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很小的時候便知道蒼溟是個擅長“自虐”的家夥,所以父親同他說這些往事的時候,對蒼溟將自己作為‘嫁妝’,不遠萬裏隨侍到麒麟城的選擇,並不感到十分驚訝。


    蒼溟隨母親抵達麒麟城,過了幾年頗開心的時光,可卻因父親要給他覓良緣的事情‘離家出走’,那時他真的很生氣,所以一走就是好多年杳無音信,等再次迴來的時候,兄長都已經會邁著小蹄子在院裏蹦躂了。


    父親將他裹在懷裏說這些往事,時不時總會用他的大手揉一把他卷巴巴的小尾巴,那會他剛會化形,卻還是喜歡自己本身的樣子,父親的懷抱很暖和,可以把他的身體捂得很熱。他會閉著眼睛聽他說一會兒,然後睜開眼看看院裏跟著蒼溟學藝的兄長,兄長顯了本身的樣子他也見過,幾乎和父親一模一樣,隻是很難想象沉穩如他,蒼溟迴來那年,是怎樣一副幼稚樣兒邁著小蹄子在院裏蹦躂的。


    蒼溟一身風雪迴家,剛進院門便差點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跤,兄長在院裏追什麽東西玩的時候,被小石子絆了個踉蹌,骨碌碌剛好滾到蒼溟腳下,蒼溟低頭就對上一雙黑漆漆的圓眼睛,雖然那雙眼睛的主人盯著他這個‘生客’竭力表現沉穩,可幼獸就是幼獸,不論怎麽表現,也無法掩飾惶恐不安。


    蒼溟朝他伸手,兄長張開嘴巴想咬住那隻大手,自然撲了個空,蒼溟拎住他頸後的鱗甲將他拎起來,進了屋母親未在,便直接去了前殿。


    父親那時剛同祖父議完事,正要去找玩得沒影的兒子,還沒抬腳就見蒼溟滿身風雪歸來,手裏拎著一隻四蹄亂撲騰的幼獸,正是他兒子,兒子瞄見他頗委屈叫了一聲,蒼溟翹起一邊眉將他拎到他麵前,開口便是數落。


    “拓海,你這個首領是不是當得忒隨意了點兒?就算沒首領的架子也不該放任無知小兒亂闖吧,那畢竟是月兒住的地方,如此沒規矩,驚擾到她怎麽辦?還有這……這小東西誰家孩子?叫他父母出來好好照管!”


    “我家的!”父親這樣迴答,可以想象當時他無奈又委屈。“你……你輕一點,別弄傷他。”


    “你家的?”蒼溟拎著兄長晃了晃,眨眼道,“你家哪個親戚的?哎不對啊……你家除了我家之外也沒什麽親戚了啊……”


    祖父聽這話哈哈大笑。


    “又喝醉了。”祖父指著蒼溟,湊近抽了抽鼻子,“從老鳥那迴來的?老鳥給你喝什麽了?他那倆兒子長大沒有?你什麽時候再晃到他家去,帶話讓他勻個兒子上咱家來,金麟算年紀,也該嫁了……”


    “你那閨女眼光挑剔得厲害,八成這輩子嫁不出去,別想了!”


    祖父笑著駁他:“胡說八道。”


    父親講到這兒,又開始揉他的小尾巴,寒少宇微弓了身體探頭動尾巴拍父親的大手,父親便撓了撓他側腹,條件反射繃緊四爪,父親的手變著花樣撓他摸他,一陣難以抵抗的舒服。


    “這小崽子到底哪兒來的?”


    蒼溟那天是真喝了許多酒,一路疾飛又被冷風一吹,早醉得一塌糊塗,兄長看見父親祖父更加委屈,踢騰著小蹄子墜著小屁股搖著小尾巴想擺脫蒼溟禁錮,惹得蒼溟一陣心煩意亂,拎著他又晃了兩晃。


    “我家的。”父親又道,“我的,你的月兒生的。”


    “什麽玩意兒!”


    蒼溟驚呆了,下意識脫手,父親嚇了一跳,眼見親兒子向地上砸去,蒼溟忙抬腳點了兄長的小屁股,又將他頂迴半空,張手便箍了他。


    這麽劇烈的舉動自然被兄長張嘴咬了一口,蒼溟吃痛,兄長從禁錮中脫身一躍而下,四支小蹄子穩當當落地瞬間,變成個隻有父親膝高的孩子,三步並兩步奔到父親身後箍著父親的腿探著腦袋望他,似乎又覺得和蒼溟離得太近,又跑到祖父身後,抱著祖父的大腿十分警惕盯著蒼溟。


    蒼溟吐了一口長氣,揉著眉心癱軟在地,父親和祖父想說什麽,還未開口,他卻連連擺手。


    “等等等等!等我緩口氣再告訴我這些年發生了什麽吧,拓海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放任自流多危險,我要是個歹人把你兒子拐走怎麽辦?拐走還算好了,要是殺掉怎麽辦?你和月兒至少該有一個人看著他吧!”


    “他會照顧自己。”父親招手想讓兄長近前,兄長微搖了下頭,“淩風很獨立,不喜歡被人看著。”


    “不能他不喜歡的事你就隨他。”蒼溟仰臥在地,他本就酒醉,剛一通驚嚇,現在手腳癱軟四肢無力,“他才幾歲?能知道什麽?等他再長得大一點有了自保能力你再隨他吧,現在這樣子,先找個人看著他,你家人丁不旺,有一個保一個才好。”


    “是,你說得不錯。”父親應道,“那你以後就看著他吧。”


    蒼溟目瞪口呆看著隻有膝高的兄長被推過來,用一雙黑墨色的眼睛盯著自己,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他是給自己找了個拖油瓶小麻煩。


    自此兄長就多了個師父,盡管剛開始他並不樂意,也不理解父親為什麽要讓他拜這酒前酒後判若兩人的醉鬼為師。


    “等你再長大一點,也讓蒼溟給你當師父。”


    寒少宇猛搖頭,他剛剛就有預感父親說這樣的事是在某處等著,正題終於切入,果然是自己一點兒也不想聽的東西,讓蒼溟那個無趣的家夥給他當師父他寧願撞牆身亡,雖然那家夥喝醉酒還挺好玩的。


    意見自然被父親忽視了,他也明白父親這話隻是一說一提,心中早有打算,而父親篤定的事情,誰都沒有說不的權利。


    他順著父親的大腿溜出主殿,祖父在皮草墊子上打瞌睡,他年紀大了,睡著的時間比醒時要長,外頭下了鵝毛大雪,爪子踩在雪地裏冰涼,寒少宇用犄角把雪簇成一堆,然後再揮尾巴拍扁,雪渣亂飛雪花四濺的場景讓他覺得很有意思,玩得忘乎所以,卻被一隻大手揪了翅膀提起來,迴頭一掃正是蒼溟,母親一襲白衣站在身側,手裏提著幾條凍成冰塊的大魚。


    “調皮搗蛋!”蒼溟翹起一邊眉毛,抬起另一隻手撥幹淨他鬃毛上的落雪,“下這麽大雪你又跑出來幹嘛?萬一有歹人把你捉走,拿迴去燉一鍋湯,剛好在雪天補補身子。”


    寒少宇眯著眼瞧他,張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牙齒在他皮膚摩挲,威脅般發出一陣咆哮,母親揚手要打他鼻子,蒼溟卻笑了笑,被他含在嘴裏的手指向裏一探,撓了下他上顎的某一處,一陣幹嘔隻好將那隻作怪的手吐出來。


    “拓海!拓海你怎麽又不看好你兒子!”


    蒼溟拎著他進殿,寒少宇叫了一聲,母親卻對他揮了揮手,並不打算救援。


    皚皚白雪上留下蒼溟的靴子印,兄長抱著雙手倚在廊下,半空中,還有更多雪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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