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熊槐還是代表楚國,答應了秦王蕩所開出的條件。


    楚國割讓巫郡、黔中郡和九夷郡這西南三郡之地,同時賠付秦國百萬石米粟穀物,可分期五年一一賠付。


    另外,楚國默許了秦國不歸還二十多萬降卒的既成事實。


    一概條款,都已經寫在了國書上。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確保楚國能渡過這一難關,熊槐還與秦王蕩簽訂了盟約,日後若他國來犯,秦軍必來馳援。


    就這樣,隨著國書的簽訂,秦國的伐楚之戰也已經落下了帷幕。


    這一戰,對於秦國的意義重大,對於天下大勢更是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垂沙之戰,楚軍喪師四十餘萬,精銳之師喪失殆盡,已經無力於北上逐鹿,龜縮自保尚可。


    尤其是秦國還奪取了西南三郡之地,又逼迫楚國賠付百萬石米粟穀物,這更讓原本糟糕的楚國國情雪上加霜!


    這標誌著楚國已經山河日下,從偌大的一個霸主國,淪為了韓魏這樣的國家。


    而且,隨著西南三郡的淪喪,楚國的腹地已經是門戶洞口,郢都隨時都麵臨著秦國強大兵鋒的威脅……


    打蛇打七寸,秦王蕩的三個條件,盡皆抓著楚國的要害!


    國書簽訂之後,秦、韓、魏合縱聯軍便都相繼退去。


    韓魏兩國雖不滿於秦王蕩的這種做法,但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從這一次的伐楚之戰中,韓魏兩國倒是獲得了不少的利益,至少原本屬於楚國的南郡和南陽郡已經被他們瓜分了。


    ……


    “父王!”


    合縱聯軍各自退去之後,楚主父熊槐終於不堪重負,一命嗚唿了。


    章華宮中,響起了楚王熊橫充滿悲愴之情的哭泣聲。


    熊橫抹著眼淚,命人將自己的父王收斂進棺槨之中,然後披麻戴孝,舉國哀悼。


    這一年來,讓楚國感到糟心的事情真是一件又一件。


    這不,在熊橫守孝期間,一個讓他感到十分憤慨的消息又傳到了郢都。


    “大王,齊國使者呂禮求見。”


    “呂禮?不見,寡人不見!”


    熊橫氣得不行。


    他為何生氣?


    因為熊橫知道呂禮是來幹嘛的!


    秦、韓、魏三國聯軍伐楚之初,因老楚王已經被秦王蕩扣押在了鹹陽,故而楚國一時之間群龍無首。


    作為太子的熊橫必須要挺身而出不是?


    所以熊橫再三要求,讓齊王放自己迴到楚國。


    齊王田辟疆是一個貪婪無度的人,便勒索楚國割讓淮陰、鍾離、下蔡等方圓五百餘裏的淮泗之地,十三座城池予齊國。


    熊橫心裏憋屈,知道這事兒不好應允,但形勢危急,熊橫也顧不得別的,滿口答應下來了,還跟齊王簽訂了割讓土地的國書……


    現在,呂禮是來逼迫熊橫實現承諾的吧?


    呂禮抵達郢都已有兩三日,天天求見熊橫,但後者都是避而不見的。


    內侍退下沒多久,又去而複返。


    “大王,令尹昭魚與三閭大夫羋原求見。”


    “讓他們進來吧。”


    “諾。”


    不論是屈原還是昭魚,都是楚國的重臣,熊橫遇事是不得不見的。


    不多時,屈原便與昭魚亦步亦趨的進入大殿。


    “臣屈原(昭魚)參見大王,大王萬年!”


    “都坐吧。”


    “謝大王!”


    各自落座之後,滿臉憔悴的熊橫又問道:“二位此來所為何事?”


    “大王,國喪畢至,大王應當已經知曉了。齊王派了呂禮為使者,催促大王履行當初之誓書,不知道大王對此有何應對之策?”


    一味地躲避也不是一個辦法。


    畢竟熊橫是有錯在先的!


    這白紙黑字的,容不得熊橫抵賴,即便是後者想要抵賴,他也要好好的掂量一下,以楚國當前的國力能不能招架得住齊軍的進攻!


    熊橫為之蹙眉道:“對策?事到如今,寡人能有何對策?”


    屈原與昭魚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都已經意識到熊橫意欲何為了。


    沒有對策……這就意味著熊橫想要抵賴,不承認自己當初所簽訂的誓書!


    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大爭之世,禮崩樂壞,原有的製度體係早已土崩瓦解,所以各個諸侯國,以至於每個人都在不斷突破自己的底線。


    譬如說簽訂的國書或盟約可以為了自身的利益而悍然撕毀,譬如說秦王蕩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扣押已故的楚懷王……


    這種時候,即便熊橫賴賬,刷新一下作為一國之君的底線,這似乎是無可厚非的。


    隻不過,楚國實在是沒有這種實力。


    熊橫哪裏來的勇氣賴賬?


    屈原歎息了一聲,說道:“大王,三思啊。國家連番大戰,銳氣盡失,倉稟無餘糧,而國無可戰之兵,何以再戰?”


    “若此時大王毀約,拒絕向齊國交付淮泗之地,則齊王必然震怒,齊軍必然南下伐我楚國啊!”


    “屆時,恐怕咱們楚國淪喪的不隻是淮泗之地,整個大江流域,包括舊吳越之地,恐怕都將陷落呀!”


    昭魚亦是道:“大王,三閭大夫所言極是。當此之時,若我楚國再招惹齊人,無異於雪上加霜,有失之東隅之險啊!”


    楚國經過上一迴的大戰,早已被打成了韓魏之流的國家,能拿得出手的兵馬著實不多,若是再被齊國征伐,楚國說不得真的要滅亡的。


    熊橫憋屈啊!


    秦人欺負我,韓魏兩國欺負我,就連齊人也來湊熱鬧!


    都把我熊橫,都把楚國當成軟柿子捏了嗎?


    熊橫心裏有氣,但是一時之間無法發作出來。


    “那你們說,當此時局,楚國應當如何是好?”


    聞言,昭魚就把目光放到了屈原的身上。


    很明顯,在來之前屈原已經是有主意的。


    “大王,臣以為可以秦國製衡齊國。”


    “哦?如何製衡?”


    熊橫頗為困惑。


    屈原肅容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秦國無疑是咱們楚國最有力的盟友,也是唯一的盟友。放眼天下,能與齊國相抗衡的,也隻有秦國!”


    “秦王是一代雄主,以其遠見卓識,不可能看不出來楚國將淮泗之地割讓予齊國,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熊橫咂舌道:“不是……屈原,楚國割讓淮泗之地予齊,關秦國何事?”


    “幹係極大!”


    屈原擲地有聲的道:“大王難道還不明白?秦王為何伐楚?為何弱楚之後不一鼓作氣滅我楚國?一口吃不下是其原因,但是最主要的,還是忌憚齊國,忌憚三晉。”


    “自三家分晉,田氏代齊之後,天下已經罕有一國被滅之,如我楚國,幅員遼闊,地大物博,若楚國被滅,必然使人人自危,進而對秦國群起而攻之。”


    “所以,秦王不敢滅楚。同樣的,秦王絕不會坐視齊國滅楚,或再度弱楚的。經此一戰,楚國國力大衰,已然落寞,若再割讓淮泗之地,楚國便真的無力於對抗齊國,對抗三晉,最後還會極大的便宜了齊人。”


    “而現在,楚國衰落,齊國就成了秦國唯一的對手,勢均力敵的對手。所以說,秦王焉能坐視齊國國力大漲,再一次強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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