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汕的態度十分強硬,一副寧可同歸於盡的架勢,唬的任何人都不敢當做無視。


    曹俊再怎麽惱火,這會兒也隻能按奈下來。


    他嘴角抽動一下,而後笑一聲道:“楊都監這話有些過了!什麽逼迫什麽兩敗俱傷,何出此言呐?我曹俊來這裏又不是專程來欺負人的,如果你不願意莫非我還能強迫你?隻是有些東西它就不是這個道理,莫非你楊都監遭受損失卻還要讓我曹俊幫你彌補?拿了我的東西,莫非還理所應當?。”


    好一個無恥的曹俊,已經將這裏所有的東西都當成他的財產。而事實上,就目前而言這都是陸謙的遺產不是麽?


    也許曹俊有資格繼承,但楊汕也有權利拿走屬於他的部分。


    兩人爭執著誰也不肯退讓,兩旁的士卒更是劍拔弩張火氣正在升騰。毫無疑問這不是曹俊想到看到的,於是他頓一頓笑著道:“好吧,我也不和你爭執什麽了。然跟我們以此為界限如何?之前你拿走的一切我都隻當沒有看到,但是從現在開始,這裏的一切都歸屬我曹俊所獨有。”


    曹俊退了一步,楊汕也不願逼迫太甚。


    左右看看,見自己手下千餘人也不太可能拿走更多戰利,於是點頭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曹小將軍給我這個麵子,那我就同意你的要求吧。從現在開始,這裏的東西我再不動分毫。”


    說完楊汕扭頭對身後虎子示意。


    虎子即使再不甘願,楊汕的命令他也不能不聽。捂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胳膊,他轉身拽過來一個護衛,而後低聲交代起來。


    這一邊,曹俊身後一個有著長長山羊胡須的中年人也露出糾結的表情。


    這人說不上賊眉鼠眼,但是也能稱一聲麵容陰險。他眯著眼睛思索一下,而後湊到曹俊身後低聲道:“少爺,咱這麽做劃不來啊。要我說咱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拿下他們,到時候這所有收益不都是少爺您的了?何必跟他分潤,太吃虧了!而且老爺來之前也說過,此次要看少爺能夠在青州拿到多少好處。如今這到手的利益少了三成,恐怕會影響到少爺您在老爺心裏的印象吧?”


    曹俊一愣,而後用詫異的表情看著這文人。


    就在這人謙卑一笑趕緊躬身的時候,他突然就一腳踹出去。


    “要你娘的在這裏呱燥?少爺我做事,什麽時候還要聽你的命令了!好處?你就能看到眼皮底下這點好處?”


    見這家夥抱著肚子邊慘叫邊打滾,曹俊居高臨下道:“陰險狡詐的東西,你也就這點能耐!大丈夫做事憑,就這點眼界?這點兒小心思?區區幾千貫的東西,我曹俊會看在眼裏?我曹家瞧得上?”


    這話是批判,卻也是在跟楊汕交代。


    楊汕原本因為那中年人無恥勸說而冷然的表情,因為這句話很快緩和過來。此時也不等曹俊的實際行動,楊汕擺手又喚來一名親衛道:“去告訴兄弟們,可以主動罷手了!主要對方不挑釁,咱們就不許事先出手。總而言之事情盡快的平複下去,然後清點好處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親衛有些驚訝的看楊汕一眼,但最終還是點頭領命。


    他們這一百來個人是楊汕親自挑選,並且辛苦培養的貼身親軍。所謂親軍,就是要為將主效死。換言之他們會拿到最好的俸祿,享受到最好的待遇,但是也會接受最嚴酷的命令。哪怕楊汕命令他們自殺,身為親兵也必須遵從。當然如果楊汕橫死,這些作為貼身保護的親兵也不能苟活。


    這些親兵自從招募來之後,確實是對他楊汕忠心耿耿。無論楊汕說什麽,他們都無條件的遵從。就好像之前鬥戰陸謙一樣,這些人分明就不是陸謙的對手,但是也一個個奮不顧身的給楊汕擋刀。


    古人對待其他事情還有所計較,但是在忠誠方麵,卻意外的讓楊汕十分滿意。


    接受楊汕的命令之後,戰場的喧嘩聲很快就小了許多。雙方本身就都為官軍,如果沒有上司命令又怎麽會拚命?如今有一方提前表示善意,另外一方自然也會順勢後退。這種默契,誰也不缺。


    戰場很快平靜下來,雖然雙方依然還在戒備,但殺喊聲卻僅僅隻用了片刻就緩緩消失。


    畢竟……沒有人想死不是嗎?


    看到這一幕,曹俊有些驚訝。


    不過更多的還是欣賞,他笑著道:“你就不怕我反悔?如果我現在出其不備發起攻擊,你怕是抵擋不住吧?”


    “如果你當真偷襲,我自然抵擋不住。”楊汕也是灑脫,聳聳肩膀道:“但是既然你願意付出誠意,我楊汕又豈是那種小人?停手對雙方都有好處,既然事情已經談妥,我為什麽不能主動一些?”


    “可我一旦反悔,你就什麽都拿不到了。”


    曹俊緊盯著楊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也看到了,我手下兵馬八千有餘,而你這邊才一千多人。四五倍的差距,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我的對手。所以……我為什麽一定要讓出那麽多好處給你?就像剛才這個臭蟲說的一樣,我如果殺了你,那這裏所有的一切就全部是我的。”


    “你都說了他是臭蟲了。”楊汕忍不住笑起來,完全不在意曹俊的威脅。


    看著這樣的楊汕,曹俊頓了片刻。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態度的時候,曹俊忽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好一個楊汕,好一個楊家人!天波府尊嚴未滅,楊家將後繼有人呐!沒錯!咱們武人做人,為什麽不能這麽敞亮?之前算計你,那確實是我曹俊不對!但是說到底,我難道又做錯了什麽不成?我曹俊身為青州兵馬司統製,這青州所有的武人士卒都歸我統轄!之前的事情雖然不好聽,但明麵上我有什麽錯?這官司哪怕打到禦前,我也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而已!因為……我有這個權利!”


    曹俊看著楊汕,緩緩的道:“然而這一次卻不一樣!既然你我已經做出約定,那我自然不能做小人!”


    說完惡狠狠的盯著那獐頭鼠目之輩,曹俊冷冷的道:“我曹家將門,也許也會有陰私之事!但是在統兵戰場上麵,卻容不得這樣那樣的小心思!仇軍師,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作為我爺爺派給我的智囊,可千萬不要有什麽越過我的態度!在這裏,我的命令不允許被任何人更改!”


    朝令夕改乃是大忌,命令得不到貫徹野也是隱患。曹俊可以接受仇軍師留在身邊,卻不允許他試圖改變自己的意見。所以這次的事情與其說是曹俊和楊汕的關係緩和,倒不如說是仇軍師幫了楊汕一把。


    他的話,逼著曹俊隻能選擇放棄。


    否則這事情的發展一旦變成仇軍師所說的那樣,那這廝在軍隊裏的權威,就會莫名其妙的無限拔高。


    作為將門子弟,曹俊很清楚這一點比一些個好處更重要。


    這一點楊汕也明白,因此隻是拱手做欽佩狀,卻沒有繼續對曹俊進行撩撥。


    雖然他是主動示弱的,但是卻不等於曹俊就一定會賣這個麵子。所以楊汕很清楚,有些事情見好就收。


    而看著他這般嘴臉,曹俊不知怎麽的就有些不爽。


    原本還打算借著自己的退步從另外其他方麵撈些好處,現在也說不出口了。原本還說看中了楊汕的營寨,以及那裏麵能夠自給自足甚至補貼軍伍的三千多‘輔兵’,這會兒也說不出口了。


    曹俊對楊汕還是佩服的,小小年紀就做到一州都監職位,而且還通過這次二龍山事件徹底站穩,這已經不能說是有能耐了。就拿曹俊自己,他如果把自己放到楊汕的位置上,也不敢說能這麽順利。要知道據說楊汕除了一個楊誌以外沒有用楊家的任何資源,這一點可相當了不得。


    因此打著往後好好交際再討好處的想法,曹俊眼珠一轉笑著對楊汕拱手道:“對了!在山下,有一個人已經等你幾天了。我的楊都監,你在這青州肆意妄為,是不是把一個重要的人物給忘記了?”


    “重要的人?”楊汕一愣,而後心裏一動道:“莫非是太子殿下讓曹小將軍給我帶話了?”


    “往後不要再說什麽曹小將軍!在這青州,本將軍就是最大的將軍!你要麽叫我曹大人,要麽叫我曹將軍。或者等在親密一些,你叫我曹俊都沒問題。”曹俊猛然一揮手,而後笑眯眯的道:“我大宋的官職,向來以文禦武。我這兵馬司統製受青州知府直接管轄,而後還有監軍和軍中文書兩座大山。我曹俊都如此,你楊都監又怎麽能例外?這統製兵馬數月,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人?”


    “太子殿下派來的監軍!”楊汕恍然大悟,而後愕然道:“他終於到了?這哪怕騎驢,也早該到了才是。”


    “這話也隻有你敢說了。”曹俊哈哈大笑,揶揄的看著楊汕道:“這位趙全公公,一直都留在東京城不曾動身。直到官家任命我為青州兵馬司統製的時候,常公公才求到我身上,讓我將他捎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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