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麽蟲種!”


    張百忍素日就好臉麵,剛被蚩年罵了一通,現在聽這迴答,隻覺得敷衍,當即遣了左右又動私刑,當日蚩年慘嚎的聲音,響得薔薇閣內的女仙都能聽著。


    用刑完畢,張百忍氣過頭,怕蚩年傷勢過重死在牢裏,又怕動靜太大讓他或神棍知曉,悄悄遣了近侍到營裏叫走了兔子,好在他同青鳥去泡湯,也沒法知曉幹預這件事情。


    但和張百忍給兔子的‘封口費’相比,兔子還是有點底線和道德的,他倆自天華池泡湯迴來不久,兔子便遣了徒弟來悄悄跟他知會過這件事,寒少宇當時正喝醋,聽到這樣的事更是在帥帳中對張百忍沒好臉色,再加上張百忍對毛毛魚不救的態度,當即窩火發飆,拋了帥印便離開了。


    君上素日以和為貴,當時他出此任性的舉動,竟然未做阻止,想也可知,定是知道玉帝所為,也頗生氣。


    這樣的人才坐在玉帝之位,寒少宇無言以對,難怪這些年下界時不時就有揭竿而起的妖怪揚言要反上九天,更有無數的天界大員,不想為六界的太平安穩出力,整日醉生夢死,混吃等死,上行下效這是常情,大環境不變,細節規則再怎麽更改都沒用,就像一顆韌草,如果深埋在土壤中的根係已經開始壞死,縱使葉莖碧綠如新,結局還是壞死。


    兔子說他那時去天牢看蚩年,蚩年靠在柵欄邊大喘氣,身上有刀傷還有鞭傷,背脊處更有一塊巴掌大的烙痕,蚩年見他提著藥箱走近,還跟他開玩笑,說兔子先生你是醫者仁心救死扶傷,那能否下迴來幫我帶件新袍更換,你看我身上的衣袍,被血浸了又浸,這麽久都已經餿了臭了,您給我治傷,可這衣袍汙穢,傷口受了感染,天又熱起來,一入夜,我周身都奇癢難忍。


    張百忍遣給兔子打下手的小醫官素日就有幾分傲氣,當即說那蚩年,說你一個階下囚徒,大戰不死都是玉帝開恩,我們能到天牢來診治你你都該千恩萬謝,怎麽還挑三揀四的。兔子當時瞥了小天官一眼,成功止了他的話頭,然後脫了自個的外袍送給蚩年。


    著內衫給蚩年醫治時,蚩年靠在柵欄邊,用好笑的目光盯著兔子,兔子說自個被他瞧得汗毛倒豎,開口詢問他看什麽,蚩年就道:“我是好奇,您雖然是個妖怪,但和這九天格格不入,您為什麽要為那玉帝老兒賣命要為寒少宇賣命,他們可跟您不一樣,他們是正仙……我看您是個好郎中,不如您想辦法把我救出去,我帶你迴九黎找我母親兄長,他們一定厚待你。”


    兔子當時瞧蚩年兩眼,覺得這孩子挺好笑的。尤其碘著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跟他一本正經說這些話的時候更好笑,但他也沒打算跟蚩年做口頭爭執,就隻是笑而不語。


    蚩年便又說:“莫不是先生也很淺薄,那張百忍和寒少宇是允了你們什麽好處,讓先生這樣好的醫官為他們賣命。”


    兔兒隻答:“張百忍糊塗,天庭諸神醉生夢死,寒少宇卻是個難得清醒的好神仙,我覺得我該為了這麽個好神仙留在神界……”


    寒少宇當時聽轉述,覺得前半句是真,後半句卻像是兔子事後故意添上去拍他馬屁的,本來剛同鳥兒扯閑,還想去兔子帳裏掀被子逼問一番,鳥兒卻扯他耳朵罵他無聊,還說反正這件事情都過去了,兔子是故意拍他馬屁也好,是無心承認他是好神仙也罷,總歸是向著他說話的,向著他說話即是一件好事。


    想想也是這個理兒,便沒跟兔子計較了。兔子說完那句之後,自然換得蚩年一番冷嘲熱諷,蚩年當時說了什麽,具體兔子沒說,不知是他忘記,還是覺得根本沒必要記得,反正一定是不好的話就是了。


    蚩年埋怨殺他祖上的仇人竟然被四海八荒的神族奉為戰神英雄,更說這神界窩囊,素日總吹噓有多少後起之秀文才武德兼備,戰即卻要靠一些老骨頭來充門麵。


    “你說得不錯,你說得很對。”


    兔子對蚩年的囉嗦十分無奈,為止他話頭,便下手重了些,蚩年身上一痛一聲慘叫,看他一眼又說:“你這郎中真是不經誇,我剛讚揚你的品德想拉你入夥咱們幹票大的,你下一刻的舉止作為就玷汙了我對你的信任!”


    “你說得不錯,你說得很對。”兔子手下又一重,蚩年又慘叫了一聲,這一迴是目光灼灼瞪著他。“可我吧……我就是個郎中,我隻管救死扶傷,隻管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戰局如何,立場如何,我不摻和,不管你是九黎公子也好,是神族統帥也罷,我治不治你,如何治你,全看我心情,我這樣說你明不明白?”


    “明白了。”蚩年當時臉上笑著,說的話卻很冷,“所以仙怪之流就是活得苟且,就是混不上台麵,所以戰即,隻能抱抱正仙們的大腿求他們庇佑靠他們苟活……”


    兔子當時聽這話真是一刀戳死蚩年的心都有,但一看蚩年脫下來的被血浸透的袍子,一看蚩年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還是對他做了個鬼臉兒,將傷藥棉花之類全部整理進藥箱。兔子毫無迴應,蚩年好似一下子沒了戲弄他拿他開涮的心情,眼看獄卒將兔子領出去,牢門上了鎖,目送兔子離開。


    兔子當時沒有迴頭,隻是直覺蚩年有些依依不舍,但忍住了迴頭看蚩年的衝動,說是生怕他同蚩年之間擦出點什麽火花,因為正仙同野仙相戀結為眷侶,在他眼中已經夠驚世駭俗,要是他這兔子精和九黎的巫人公子再有點什麽……


    寒少宇事後聽兔子的徒弟仔細說道這些,掐死死兔兒的心都有,這隻小兔子真跟他師父一樣骨子裏壞透了,竟然如此調侃他和他師父的感情。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調侃我們這些仙怪抱正仙大腿的一霎,那種神情和語氣讓我不由自主想到一個神仙……”


    牢門關上的一霎,兔兒沒有迴頭,在遠處說了這麽句。


    “誰?”蚩年不以為意詢問。


    兔子躊躇一陣,微微側臉看他,洞壁的燈火襯得他的眼睛黝黑卻明亮。


    “寒少宇。”他道,“真是奇怪,明明你的長相同他沒有半分相似之處,可剛剛你說那話的樣子,真是讓我一瞬間便想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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