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名為愛情的果實當頭砸中,這個曾經的大陸第一聖騎,能從魔族三大將的圍攻下全身而退,即使被箭雨射成刺蝟也麵色不改的男人,整個身體都開始發抖,無盡的喜悅蜂擁而至,令他忽然之間鼻酸喉緊,雙眼泛紅。


    察覺到他的異常,丁遙慌張地問:“卡爾,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卡爾沒有迴答,而是不錯眼地盯著她,這是自穿越以來,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觀察她的新形象。


    她比以前高了兩公分,讓他費不少力氣驅趕狂蜂浪蝶的絕美容顏變平淡了,透明鏡片下那雙清亮的黑眸,也不像過去那般冷漠疏離,而是隱含著三分的歡喜,七分的擔憂。


    這副皮囊下的靈魂,就是他不論付出何等代價,也要抓迴手心的珍寶啊……


    想到這裏,卡爾渾身一震,仿佛當頭潑下一桶冰水,滿心喜悅立刻化作飛灰。


    是啊,移植了迪塞爾之眼,他已經是一個半人半魔的怪物。莫莉那樣憎恨魔族,現在的他,又怎麽當得起她的喜歡?


    他的靈魂像是被活生生撕成了兩半,一半脫掉了枷鎖,逃出牢籠,沐浴在天光之下,另一半腐爛成泥,躲藏在檻欄的陰暗角落,自慚形穢。


    卡爾偏過頭,努力躲避丁遙的視線,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難看的左眼,卻被丁遙一把按住了肩膀。


    “你傷得那麽重,還亂動做什麽?再躺一會,我說可以了才能起來。”丁遙的聲音不大,卻和以前一樣,帶著一股讓他無法反抗的氣勢。


    看見卡爾試圖用手遮擋左眼,丁遙馬上猜到了他在介意什麽,於是輕輕歎了口氣,放緩語調道:“還記得月光要塞之戰嗎?你現在的身體狀況,跟當時被使魔寄生的精靈很相似。”


    在那場戰役中,月光要塞的半數精靈受魔王大將溫布雷登的使魔寄生,變成了半魔半精靈的怪物,後來溫布雷登被卡爾所殺,魔種一滅,那些精靈才慢慢恢複了原樣。


    隻是現在,卡爾額頭上出現了三大將才有的倒立十字紋,這個情況和普通寄生又不一樣,恐怕更加棘手。


    丁遙猜測道:“你身上的寄生體……莫非是魔王的遺物?”


    卡爾枕在她膝蓋上,整個人像是躺進了溫熱泉水,被她的愛憐和疼惜寸寸包圍,嚐到這般滋味,自慚形穢的想法瞬間土崩瓦解,再也生不出半分放手的念頭來。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即便此行的終點是地獄,他也要在走到盡頭之前,狠狠擁抱這份為他盛放的感情。


    心境一軟,他的聲音隨即輕柔起來,聽得丁遙雙耳發燙:“沒錯,我在左眼放入了迪塞爾之眼,與它定下契約,以血肉為飼,讓它幫忙尋找你的下落。”


    丁遙唿吸一滯——竟然是迪塞爾之眼!


    傳說那是魔王的第三隻眼睛,擁有實現人們願望的特殊力量,至於許願人為此付出的代價,所有典籍上的描述全都語焉不詳。


    她忽然聯想到一種可能性,臉色頓時大變,匆匆追問道:“卡爾,你是什麽時候穿越界門的?”


    “九十七天前。”與她重逢之前,他一直是數著日子過的,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丁遙估算了一下,確定那不是末世危機開始的時間後,才暗暗鬆了口氣。


    按照卡爾的說法,他在末世後一周才來到這個世界,由此可見,這場喪屍危機與他的穿越無關。


    她又望向卡爾左眼,發現裏麵的紅色正在變淺,正準備湊近細看,卡爾卻突然捂住了那隻眼睛。


    “快鬆手,讓我再看一眼。”說著,她就想拉開他的手掌。


    金發騎士用懇求的語氣低聲道:“別看……太醜了……”


    他很早就知道,莫莉喜歡他淡藍的眸色,有時會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雙眼出神,那是他珍藏的寶貴迴憶。如今,這隻眼睛變成了難看的紅色,他不願意讓她瞧見。


    見他十分堅持,丁遙隻好用掌心蓋住他的手背,寬慰說:“別擔心,如果迪塞爾之眼真是魔王身體的一部分,在本體消亡後,上麵的魔力會隨著時間慢慢消逝。你隻有左眼變成了紅色,額頭上的魔痕也不是純黑的,這就是魔王力量減弱的證明。等再過段時間,半魔化的影響應該會越來越小,總有一天會完全消失的。”


    魔王不滅,係統不可能把她送迴家鄉,這是丁遙得出上述結論的依據。


    卡爾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將界門出口出現巨型魔繭的事情告訴了丁遙。


    “什麽?你確定那是高等魔族的幼繭嗎?”


    “是的,從大小和形狀上看,當時它正處在孵化初期。”


    丁遙的麵色立即嚴肅起來,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又問:“你還記得界門的大致位置嗎?”


    “雖然不知道地名,但周圍的地形和建築物我都記住了。”


    “好,等到了鐵城基地,我會想辦法向政府透露這個消息,讓他們派人去那邊查探。對了,你左眼變紅的時候,千萬別讓其他人看見,萬一被人誤會成喪屍就麻煩了。”


    卡爾安靜地望著丁遙,盡管心裏還有一點隱秘的擔憂,但眼下氣氛太好,他不想把沒根據的事情說出口,平添她的煩惱。


    他想,如果時光能夠停下來該多好啊,他愛著她,也得到了她的迴應,藍天之下,兩人份的情意在他心中水乳交融,纏綿繾綣,不分彼此。


    然而時光終究沒能停下腳步,休息了一陣子,丁遙見他身上的外傷愈合得差不多了,決定開始趕路,去和婁飛他們匯合。


    卡爾的身體仍很虛弱,既無法使勁,也不能召喚戰馬。丁遙不顧他的反對,輕輕鬆鬆把騎士背在身後,然後健步如飛,飛快沿高速公路向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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