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宋靈淑與盧紹承、王敦幾人一同去了隴牧馬場。


    陸元方帶上俞友仁,以及司牧監一幹胥吏差役,大張旗鼓地出發。


    待眾人都走後,荀晉單獨一人騎馬往涼州城的方向而去。


    按昨晚兩人商議好的計劃,陸元方與荀晉一明一暗去查東城坊,後續再配合行事。


    陸元方一路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目,剛進涼州城門口,涼州府的長史就親自帶著衙役前來協助。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直奔東城坊。


    快到隴牧馬場時,宋靈淑遠遠地就看見一行人在馬場門口相迎。


    監牧令陶安帶著馬場眾人一字排在兩邊,有人敲起小鼓,有人搖鈴舞動,好不熱鬧。


    盧紹承經曆昨日之事,早已經看開,隻想盡快清除馬瘟病,迴京向聖上和長公主請罪,對於陶安這番揚鈴打鼓,諂媚上官的行為極為不滿。


    “恭迎宋督察來隴牧馬場!”曲畢,馬場內的眾人臉上揚起笑容,高聲唿喊。


    宋靈淑腳步一滯,挑眉瞥向盧紹承,隴牧馬場怎麽還有時間搞這些排場。


    陶安一臉喜色地上前稟告:“從昨日下午至今早,所有染病的馬都開始逐漸好轉,其他馬群也都非常健康,沒有再出現發病症狀。”


    盧紹承皺眉掃了一眼陶安幾人,壓低了聲音喝道:“今日的馬圈可都清理完,可有仔細燒煙除蚊蟲?你們不好好照看馬圈,還有心思搞這些花把式?”


    “有有有……下官今日一大早就叫他們重新清理了一遍,保證馬圈裏不會再有任何一隻蚊蟲活著,請宋督察、黃隨使入內檢查。”陶寶沒察覺盧紹承的臉色有變,目光討好地投向旁邊的宋靈淑。


    黃洧冷哼一聲,越過眾人進入馬場。


    陶安終於發現盧紹承的神色與往日不同,笑容僵在臉上,與馬場眾人一起直愣愣地傻站著。


    昨日在司牧監內的事還沒有傳出來,陶安並不知發生了何事,隻覺得氣氛異常詭異,不敢再隨便開口,揮手讓眾人散去。


    宋靈淑臉上淡淡,不在意黃洧當場擺臉色,悠然地邁步入內。


    “盧監正,這……”陶安走近,用請示的眼神詢問。


    盧紹承冷著臉不耐煩道:“做好你自己的事便行……快把這些東西收起來,丟人現眼!”說完便轉身進了馬場。


    王敦緊隨在後,臉上帶著一抹奇怪的笑,湊近陶安小聲道:“陶監令,上邊兩位不對付,你呀……做事就當心點吧!”


    陶安愕然地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心想,盧監正在兩天前明明交代他做好歡迎儀式,務必要讓朝廷派來巡查的上官滿意,怎麽突然又變了臉。


    馬場的小雜役看不懂臉色,抱著小鼓欣喜地上前道:“陶監令,上官們還滿意嗎,我們可是連著練了兩個晚上。”


    “去去去……沒看到盧監正發火了嗎,趕快把東西拿迴去,別讓盧監正再看見。”陶安臉色一拉,揮手趕人。


    小雜役呆愕片刻,衝著陶安的背影作了個鬼臉,扯起嘴角跑向馬場東側的房屋。


    馬場內。


    黃洧指揮雜役更換馬槽內的水,取來濕布清理病馬的口周,將吐出來的穢物處理幹淨。


    最靠前的馬圈裏,養的全是大宛馬,此類馬頭細頸高,四肢修長,體型飽滿優美,皮薄毛細,脾氣溫順。


    奔跑時馬的肩膀各處皮膚流出像血一樣的汗液,還能日行千裏,俗稱汗血寶馬,是京中達官貴族的心頭好。司牧監每年都會從馬場挑選一千匹,送迴西京各處衙署充門麵。


    今年鬧了這場馬瘟,大宛馬已經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病歪歪,眼看今年是湊不出一千匹的數了。


    盧紹承圍著馬圈走了一遍,垂著頭唉聲歎氣,喊雜役開始熬煮藥材。


    隴牧馬場內井然有序,各自都開始忙起來,宋靈淑照著馬場記錄冊,將所有染病的馬都看了一遍。


    大通河馬場內,河曲馬、蒙兀馬、大宛馬這三種馬病亡最多,原本就不多的大宛馬幾乎都被感染上馬瘟,如今隻剩一百多匹馬還完好。


    隴牧馬場損失較小,大宛馬與蒙兀馬病亡最多,河曲馬反倒扛住了。


    兩地馬場內,就屬伊裏馬抗病力最強,是四種馬裏麵染病最少的,也是最適應涼州氣候的本地馬之一。


    這一圈走下來,宋靈淑已經將幾種馬的特點都記了下來,讓她感到疑惑的是,河曲馬體格大,骨量充實,是養膘最快的馬,居然會大批量同時感染馬瘟病。


    大宛馬抗病力最弱,損失最大是可預見的,但河曲馬染病情況屬實有些異常。


    宋靈淑輕歎,拿起記錄冊繞迴了馬場中間的棚子。


    棚子裏麵十幾個爐子已經點起火,雜役將藥材依次放進瓦罐中,棚內頓時煙霧繚繞,各種草藥味混合煙味直衝人鼻尖。


    王敦命雜役推著一車藥材進來,招唿其他人接手,將剛送來的生藥加緊處理,後麵的撒塔娜指也揮著牧民將藥材放入棚中。


    剛送來的藥材都是原株曬幹的生藥,並未進行過炮製切片,看情形是剛從藥農手上買迴來的。


    盧紹承見此,神色擔憂地叮囑道:“這些藥村都還未配份,可得仔細些,不要隨意亂用。”


    “盧監正盡管放心,我已經告訴他們如何取份量,不會出錯的。”撒塔娜依次檢查完所有藥材,迴頭朝牧民點頭確認。


    二人嘀咕了幾句當地話,牧民便推著空車出了馬場。


    馬場內的人都忙不停,盧紹承一刻也不安心,親自盯著雜役將拌了藥的豆料喂食病馬。


    宋靈淑見其他活也幫不上,就學著與撒塔娜炮製藥材,順便打聽涼州馬瘟病的其他消息。


    “撒塔娜,過去有別的馬場遇到過這麽嚴重的馬瘟病嗎?”


    撒塔娜放慢了手上的活,璀然一笑道“我是第一次遇到,我師父說以前涼州發生過更嚴重的馬瘟病,那時草原上的人都將馬趕到了別的地方放牧。”


    宋靈淑來了興趣,好奇道:“涼州本地的牧民多數養的都是哪一種馬?”


    她剛來涼州一日,還未摸清當地的情況,隻能先借此機會向撒塔娜這個本地人打探一二。


    撒塔娜沒料到有人會問這種淺顯問題,揶揄地看向宋靈淑,“原來宋督察對涼州還如此陌生,連我們這裏的馬群也不知道。”


    宋靈淑郝然,鄭重拱手道:“我初次到涼州一日,對這邊還不熟悉,還要向撒塔娜醫師多多請教!”


    “哎呀,我可不敢受禮!那我就向宋督察好好介紹一下我們涼州的馬。”撒塔娜忙起身還了一禮,開心迴道。


    “我們涼州本地最多的馬當屬河曲馬與伊裏馬,河曲馬產自涼州黃南,伊裏馬產自伊裏草原,這兩種馬都是體格大上膘快,最適合重挽,也是最受歡迎的馬。”


    “另外馬蒙兀馬與大宛馬沒本地馬適應,所以繁育較少,也就隻有官府的馬場會大批量繁育。”


    “過去爆發馬瘟病時,死亡最多的也是河曲馬嗎?”宋靈淑沉思片刻後問道。


    撒塔娜恍然,微笑道:“宋督察想問的是這個呀……過去馬瘟病爆發時,哪一種馬都無法幸免,也不單單是河曲馬更容易病死,伊裏馬也扛不住。”


    “此次大通河馬場的情況確實有些不同,我也不知是何原因,也許是馬瘟病在河曲馬中擴散更快,導致六號馬圈死的最多。”


    撒塔娜突然想起今早聽到的消息,感歎道:“我聽說宋督察已經查出了馬瘟病的源頭,那些豆料裏摻雜了不幹淨的東西,經由母馬傳到了馬群中,這簡直匪夷所思!”


    “我師父家的馬也吃了不好的豆料,直到現在還病著……我將豆料引發馬瘟病的事告訴了師父,師父說依大通河馬場內馬瘟病擴散情況來看,不可能隻有這一種原因,肯定還有別的源頭。”


    宋靈淑內心一動,蹙眉道:“你師父真這麽說?”


    撒塔娜點頭,揚了揚手上的藥材道:“師父當了一輩子的馬醫,沒有人比他更懂馬瘟病,這些藥也是他開的,能緩解馬瘟病引發的體熱,目前應對這次馬瘟病很有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忙於查案的女官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拂雪夜行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拂雪夜行歌並收藏忙於查案的女官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