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今日都沒人與我競爭,原來是早知道今日要設宴孔家!”西門慶咬牙切齒,表現的後悔萬分。


    但是等進入慕容府之後,他的表情卻迅速平靜下來。左顧右盼甚至還舔著臉對前方引路的婢女嬉笑,將那沒臉沒皮的態度表現的淋漓盡致。也就那婢女算是訓練有素,否則尋常人造一巴掌唿扇過來。


    當然,這也跟西門慶有一副好皮囊有關。若西門慶隻是醜漢,這知府大人府上婢女又豈會溫柔?


    總而言之,西門慶當真是一個灑脫的性子。這廝倒也不怕傳出去好色的名聲,膽大妄為當真放肆的緊。甚至看他態度,若非不遠處有護衛站崗,這廝說不定還要主動調笑幾句,說不定少不得占些便宜。


    這般輕狂的模樣,讓旁邊王倫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不是剛才還在發愁,害怕被孔家人窺視了產業麽?怎麽這會兒,你反倒是不怕了?”


    “如果怕有用,那我當然會繼續怕下去。畢竟對方乃是大名鼎鼎曲阜孔家,又豈是我一個小小縣商能夠抗衡的?”西門慶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著,又舔舔嘴唇道:“再說了,不看僧麵看佛麵。想來哪怕曲阜孔家,也要略微給咱們慕容相公一點臉麵的吧?在相公府上,應該吃相沒那麽難看。而且,事已如此後悔又有何用?既然已經來到當前,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西門慶也不知是說給王倫聽還是說給自己聽,這說著說著居然說服了自己。


    大概也正是因為他的這種心態,所以西門慶才能交友廣闊,無論跟任何人都能說到一起吧。當然王倫也清楚,西門慶並沒有對他說實話。至少這曲阜孔家的事情,他並不是到這最後關頭才勉強知曉。甚至於這廝臉上表現出來的擔憂,也都不好說到底是真怕,還是說隻是誇張的表演。


    總之當兩人在婢女的指引下到達目的地門外的時候,西門慶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異色。


    聽著門那邊傳來的靡靡絲竹之音,兩人都不由的表現出拘謹的神情。畢竟不管怎麽說,對他們而言慕容彥達都是一個極為高高在上的存在。在這個時代裏,一府知府確實有能力決定一個家族的死活。


    而王倫更不用說了,他本身就屬於是慕容彥達的下屬。這要麵見上司的時候,不小心謹慎怎麽行?


    兩人對視一眼,都一言不發甚至不敢再有太大動作。


    領路的婢女跪坐下來,輕輕在門欄上敲了三下,而後輕聲道:“稟老爺,陽穀縣西門慶以及其友人已經到了。”


    “友人?”裏麵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似乎有些驚訝但還是沉聲道:“既然拔得頭籌,那就按照規矩辦事。讓他們進來吧,而後去通知後麵,可以開席了。再告訴管家,此事下不為例。”


    “喏!”


    婢女答應一聲,又小心翼翼將門推開一條縫兒。之後對西門慶和王倫示意,自己則跪退出去,轉身離開。


    門縫裏傳來的絲竹聲更響了,可西門慶和王倫卻莫名緊張起來。周圍沒有旁人的情況下,反倒是失去了勇氣和膽量。兩人對視一眼,互相用眼神示意,卻又誰也不敢主動當第一個進去的人。


    “還在墨跡什麽?趕緊給我滾進來!”


    直到裏麵傳來慕容彥達不滿的聲音,西門慶這才歎一口氣,老老實實推開門,用跪著走的方式挪進屋裏。


    而後還未看清楚裏麵什麽模樣,西門慶就趕緊低下頭四肢伏地行大禮道:“小人西門慶,見過知府相公大人!大人大壽,是小人們的福氣!小人無甚本事,隻能行個大禮祝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往後大人但有任何驅使,西門慶就必定竭力效命!哪怕是要了西門慶的全部身家,小人也甘願!”


    說完西門慶一動不動的趴著,等候慕容彥達發落。


    然而哪怕過了半晌,西門慶也沒有等到慕容彥達的迴應。偏偏他又不敢抬頭,隻能被嚇的大汗淋漓。


    短短片刻的時間,西門慶身上流淌的汗水便打濕了裏衣。隻看他狼狽的模樣,就好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大宋商人的地位以及對朝廷大員的驚懼可見一斑,雙方之間的差距天差地別。


    所幸壽辰之時慕容彥達沒有拿西門慶開刀的想法,待給足教訓之後,還是淡淡的開口放過了西門慶。


    “起來吧!”慕容彥達擺擺手,又將注意力放到王倫身上。


    實在是王倫和西門慶的態度又不一樣,這人別說跪地爬行了,甚至就連個叩拜也沒有。他隻是深深的鞠躬將頭埋的很低,這態度相較於西門慶而言,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可對慕容彥達而言,這樣的態度反而讓他的臉色緩和許多。畢竟不下跪隻作揖的,一定是讀書人;至少,也有基礎功名。


    而毫無疑問,這樣的人才是一夥兒的。至於西門慶,區區商人不過受牧之牛羊罷了!


    如此想著,慕容彥達笑著對王倫擺手道:“起來說話吧!堂堂讀書人,怎能卑躬屈膝?告訴老夫,你姓甚名誰?如今是什麽功名?看你這般年紀也不算小了,通過一個商人來找本官所謂何事?”


    這番親切的話語,聽的王倫微微發愣。而堪堪爬起來的西門慶,更是嫉妒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這算什麽?我花了幾萬貫錢,得到的待遇卻不如一個吃白食混進來的區區主薄?


    西門慶的嫉妒,王倫自然是看不見的。同時麵對慕容彥達的詢問,王倫也隻能老老實實的迴答道:“啟稟大人,我……下官乃是青州府遂易縣新任主薄,姓王名倫。此番叨擾大人,還請見諒。實在是下官要十分要緊的事情稟報,才不得不做出失禮的事。還請大人給下官一點時間,好詳細……”


    王倫的話沒說完,就被慕容彥達擺手製止。


    麵色不渝盯著王倫,慕容彥達聲音沒有絲毫起伏的道:“你便是我遂易縣的新任主薄?很好!先不談你這般做法是不是犯忌諱,你先來告訴本官,你是哪年的舉人?進士科又考了個什麽名次?”


    “我……”


    王倫的臉色眼見變得通紅,他實在不好意思去說,其實他根本不是進士,哪怕同進士的身份都是假的。


    而慕容彥達看到王倫這表情,頓時就心知自己猜測沒錯。於是冷哼一聲,慕容彥達皺眉訓斥道:“在我大宋,但凡英才,至少也是縣令起步!像你這種被任命做主薄的,必然是那等才能不足之輩!你莫非以為,考上了進士做了官兒,就能夠肆意妄為?居然冒名頂替闖入上官府中,是不是太囂張了一些?本官倒想問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膽敢這般放肆的跑到本官麵前來?”


    這話說的,王倫滿臉通紅不敢應答。慕容彥達以為王倫隻是差生,卻哪能想,這廝其實差生都算不上,隻是一個走後門的廢物?若是被慕容彥達知道王倫的真實本事,怕不是要直接把王倫打殺出去。


    而現在總歸是個讀書人給一分麵子,慕容彥達罵罵咧咧的訓斥反而是把其當成自己人的表現。


    就好比西門慶,想要被慕容彥達辱罵都沒那資格。


    慕容彥達很是嚴厲了訓斥了王倫幾句,這時候裏麵終於有人聽不下去,出言勸說道:“相公還請息怒,莫要因為一個小兒氣壞身子。區區一個小縣主薄,驅趕走便是,哪裏還需要留在這裏礙眼?”


    這個說話的聲音十分輕佻,特別西門慶更是聽著十分耳熟。再仔細一想,這不是我往日諷刺那些泥腿子的口氣麽?隻是沒想到這種口氣居然還能訓斥官員,也不知是哪位大能,說話居然這麽放肆?


    他抬起頭偷偷一看,卻是看見宴席裏麵席位,距離慕容彥達比較近的一個位置上,正坐著一名俊秀的青年。這人嘴角帶著清清楚楚的不屑笑容,兩隻手卻是各攬著一個女兒,正由兩女伺候吃喝。


    他嘴裏嚼著東西,臉上則滿不在乎的道:“慕容相公對待下屬以及百姓還是太溫和了一些,這等賤民又哪有資格同我等飲宴?也就是慕容相公是我孔家友人,否則這般行為少不得算是侮辱我孔家啊!”


    慕容彥達臉色一僵,而後哈哈笑道:“賢侄這是什麽話?我慕容彥達奉皇命牧守一方,哪能把百姓當賤民看待?再說了還有,賢侄說話的時候可要小心一些啊!孔家詩禮傳家,實在不該這般粗魯才是。哪怕說賢侄背著一個孔家當代嫡係子孫的名頭,也不應該拿朝廷官員開玩笑呐!”


    慕容彥達說的誠懇,又狠狠怒視周圍侍女下人,用眼神示意這番話不允許被傳出去。


    然而他的好意,卻並不能被這年輕人接受。


    “開玩笑?誰在開玩笑?”這年輕人不但不接受慕容彥達好意,反而驚訝的質疑道:“以我的身份,將他二人當作賤民有問題嗎?哪怕是當今官家在這裏,也要對我孔峰以禮相待。如此一來,其他人算什麽?區區一個主薄,區區一個商人,這等貨色難道還要我孔家後裔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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