沘水。


    楚軍營寨。


    使者到來,還帶來了楚王熊橫的詔書,柱國景翠便率著莊蹻、唐昧等一眾楚軍將領跪迎王命。


    說是跪迎,其實隻要躬身而立即可。


    “王詔:柱國景翠,不恤民力,懼敵不前,屢抗王命。寡人悉卿勞苦功高,且已垂暮,著遣卿歸返郢都!”


    “另,副將唐昧,曉暢軍事,可堪大任,即為大將,統領三軍!”


    聞言,帳中諸將頓時一片嘩然。


    大王居然罷免柱國景翠,改任唐昧為將?


    難道大王不知道臨陣換將,是為兵家之大忌嗎?


    這段時間,郢都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


    “臣景翠,領詔,謝恩!”


    景翠的瞳孔猛的一縮,不過旋即低下了頭,雙手接過了楚王熊橫所下的詔書。


    事已至此,即便景翠再不甘,即便景翠的心中有著諸多的苦楚,也隻能硬著頭皮承接下來,接受自己的命令了!


    景翠很清楚熊橫想幹什麽。


    但他知道,這一戰楚軍若是主動出擊的話,楚軍能戰而勝之的希望很渺茫,他看不到任何勝利的希望!


    使者離開後,將領們都七嘴八舌的圍了過來。


    “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大王怎能在這種緊要關頭換將?”


    “是啊!若論統兵作戰,我楚國誰能及得上柱國你呢?”


    “這一定是有奸臣在大王麵前惡意中傷柱國!”


    眾將都是義憤填膺的。


    景翠聞言,卻是緩緩的擺手道:“二三子都無須多言。”


    “柱國,你該不會真的要卸甲歸還郢都吧?”


    莊蹻咂舌道:“你這一去,前線的四十餘萬兵馬應如何是好?沒有柱國的統籌兼顧,敵軍若是來犯,恐戰局危矣啊!”


    眾將都深表讚同,同時都把期許的目光放在了景翠的身上。


    不得不說,景翠的人格魅力的確是極大的。


    景翠在楚國為將數十年,大小數十戰,鮮有敗績,這讓景翠在楚軍當中建立了極大的威望,同時也深得軍中將士的擁護。


    這種時候,隻要景翠打出“清君側”的旗號,莊蹻等將領一定會跟從的。


    但,景翠卻做不出此等反叛之事,更何況眼下敵軍大兵壓境,楚國還有國破家亡之危難呢?


    景翠喟然長歎道:“老夫這一去,萬事休矣。大王的心思,朝中群臣的心思不難揣度,大王把老夫換下,無非是要主動向合縱聯軍發起最後一擊而已。”


    “首戰即決戰,一戰定乾坤!”


    “列位,我楚軍若主動進擊,怕是勝負難料……”


    景翠又將目光放在了唐昧的身上,意味深長的道:“唐昧,樗裏疾是一個老狐狸,你執掌大軍,切記不可懈怠。老夫這一去,樗裏疾難免不會先一步用兵,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的,所以你一定要好生鞏固工事,修築壁壘。”


    “這……”


    唐昧有些費解。


    楚王熊橫的想法已經是昭然若揭的。


    他就是在逼著楚軍出戰,既然如此,他們楚軍為何還要加固工事?


    其實,景翠亦是頗為了解樗裏疾的。


    他們都是沙場宿將,以己度人,換作他景翠為聯軍的主將,得知敵軍換將的消息,勢必會主動出擊的。


    因為打楚軍一個措手不及的話,聯軍就能以更小的代價,來換取更大的戰果!


    “莊蹻,你還有何事?”


    待眾將都離去後,莊蹻又鬼鬼祟祟的湊到了景翠的跟前,左顧右盼了一下,見到四下無人,便道:“柱國,難道你真的甘心咱們楚軍就這樣敗北嗎?柱國為將多年,是為天下名將,難道柱國不知道咱們楚軍主動向聯軍發起進攻的話,是在自取滅亡嗎?”


    “唉,老夫又何嚐不知道?”


    景翠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搖搖頭道:“這一戰,老夫看不到咱們楚軍能戰而勝之的希望。我隻希望能盡可能的消耗秦人的軍力,以便在日後的談判中,能為我楚國爭取更多的主動權。”


    “柱國!”


    莊蹻立馬單膝跪下,真情流露的朝著景翠抱拳道:“柱國,大王昏庸,朝中更有奸臣作亂,郢都內外,朝野上下一片烏煙瘴氣!”


    “當此時,柱國不可悲憫自己,要放眼於天下!”


    聽到這話,景翠的眉頭一皺,眼神略帶深意的看著莊蹻,道:“你想說什麽?”


    “柱國,你我皆是公族後裔,與大王同為鬻熊之子孫。現在楚國遭遇如此困境,是何人之責?是朝綱不振,是子蘭、尚靳等奸臣屢屢勾結秦人,出賣大楚利益之緣故!”


    “柱國這一去,日後我大楚又將何去何從?是故,莊蹻鬥膽,請柱國率兵清君之側,靖國之難!”


    嘶!


    莊蹻這是誅心之論!


    景翠瞪著眼睛,朝著莊蹻怒喝道:“莊蹻,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這般大逆不道!你莊蹻要做亂臣賊子,可別拉上老夫,難道你忘了當年的白公勝之亂了嗎?”


    景翠口中的“白公勝之亂”,是發生在春秋時期楚國的一次叛亂。


    白公勝,即熊勝,他是楚太子建之子,楚平王嫡孫。


    按理說,父親是太子,白公勝日後也當為楚國儲君的,隻可惜這其中發生了一大變故,其中最為關鍵的一環,便是關於楚國的一大醜聞!


    太子建年十五歲,費無極對楚平王說太子建可以成家。


    楚平王為太子建聘娶秦哀公的長妹孟嬴為夫人,命費無極到秦國去迎親。


    費無極發現孟嬴貌美,而費無極是一個小聰明層出不窮的野心政客,急於爬上令尹的位置。當孟嬴到郢都後,費無極勸楚平王自娶。


    楚平王好色,不管兒子作何感想,居然掉包,讓一名齊女冒充孟嬴,自娶孟嬴為夫人!


    由此,楚平王對費無極就格外寵信。


    一年之後,孟嬴生下一個兒子熊珍(楚昭王),醜聞也開始泄露。


    楚平王這是私德有虧,所以他非常的心虛,畢竟偷偷的娶了原來本應該做自己兒媳的女人。


    故而楚平王又派太子建居住城父,戍守邊疆。


    但楚平王仍舊不放心,又為奸臣進讒言,於是命令司馬奮揚去召太子建,想誅殺他。太子聽說了,逃奔到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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