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刺史經陳司馬轉告,已經知道了許家鋪子前發生的事,也知宋靈淑在尋找同伴。


    很快臉色緩和下來,客氣道:“宋長史可是發現了什麽?”


    宋靈淑瞥了一眼被拖到門外的幾人,嚴肅迴稟道:“這幾人來曆不明,並不像普通的農戶,身上可疑之處太多…”


    高瘦的漢子見又是宋靈淑,怒急打斷道:“你這個高門大戶裏出來的小娘子能有什麽見識,怕是連五穀農桑都沒見過!”


    宋靈淑輕笑,走近了高瘦的漢子,認真道:“我雖沒種過五穀,但也知農戶常年在日頭下辛勞耕種,手上、腳上都會留著厚厚的繭…”


    “而從你們幾人身上痕跡來看…並不是農戶。”


    盧刺史表情驚詫,他被幾人的衣著所誤,並未懷疑過幾人的身份有異,所以沒想到這一點上。


    “把他們的鞋子脫下看一看!”


    陳司馬大步走到門外,幾人開始不斷扭動掙紮起來。


    陳司馬狠狠踢了幾腳,怒喝道:“老實點,再動我的刀可不長眼。”


    幾人一聽,臉色微變,都不敢再躲。


    陳司馬和衙役將幾人的鞋子全都脫下來,隻見幾人的腳後腿並沒有厚繭,小腿、腳板也都不似常年下地勞作的模樣。


    陳司馬再將幾人的手掌一一攤平,手背、手指都較之農戶更白淨,關節繭子並不明顯,隻有右手手掌與虎口處繭子厚重。


    作為習過武藝的人,陳司馬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驚愕迴稟道:“確如宋長史所說,從這幾人身上繭子來看,他們並非農戶,而是習武之人…”


    習武之人冒充農戶的身份,可以斷定他們所說的都是假的。


    宋靈淑在街上靠近婦人時,看到她的手掌細膩,根本不像勞作過的模樣,再看那幾個漢子,果然也有問題。


    隨後,幾個漢子又被陳司馬押迴了堂內。


    許士元冷臉看著幾人,已經徹底確認,這些人又是有心人安排的。


    盧刺史神色凝重,打量著堂下幾人片刻,喝問道:“你們到底是何人,假扮農戶大鬧許家鋪子,意欲何為?”


    “還有…那些棉花是從哪來的?”


    高瘦漢子向前跪爬幾步,委屈道:“我們本家確實是行安縣人,隻因去年在武館得罪了人,我們皆被趕了出來,這才重新開始種棉謀生。”


    “對對對…我們手上的繭不明顯,是因為我們才種植一年…對於收棉的事也不熟悉,所以才被人騙了…”


    漢子的活看似能解釋,但當地不會隻有他們家種棉,他們不可能不過問同村的人,在沒收取定金時,隨隨便便就信了。


    陳司馬滿臉不信,喝道:“我馬上讓人去行安縣三溝村詢問,你們若是敢說謊,欺瞞官府者杖七十,徒兩年。”


    “我們真的是行安縣人,上官隻管去問便是。”微胖的漢子立刻迴道。


    陳司馬立刻吩咐兩名衙役,快馬加鞭去一趟三溝村和行安縣縣衙。


    宋靈淑見他們如此篤定,猜想:一是已經買通了當地的村民,替他們作偽。二是他們確實是三溝村的村民,這次是有人指使他們來蘇州。


    無論哪一種可能,都不能馬上得到確實的答案。


    宋靈淑踱步到了高瘦漢子身旁,好奇問道:“你們從行安縣到蘇州城,乘牛車而來日程需三日,那昨日夜晚你們宿在何處?”


    高瘦漢子表情警惕,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宋靈淑,才道:“昨日,我們在天黑前到了離蘇州不遠處的汭河村,給了那戶人家二十文錢,才肯讓我們留了一宿。”


    “這麽說,你們一早就急著趕到了蘇州城?”


    “是,我們東西多,要顧著妻兒,所以行程較慢,多耽擱了兩個時辰…”


    宋靈淑瞟了一眼外麵的四輛牛車,認真道:“東西確實較多…隻是,走了這麽遠的路,你們昨夜沒有吃東西嗎?”


    高瘦漢子愣了一會兒,道:“帶了些幹糧分著吃了,囡囡吃得少,這才餓昏過去…是我們這麽多大人沒照顧好她。”


    漢子說著說著,麵露痛苦地捶了自己,將內疚演得極其生動。


    宋靈淑突然大笑,“你們剛剛說的全是假的,都不需要讓陳司馬去汭河村詢問,我現在就可以拆穿你們!”


    盧刺史將幾人的話重新思索了一遍,隨後恍然大悟,喝道:“你們不是剛來蘇州城,是已經來了好幾日。”


    幾個漢子立刻否認道:“我們是今日才到蘇州城…”


    陳司馬沒明白,滿臉疑惑地看來。


    翟雲霽雖然已經知道部分真相,但還未知這些人何時到蘇州城。


    “你們的鞋子和衣服就是最大的破綻…”


    “從建州行安縣出發,你們就算一路走官道,鞋底的磨損也不可能這麽輕,再者…你們身上的衣服也是故意弄髒的。”


    “衣服雖然特意換成了舊衣,但似乎忘了,趕路之人身上哪還有這般潔淨,衣服內側竟然毫無汗漬。”


    宋靈淑見幾人還想反駁,又道:“別說你們在那人家中沐浴更衣了,連吃食都沒有給你們準備,又怎麽可能給你們燒熱水沐浴?”


    陳司馬這迴恍然大悟,上前揪住漢子的衣服,仔細翻看了衣服內側。


    個子較小的漢子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眼神躲閃,想避開陳司馬的檢查。


    陳司馬揪住高瘦漢子的衣襟,沉聲道:“快說…你們到底是何人?”


    高瘦漢子緊咬住牙,不肯吐露半分。


    宋靈淑看著幾人道:“大夫說,那個女孩身上被人下少量睡眠散,不可能是你們的孩子,你們從哪拐來的孩子?”


    被衙役看管住的婦人驚慌失措,全身都微微顫抖,期盼地看向幾個漢子。


    盧刺史得知孩子不是這幾人的,更是怒火直燒,“快說,是誰指使你們來蘇州城鬧事?”


    宋靈淑明白,定是有人給他們許下了好處,咬死了不肯開口。


    還得從那些發黴的棉花查起。


    “街道最末的那間鋪子就是你們的吧…”


    幾人聽到這話,臉上一顫。


    宋靈淑一直盯著幾人,注意到了幾人的神色,接著試探道:


    “棉花采摘處理後,按正常儲存,放置兩年也毫無問題,但你們帶來的棉花發黴程度如此嚴重,應該是淋過雨後,又沒有及時處理。”


    “尋常散戶如此大批量收取,不可能放在手上這麽久,這些發黴的棉花並不是你們自己家的,是有人交給你們的…”


    高瘦漢子臉色劇變,雙眸如刀刃般看著宋靈淑,依然狡辯道:“我們幾家種的較多,全都在這裏了。”


    見他馬上否認,許士元嗤笑出聲,“我想我已經猜到,指使你們的人是誰了!”


    陳司馬有些呆愣,直接問道:“難道誰家的棉花沒有售出,放到發黴了,才想出這麽個陰招?”


    許士元神色自若,向盧刺史迴稟道:“原先我並未想到這層關係…一年前,建州東麵附近的幾個縣發生了水患,水漫到房屋內,將如雲棉行的倉房淹了,後來聽說,這批浸過水的棉已經全部發黴…”


    “我以為這批棉早已經處理了,現在想來,如雲棉行那些消失的棉,被他們運來了蘇州城!”


    盧刺史疑惑道:“這個如雲棉行是哪家的,本官未曾聽過…”


    陳司馬如實迴道:“是潘家…”


    盧刺史臉上一僵。


    高瘦漢子自許士元說出‘真相’後,臉上的焦急消失了,旁邊幾人也鎮定了下來。


    宋靈淑內心暗道不好,許士元猜錯了!


    這些棉花不是那個如雲棉行的,他們好像也知道許士元會這麽猜,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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