒如此不給麵子,還是讓他心中不痛快。


    於是他看向王倫,態度很冷漠的道:“好一個不懂規矩的主薄大人!不過看在本官過壽的份上,今日便不與你計較。說吧,你特意來找本官究竟所謂何事?快點把事情說完,然後給我滾迴衙門裏去。”


    這話出口,王倫愕然一愣,而那孔家孔峰則是表情一僵。


    合著小爺我說了半天,你還是我行我素不給麵子對吧?


    孔峰麵色陰沉,王倫則大喜過望趕緊道:“還望知府大人知曉,此事確實十分要緊。稍微不注意,就是威脅整個青州的兵戈之禍啊!大人可知我那遂易縣旁邊有駐紮一隊兵馬,uu頭領乃是青州兵馬司都監楊汕大人?年前之時,楊大人發現有遼賊藏匿青州,四處召集賊逆以圖作亂。此事被楊大人察覺之後,主動出擊擊潰了一部分賊兵。然而根據情報,卻還有數百遼賊帶領的賊寇藏匿青州不知所蹤。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啊!今日知府大人壽辰,先來祝壽的不知幾凡。如果遼人這時候將青州府當做目標,這一旦疏忽大意,事後的損失和傷亡可就大了啊!”


    王倫心知慕容彥達不耐煩,於是隻能快速的將事情講述一遍。


    等到他講完,旁邊那孔家青年頓時臉色大變,再不提斥責王倫的事情。而讓王倫意外的是,慕容彥達的表情卻是從頭到尾沒有任何變化。哪怕說王倫描述遼賊可能襲擊青州府,他也毫不吃驚。


    見王倫期盼的看過來,慕容彥達冷哼一身道:“哼!我青州府城高池深,哪裏是遼賊輕易就能打破的?再說我青州兵馬司統製曹俊大人的兵馬就在周圍,如果遼人犯境,為何他卻不作示警?由此可見這不過是你這小小主薄的一家之言罷了!你可知這等信口開河,那也是犯忌的事情?如果隨意宣揚導致城中混亂百姓驚恐,這後果是你能承擔的嗎?哼!念你初犯,此事休提,快快去休!”


    說著慕容彥達擺擺手,就要趕王倫出去。


    王倫無奈,再想反正已經完成了楊汕交代的任務,於是隻做最後堅持到:“大人,哪怕說遼賊不攻打青州城,他們也有可能攻擊各地縣城啊!如今大多數衙門主官都來了青州府,以至於地方上無人主持事宜。一旦當真有遼人出沒,豈不是連防守也做不到,隻能眼睜睜任由賊寇肆掠?”


    “哼!說些什麽傻話?各地縣城自有縣丞,主薄,巡檢,典吏,如何能說無人操持?即使當真有賊寇出沒,我大宋各縣衙門豈會如你所說的無能?你這般汙蔑同僚,到底是何居心?”說著慕容彥達越發憤怒,直接一拍桌子喚使了護衛進來,將王倫和西門慶一起給叉了出去。


    知府大人府邸門外,無數人依舊還在徘徊,隻希望能夠得到哪怕一點機會。


    這時候側門打開,一隊護衛叉著兩人出來。將兩人狠狠朝外一丟,而後話也不留便轉身迴去關上大門。


    眾人一看,喲!這不正是晌午時間還意氣風發的那廝麽?叫什麽,陽穀西門慶?


    哈哈!花了三五萬貫隻求見上知府大人一麵,結果卻是被這般給叉了出來?何必呢?何苦呢?哈哈,實在讓人幸災樂禍。你區區一個賤商也想成為知府大人座上賓,如此下場活該自討苦吃。


    然而眾人的哄笑並非被西門慶放在心上,他狼狽的爬起來拍拍衣褲,這才苦著臉對王倫道:“我的哥哥哎,今日我可是被你給害苦了!早知道你要說這麽可怕的事情,我說什麽也不會牽扯進來啊。”


    “怎麽?莫非賢弟你也不相信我說的?”王倫本就心情不好,這會兒更是眼睛一橫。


    “哪有,怎麽會?”


    西門慶趕緊擺手,而後漫不經心的道:“哥哥心憂百姓,心憂青州,西門慶敬佩都來不及,又怎麽會不相信?隻是啊哥哥,你這話說的不是時候啊!若是尋常時候,你這麽說也就罷了。可是你當著孔家人這麽勸誡,豈不是讓知府大人下不來台?孔家人在青州,說是土霸王也不過為。朝廷兵馬在青州,首要任務便是保護孔家不受任何騷擾。結果你這會兒跑去說青州不安全了,這豈不是打了知府大人的臉?再說了,自古有言法不傳六耳,哥哥這般讓知府大人下不來台,也難怪他會生氣。如果到時候真出什麽事兒,有這孔家的大喇叭在外鼓噪,咱大人可就束手束腳啊!”


    西門慶懶洋洋的說著,一番話卻讓王倫目瞪口呆。


    這廝讀書不成幾次考秀才不過,而後便投筆從賊做了山大王。像這種紛亂的人際關係以及官場手段,王倫那是十竅通了九竅,還有一竅不通。西門慶不說,他完全沒想到其中居然還有這般關節。


    孔家很牛麽?


    確實很牛!但是孔家人居然能給堂堂知府大人造成影響?連秀才也不是的王倫有點兒不敢相信。


    被西門慶拉扯著迴去客棧,王倫依舊神不守舍。


    他好不容易見到一次知府大人,結果卻是這般下場麽?如今在知府大人眼裏留下了壞印象,以後想要升官怕是難了吧?還說什麽光宗耀祖,可區區一個最末品級的主薄,又哪裏值得這般炫耀?


    不得不說,這王倫當上官兒之後,眼界也是高了起來。往前盼也盼不到的主薄身份,現在卻是瞧不上眼了。原本還說借這個機會在知府大人麵前露露臉,可現在看來卻是臉也已經丟盡……


    這麽一想,王倫更加傷心了。


    而另一名,待王倫和西門慶被丟出去以後,慕容彥達和孔峰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


    有些事情外人不知道,可這青州知府以及孔家嫡子,卻都是心知肚明的。


    於是相互對視一笑,慕容彥達端起酒杯飲一口,以掩飾尷尬。而孔峰就沒這等耐性了,他麵色陰沉直接道:“那些遼狗居然如此愚蠢?一點小事也做不好,居然讓一個小小主薄給發現蹤跡?這真是……豈有此理!如果讓人發現這件事牽扯到你我,那我孔家千年臉麵可就要丟盡了!”


    事情都做了,居然害怕丟臉?好一個掩耳盜鈴!


    慕容彥達心裏不屑的想著,臉上則不動聲色道:“放心!那蕭劍已經手尾收拾好了,不會再給人抓到把柄的。再說了,區區幾個賊人作亂,又算得什麽?青州民風彪悍,有草寇也是常事,如何說便是遼賊?此事已經是常態,無需在意。若是朝廷問下來,拿幾個人頭交差也就足夠了。”


    孔峰鬆了口氣,放鬆身體軟躺下來:“我不管你怎麽做,總而言之我孔家的生意不能受到影響。無論是那遼賊的事情,還是這蠢貨主薄的麻煩,還都要麻煩知府大人收拾好手尾。按照當初的約定,知府大人做的好了讓我家老人滿意了,我孔家自然全力支持知府大人競爭宰輔職位。”


    慕容彥達表情又是一僵,隻覺得這孔家嫡子好生沒臉,這等私話也能說的堂而皇之?


    於是也不多說,慕容彥達隻朝孔峰敬一杯酒以示承諾。


    兩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哪裏還會把王倫的提醒放在心上?遼人分明是我做大生意的盟友,又怎會殺我?


    至於百姓死活,被殺幾個又算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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