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水君不傻,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但他並不擔心。


    寒少宇知他在想什麽,這小狗雖是軒生的,卻並非草包廢物,剛在雲上他提‘下邽鬥龍’一事,想必其中內情東海小狗所述的大部分都是事實,但一定隱去了一小部分,而這一小部分,與他與他兒子都有幹係,若他將此事捅出去,帝君和玉帝怕是沒法以此治這東海小狗的罪行,而這件事情的直接參與者,那兩個龍族小舅子已得到懲戒。


    “你看不慣我?然後呢?”東海小狗揚了揚下巴,“你看不慣我爹,所以逮著機會懲治他,也是他蠢,一二再再而三犯同一個錯誤招惹麒麟神君,還被你捉到了小辮子,我可沒有,你私扣正仙,更扣的是四海水君之首,東海水務繁重,幾天無人處置這消息絕對走漏出去,我那幾個當水君的兒子知道我不見了,再一詢問我在宮裏的近侍,自然知道我去了何方,尋跡搜索,查到你身上隻是時間問題。然後你要如何?惡人先告狀,說我教唆外戚爭鬥損壞天庭顏麵嗎?下邽那件事是外戚做的,可你有什麽證據說我教唆?”


    “所以呢?我應如何?”寒少宇蹲下身同東海水君對視,這小狗大部分身體被仙網罩住,竟然還能揚起下巴擺出一副高傲臉,“我應把你們完好無損放歸東海,再光明正大跟你這個孫子賠禮道歉?”


    “難道不是?”


    “啪”地一聲,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甩在東海水君臉上,這一巴掌寒少宇用了十成力氣,東海水君被打懵,怔怔看他。


    “沒被這麽打過吧?”寒少宇笑道,“你爹活了大半輩子,自個都活得糊裏糊塗,兒子生了一堆,卻會生不會養更不會教,聽之任之,所以才出了你這樣……一言難盡的王八蛋。”


    見東海小狗已沒了剛剛淩厲的架勢,所有鋒芒都好似被那一巴掌扇到了九霄雲外,寒少宇頗滿意他如今的狀態,雖然看著呆了點兒,好歹有些謙遜之勢,不似剛剛,好像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將天捅一個大窟窿。


    “你不說話,就說明你老爹在時,真的從未這樣打過你,而你口中的天族太子,唯唯諾諾毫無魄力,又久居天君宮,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何是那個性子?”寒少宇答,“天下的孩子,除了一部分根兒就是壞的教也教不好,例如你老爹,其他的除非癡傻呆滯,性格都還不錯,即使有點瑕茈,好好教總也不至於為禍世間……”


    “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說明什麽?”東海水君捂著半邊臉,因腦袋上罩著仙網,剛那一巴掌網格印在臉上,看來倒是滑稽,“在你之前,我從未聽過哪個爹如此說道自己的兒子,難道我老爹不是你親生?他就算是個草包就算活了大半輩子都不明白自己在活什麽,好歹努力做過一個好爹,盡管不那麽成功,而你呢?你把我老爹養到三百歲就送走,之後不聞不問,你又算什麽?你憑什麽教訓我?”


    又一巴掌,這一迴還加上一腳,正踹在東海小狗的肩膀上,他罩著仙網仰麵朝天摔得四仰八叉,腦袋咚地一聲磕在地上,動了動身體想爬起來,卻倒抽一口冷氣,似是哪裏摔出了問題。


    “憑什麽教訓你?”寒少宇道,“憑我生了你爹,憑我還養了他三百年,我剛剛問你,你有沒有想過太子觀純為何是那個羸弱的性子,你既然沒想過,也沒心思要想上一想,那我便告訴你吧,太子觀純那樣是因你爹對他寄予厚望,他雖不喜歡那個兒子,但卻想將天君大位給他,換言之,也就是想這麽做,所以管束太多,所以太子便成了那個羸弱的性子,才成了你們兄弟之中的笑柄。”


    “你騙人!”提這一遭東海水君果然很生氣,“我這些年治理東海的功績,我父可是稱讚過的,你憑什麽這麽說!”


    “就憑他對你們這些兄弟如此放任自流,我剛剛打你那一巴掌,你爹還在時可是打過你?我聽說你們這些被封了大水君的公子,未封禪前,都教養在一處,那時少年心性,雖出生富貴早接觸權謀,卻心地單純得很,彼此之間或許有攀比,也沒勾心鬥角的心思,既如此,那你不如想想你爹對那些封禪的公子可是下重手打過?可是隻對太子觀純嚴苛?”


    這番話擲地有聲,東海水君好似一瞬間被抽光了力氣,雙目怔怔瞪著澄澈天空,南郊屬南,隆冬時節,倒不似北方的天總是灰的,尤其剛剛電閃雷鳴風起雨落,現在陽光萬裏,還現了一道彩虹出來,正架在神殿上空。


    不知為何,晴朗怡人的天氣,配上東海水君如此表情,寒少宇竟覺得他有些可憐,擺手想讓家臣將這一公兩母拖去妖市關起來,東海水君卻哈哈大笑,笑了幾聲,兩道眼淚自眼角溢出,頃刻連聲音都哽咽了。


    “你說的沒錯……”他邊哭邊道,“昔年,我和大部分兄弟同太子一起教養在天君宮苑裏,我那爹對我們一視同仁,雖衣食無憂,卻從未多加管束詢問,他總是忙忙碌碌,不是忙於天族龍族的公事,就是忙於同天庭的大員喝酒玩樂,到了晚上,就去後宮同他的妃子們玩鬧。偶爾想起我們這幫兒子,會來看看,課業也是表揚居多,唯有太子他真的苛責過,也打過他不少迴。我們一直覺得是他早年因娶鐵杉公主,活在發妻的強勢之下,所以對嫡子如此苛求,也都以為他是真討厭這個太子,所以才會因太子抄錄典籍時寫錯一個字兒而大發雷霆,將他當眾一巴掌扇倒在地,我們大概錯了,他大概真的隻對他這個嫡子寄予厚望,而我們……早被認定此生都碌碌無為,隻能同龍族那些公子一樣,做個混吃等死的水君。”


    “命是爹娘給的,路是自己走的。”寒少宇道,“即使他對你們從未寄予厚望,你們也該自懷希望,希望這東西旁人給不了你,張百忍還是個凡人的時候,修道悟性,可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坐到玉帝那個位置,即使脫了那身仙袍,他也不過是個擺脫不了凡心的神仙罷了。”


    再不想同東海水君多說,也是不忍看那瞎眼破頸的美妾血染庭院,家臣侍衛將“一公兩母”拖走,套了輛黑布馬車拉向妖市。老鳳凰聽到那倆娘們的哭喊聲從裏屋走出,探頭向外,隻露半邊眼睛,兄長蹙眉,抬手揪了老鳳凰衣袖將他從屋裏拽出來,寒少宇定睛一瞧,好大一隻熊貓眼。


    “你們怎能欺負女仙?”老鳳凰站直身體,竟然還有臉大言不慚教訓小鳥,“就算她們再不地道,說的話再難聽,那也是女仙啊,二表兄我就不說你什麽了,反正我說你你也不會聽,但是堂弟,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堂弟,咱家的家風首條就是不能打女子,女仙,女人,女妖,都不行,你爹要是活著絕對見不得你這樣,一定要改,不然有辱門風……”


    小鳥啐了兩口血沫子,甩袖便走,第一次對鳳熙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兄長抬腳便踹,正踢在鳳熙屁股上,將他又踹迴門裏。


    “你別生氣!”


    不顧門中鳳熙的謾罵,跟上一把箍了小鳥,小鳥看他一眼,卻轉向一邊吐了起來,吐出幾大口血沫子,如果不是龍血獨有的鹹腥氣味,寒少宇還以為他受了內傷。


    小鳥吐幹淨撇過頭,臉色並不好看,寒少宇抬指幫他擦了唇上血,“心裏不舒服胃裏也不舒服吧,不願那麽做為何不躲?你為我如此……值得?”


    小鳥看了看他,笑了一下,牙齒上還掛著血,染得一片通紅,“不值得嗎?反正為你做的也不止這一樁一件,多一樁少一樁沒什麽,隻是用嘴啄眼球實在惡心,尤其那股鹹腥的血氣,腥的世間少有,我剛剛就差點吐了,我……”


    掐了下巴封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沒有同往日那樣撬開齒關也沒有攻城略地,舌頭拂過小鳥牙齒,舔幹淨所有血才撤唇。鳥兒若有所思看了他好一會兒,抱過來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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