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將軍,今晚一起去喝酒?”


    “不了,我有要事去向王上稟報。”


    說話的少年一身勁裝,身姿挺拔,他的長相也十分俊秀。


    他說著又朝前拱了拱手,隨後一躍上馬,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人怎麽如此不給麵子?”


    “噓,你不要命了。”旁邊一人製止道。


    剛才謾罵的男子剛來這兒不久,聽見這話還有些驚訝。


    “趙兄,這人什麽來頭?”


    那趙姓男子壓低聲音道:“這小將軍稱王上為姐夫,你說他什麽來頭?”


    問話的人卻更為疑惑了:“我記得王上還未娶後啊?”


    “你知道什麽。據說王上從前有一個愛人,卻不知為何過世了,所以王上到現在都不肯立後。這小將軍便是那女子的……”


    外人講了什麽宋念笙並不知曉,他騎馬進了王宮又直接到了禦前。這一路上也沒人敢攔。


    宋念笙剛把韁繩交給守門的小太監,他還未說話,錢快便幾步走了過來。


    “哎呦,小將軍可來了。”


    宋念笙問:“王上還是如此?”


    “正是,每年這一日便尤其……”錢快說完還歎了口氣。


    “別急,我這就去。”


    宋念笙說完便走進了宮殿,這裏布置得很是豪華,可不知為何卻顯得空蕩蕩的。


    他的心一瞬也變得空了起來。


    宋念笙剛進內殿便見到一個身影坐在窗前正望著什麽,於是他幾步走上前去行了個禮。


    “參加王上。”


    尉遲西丞轉過頭來。時光荏苒,他如今早已不複當年,臉上也帶上了歲月的痕跡。


    特別是他那雙眼睛,平靜無波,仿佛早就垂垂老矣。


    “念笙,不必多禮。”


    宋念笙也不再拘禮。他這些年受到很好的照料,又去軍營呆了一段時間,性格變得開朗不少。早就不似當年那個靦腆的孩子。


    他徑直坐在尉遲西丞身旁,喊了一聲姐夫。


    “我還是最喜歡你這樣叫我了。”尉遲西丞笑了笑,不禁又咳嗽了幾聲。


    “姐夫,你要保重身體。要是,要是姐姐知道了,恐怕也不會開心。”


    “她真的會掛懷我嗎?”


    宋念笙見他一臉希冀,忙肯定的點頭。


    尉遲西丞見狀勾了勾嘴角,他的目光卻變得有些悠遠。若不是當初答應過她,自己恐怕早就……


    如今這天元已經夠好了,月兒她該是會滿意的吧。


    “你也是。”尉遲西丞又囑咐道,“既然當初決定要去軍營,便好好建功立業。不要叫你姐姐失望。”


    宋念笙堅定的道了聲“是”。


    兩人一起用過晚膳後,宋念笙便告辭了。


    他小時候在王宮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年歲漸長,也知道身份上的差異,他便執意搬出宮去了。


    宋念笙走過花園,又經過一條長長的過道,遠處便是一片竹林。他聽王上說起過,姐姐那時候便時常去那裏散心。


    於是他遠遠望著那處,卻最終沒有走過去,隻是他的眼眶開始有些發紅。


    又到了王太後的生辰,可宮人們卻並不覺得如何歡喜。


    往常王上和王太後便住在各自的宮裏也不見麵。唯有這一日,二人卻必是要見麵爭吵的。


    因此宮人今日都格外小心,唯恐觸怒了兩位主子。


    尉遲西丞走進宮殿的時候,裏麵還是靜悄悄的,一個宮人也沒有。


    太後坐在大廳的上首,似乎已經等了許久了。


    “你來了?”她的語氣有些陰測測的。


    尉遲西丞穩了穩心神,還是走了過去。


    “母後。”


    “也就這個時候你才會來一次,就為了那個賤人,你恨了我這麽多年……”


    “母後。”尉遲西丞打斷她的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


    “我請你不要如此,若非你是我母親……”


    太後聞言卻是一揮袖將桌上的杯碟都掃到地上。


    “你果然還在怪我。都這麽多年了,她都死了這麽多年了。”


    尉遲西丞卻不願再聽下去了,他閉了閉眼隨即又睜開。


    “孤還有事,便不陪母後了。”


    他說完這話便轉身離開了。


    “你給我站住。若不是我,你能有飛羽宮……”


    外麵都宮人聽見爭吵都嚇的瑟瑟發抖,跪在地上也不敢出聲。


    尉遲西丞卻不理會,他一直走到了竹林深處。也隻有在這個地方,他的心靈才會得到片刻的安寧。


    可他卻又不敢時常來,因為每多來一次,他心中瘋長的思念便又多了一分。


    畢竟現在這些情緒已經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了。


    他望著遠處,不禁又想起了當年的事。


    那時,他雖心中痛苦,但還是遵照月兒的話迴到王宮。他那個時候還不明白,明明還有一個月的時間,為何她會突然發病。


    明明,蘭葵還有十幾日便會開放了。


    直到曼雪將他叫到宮中,他才知曉原因。


    那一日,尉遲西丞見到曼雪的時候,她幾乎變得形銷骨立,早已不複當年的美麗。


    可她見到他卻是得意的笑了:“我終究還是贏了。”


    尉遲西丞原本不想理她,但念及她和何鬱的感情,還是忍了下來。


    “你這話是何意?”


    曼雪的表情卻是十分怪異,帶著些哀傷卻又有欣喜。


    “月姐姐她,現在已經過世了吧?”


    “你是如何得知?”尉遲西丞質問道。


    “因為便是我,我在送她的玉佩裏浸了藥,所以姐姐才會提前毒發。”


    尉遲西丞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他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衣領。


    “你說什麽?”


    曼雪卻是突然笑了:“卻還是三哥你的好母親告知我的。對了,藥也是她給我的。”


    尉遲西丞心中一震,幾乎不能再言語。


    他正想再問,卻見曼雪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你怎麽了?”


    曼雪一把拉開他拽著自己衣領的手,笑道:“我最終還是贏了你。”


    她不再看他,而是從袖口拿出一個早已看不清模樣的糖人。


    “月姐姐,雪兒隻是太喜歡你了。你別擔心,我這就來陪你了。”


    她話音剛落,整個人就軟倒在座椅上。


    尉遲西丞試探著將手指湊到她鼻間,發現她已經氣絕身亡了。


    “咳咳。”迴憶到這裏,尉遲西丞不禁咳嗽起來,他如今的身子也越發衰敗了。


    接著他從袖口拿出兩個同樣看不清模樣的糖人,低著頭笑了一聲。


    “月兒,我原本想將她那糖人毀掉,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可我還是不甘心啊。”


    他說到這裏已不能再言語,隻是緊緊看著手中的糖人。


    尉遲西丞這一生可謂是毀譽參半。為了肅清貪官汙吏,他的手段不可謂不殘暴,所以後世將他定義為暴君。然而當時的百姓卻很愛戴他,因為他的確給天元帶來了安寧。


    而且這位君王在位三十餘年,卻始終未娶妃立後,也沒有孩子。直到死前,他才將自己一手培養的四王之子扶上王位。


    因此民間常常流傳著他和一位女子的故事,但沒人知曉真偽。有那知道的,卻都是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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