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看起來大約三五十歲,略顯蒼老,臉上有些溝壑看起來經曆過風霜。


    他騎著一頭賴皮的驢兒,就這麽一個人大膽的來到大軍麵前。


    索超眼睛一翻就要說話,而這人卻冷哼一聲搶先道:“本官倒想知道,我大宋律到底哪一條給了他梁中書這個權利?膽敢縱兵來我濟州撒野,當真是以為我濟州無人了不成?來!來!真有膽量就來試試看!今天我倒真要看看,你這賊兵是不是真敢當著本官的麵欺負我治下百姓!”


    這一番擠兌,讓索超臉色鐵青。


    說真的,他還真不敢無視這番威脅。索超敢無視自己的性命,卻當真不敢拿梁中書的名聲開玩笑。


    而且索超畢竟也不是真傻,哪有說當著對方官兒的麵兒說要搶劫的?大宋的文官欺負別人不行,欺負他這等小嘍囉不是輕而易舉?到時候別說得到什麽,隻說鬧這一身麻煩,就足以讓梁相公煩心了。


    所以索超也不敢還嘴,隻能沉聲道:“這位大人!還麻煩敢問一聲,尊姓大名呐?”


    這話一出,那官兒氣笑了:“你們來本官的地盤撒野,居然卻不知曉本官的身份?好一夥賊配軍,當真無法無天!本官原本還以為你們是仗著梁中書的名聲在外欺人,卻不想原來這樣也是高估你們!好哇好哇!既然如此就跟我聽著,本官仇悆,時任這濟州費縣縣令!想要謀財害命,先殺了我!”


    背後有人指使,以及指使莽撞的殺人奪財,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仇悆原本以為此事是梁中書借機斂財的手段,這會兒才知道原來隻是一夥大頭兵想要弄些錢財去討好梁中書罷了!雖然就結果而言沒什麽區別,但是從性質上來說,卻也讓仇悆鬆了口氣。


    仇悆不怕武人,大宋立國至今,也沒有害怕武夫的文臣。仇悆隻怕這事情是某個士大夫的命令,那才萬事皆休。


    如今所幸結果不錯,仇悆也怕夜長夢多,於是毫不客氣的道:“看中梁大人分上,本官就不計較你們破壞田地的罪行了!不過本官給你們三息時間!現在,立刻給我滾出獨龍岡,滾出費縣!”


    麵對如此囂張的仇悆,索超氣的渾身發抖,卻也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委屈的迴頭看一眼楊汕,而後當真轉身就要退兵。


    這副沒種的模樣,讓楊汕心中一陣腹誹。明明長的五大三粗又有一身本領,誰想居然是個經不起責任的慫蛋!


    歎一口氣,楊汕越過索超,來到前麵麵對仇悆,又抱拳行禮。


    意外的仇悆很給楊汕麵子,對楊汕拱拱手,臉色稍蘊直言道:“少年郎,此事就此作罷如何?按規矩來講,這獨龍岡屬於費縣,屬於我仇悆來管轄。無論裏麵發生什麽,都沒有說需要外人插手的道理。看在你年紀輕輕不曉事,又平定梁山屬於立功的份上,這次的事情就這麽作罷了吧。”


    楊汕一愣,沒想到人家已經把他的查的這般透徹。


    隻是大軍前來花費頗多,再算上一旦一事無成的迴去,必然影響楊汕聲譽。楊汕年幼,武功不顯,也就靠這半年來的名聲在支撐。一旦發生挫折或者動蕩,少不得會對軍心以及隊伍產生影響。


    說白了,楊汕人設不能崩!一旦人設崩塌,就很容易出問題!


    所以楊汕搖搖頭,隻能拒絕仇悆道:“還請仇大人見諒,楊汕不得到一個滿意答複,如何能走?祝家莊不算什麽,可我楊汕和扈家莊有些聯姻關係;如今祝家莊勾結李家莊硬要毀掉扈家,我如何能當做視而不見?同時……這鄉鄰之間的爭鬥,應該也在縣令大人管轄範圍之內吧?”


    楊汕認真的看著仇悆,一番話讓這名縣令不由表情略僵。


    楊汕隱約間記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聽過‘仇悆’這個名字。


    大略是因為那個‘悆’字不太好認的緣故,因此腦海裏才會有些印象。此人應該屬於北宋末期十分有名的官兒,一個至少能流傳下名字的好官。對於這樣一個北宋末期少有的好官兒,楊汕也是條件反射的就給予了一些尊重。否則隻看他騎個毛驢孤身而來,半路弄死了又是誰能知道?


    然而楊汕不知道的是,仇悆一生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地方上作親民官。他每到一地,都深受當地百姓愛戴。古時百姓對離任官員表達敬意,大多送萬民傘之類的物事表達自己的心意,可是這仇悆離任之時,曾被舊地萬餘百姓強行截至縣廨,紛紛表達想要他繼續留任的意思,可想而知他是多麽的被百姓所期盼。甚至這種事情還不止發生過一次,足以證明這位仇悆大人的治縣本事了。


    同時作為一個青史留名的地方官,仇悆不僅仇悆不但勤政愛民,在守土衛國上,也頗有建樹。


    這個時代的文人,不懂打仗是不行的。或者說但凡留名的名臣,大多都有一手治軍抗敵的本事。仇悆也曾經跟許多將軍合作過,其中第一個名人便是“中興四將”中水分很大的長腿將軍劉光世。


    當時仇悆一步步熬上廬州知州,兼淮西宣撫使。當時偽齊犯境,上司官劉光世幾次叫他焚燒積聚,放棄廬州,卻被仇悆拒絕。仇悆不僅拒絕執行這種亂命,甚至還要求劉光世也不許逃跑必須反擊。


    劉光世大怒,派部將張琦帶領幾千兵士趕到廬州城;欲以武力叫仇悆屈服,一同逃跑。


    卻不想仇悆大義凜然道:“若輩無守土責,吾當以死殉國!寇未至而逃。人何賴焉!”


    張琦叫他鎮住,怏怏而迴。


    隨後仇悆召集潰兵和民兵,幾次打退敵人進犯。


    沒過多久,攻打廬州的偽齊加大進犯力度,完顏兀術又親自率金軍為後繼。就在仇悆要實現以死殉國的諾言之時,猛人牛皋出現了!仇悆大喜過望,連忙聯絡過境的牛皋。牛皋不比劉光世,欣然允諾,當時陣前發飆,高唿“我牛皋也,嚐四敗兀術。可來決死!”帶頭衝鋒,最終打退敵軍。


    事後,仇悆因功加徽猷閣待製,終於被詔迴朝廷。而廬州危機解除,軍民也是號泣相送,永世不忘仇悆大恩……


    盡管對仇悆未來人生的細節並不甚了解,但這樣一個有本事,對國家有利的官兒,說實話楊汕不想得罪。


    人生不是夢中的王霸遊戲,楊汕不可能說殺掉每一個反對他的人。


    既然不打算肆意妄為,那麽楊汕就決定跟這位仇悆大人講道理:“想要楊汕撤軍,這事倒也不難。隻要大人幫忙解決了這獨龍岡三家的紛爭,並且保住我扈家莊的利益,楊汕自然即刻退兵離開。”


    仇悆眉角直跳,怒聲道:“這莊戶之間的紛爭,讓他們自行處理便是,怎麽能由得外力胡來?不過你放心,我自然會約束幾家管束好爭搶規模!無論如何總不會鬧的人命去,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也就是說,仇大人還是打算眼睜睜看著扈家被祝家和李家掠奪幹淨咯?身為一縣之長,您就是這麽治理鄉民的?敢問扈家到底犯了何罪,居然要淪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楊汕冷笑起來,卻也明白這個時代官府治理治下百姓的局限性。在這個鄉老當政,皇權不下鄉的時代,縣令的權利並沒有未來社會一縣之長的權利那麽大。也許他看起來管理職能很多,但局限性也相當大。


    可即使這樣,卻不等於說楊汕就要認同他仇悆的做法!用扈家莊的犧牲來平息這場紛爭?想也莫想!


    楊汕自然不知道,仇悆治理百姓的本領其實不錯。


    他以為仇悆隻是為求省事所以犧牲扈家息事寧人,所以對仇悆的這番決定十分不滿:“如果仇大人隻打算這樣糊弄楊汕的話,那就不能怪楊汕拒絕從命了!這扈家,今日無論如何我都必須保下來!”


    楊汕倔強的模樣讓仇悆直跺腳,旁邊的索超更是目瞪口呆。


    見慣了自家老大李成聞達見到文臣時候慫的跟狗一樣的模樣,索超還是第一次看見有武人敢在文官麵前懟。這種事別說在大名府,就是在整個大宋都難得一見!楊汕敢這麽做,實在出乎索超意料。


    而看到楊汕這個態度,不遠處的祝家人也是臉色難看。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居然還有人敢忤逆縣令的話!


    要說祝家莊發展到現在,這其中利用官府尋弄好處,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難得一次碰到有武人敢找死,也是讓祝朝奉目瞪口呆。雖然說這一次新來的縣令不吃好處不聽好話不吃酒席,但是這大宋的規矩可不會因為一個人發生變動!按照往年來的規矩,也由不得他仇悆改變!


    隻是如今這個叫楊汕的小子這麽一搞,事情反而就起了變故!萬一要是讓仇悆找到借口,那就麻煩了!


    祝朝奉迴頭對自己三個兒子使了個眼色,而後三人各自帶著三五個漢子偷偷從側麵溜走了去。與此同時仇悆挽著袖子朝楊汕大步走過來,一把推開滿臉討好的索超,仇悆拽著楊汕就去往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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