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同樣聽到鐵鏈的聲音,連忙說道,“不!奕宸!求你了,先離開!”


    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可以聽到來者的唿吸聲,女子的臉龐因為過度驚慌而溢出細汗,她感應到少年身上彌漫著隨時會爆發的殺機,她知道他想殺死那個人已經很久了,他想帶走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奕宸,你再不走,就會逼死我!你就這麽想逼死我嗎?!”女子美眸裏噙著淚光,倔強中帶著一絲懇求。


    這樣的聲音,奕宸聽了無數遍了,缺乏耐心的他,每每聽到這樣的懇求,心頭就湧起一絲酸澀,他轉過頭看著她,那哭泣的雙眸,美得毫無瑕疵的她,卻讓他無比心痛,卻有無可耐心。


    少年微微低下頭,目光落在女子的手腕上,她一直掰著他的手指,試圖掙脫,他逐漸鬆開了手,低聲說道,“這是最後一次。”


    話音剛落,他已不見了蹤影,仿若他從未來過一樣,亦或是與周遭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女子喃喃地重複道,眼眶裏的淚水滾下,劃過了臉頰,卻不是為那少年而流,而是為自己。


    “噠、噠、噠……”


    女子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匆忙地擦掉已落下的淚水,她深吸一口聲,調整自己的情緒,唯獨那胸膛裏不安的跳動,隱隱刺痛了心髒,她耳畔依然迴響著少年最後一句話,像一把利劍刺進胸口。


    這座鬼城,在百年前是一座繁華的王都,那一代君王被稱為“魔鬼統治者”,他英勇善戰,疆土廣闊,是他親自領隊打下,每一寸國土山都曾留下他的痕跡,他那汗血寶馬血戰的印記,甚至是他身上的血液,也曾滋養過那片沃土。


    卻沒有人歌頌那位魔鬼統治者,據傳說,他沒有心髒,故而無情無義,冷漠好戰。


    魔鬼統治者,他崇尚掠奪和戰爭,從死亡中爭奪勝利,他要子民們的絕對服從,是一個占有欲極強的霸權主義者。


    他死亡的當天,烈焰飛馳,吞噬著整片疆土,包括王都,火光四起,浩瀚無比,慘絕人寰,哀怨四起,哭聲連連。是他下的死命令,他要他打下的江山和子民陪同他一起亡,包括一草一木,一梁一瓦。


    無論如何,那都是百年前的事,至少如今看來,這座鬼城依舊繁華,甚至不再受歲月的侵蝕,它既永存,也永無天日。對陽間來說,它早已化成灰燼,甚至已在曆史的痕跡中慘淡。


    奕宸離開了鬼城,顯得有些失魂落魄。每次他到這裏,都是急匆匆的來,又被匆忙趕走,他從未有閑情雅致逛過這裏,每次隻來一個地方,隻見一個人,那個他一直掛念的人,他一心要帶走的人。


    奕宸一心還留在鬼城裏,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地府,一個老嫗見到他,揮了揮手,招唿他走近,喊道,“小八爺,你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因為被人舉報了,心情低落?”


    “恩?”奕宸暮然抬起頭,才注意到身旁的老嫗,“舉報?哦,我差點忘記了這事。”


    “小八爺難道不是為了舉報之事來找冥王解釋的?”


    被人舉報,還弄得人盡皆知,這事的確讓奕宸很不舒服,但他不是衝動的人,不會因為景延一句猜測,就去找青城算賬。


    或許,這件事對奕宸來說,並不是十分重要,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去處理,甚至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解決,不過讓他知道誰在背後陰他,斷然不讓對方有好果子吃。


    他在意的人,一直都是鬼城裏的那個人,他的心思全留在那女子身上。


    奕宸坐下身,麵對著忘川河,喃喃地說道,“孟婆啊,心髒好痛,快要裂開了,怎麽辦?”


    “小八爺,要不要來一碗孟婆湯,恩怨情仇,一幹二淨?”孟婆笑著問道。


    “孟婆,”奕宸轉過頭,看向身旁笑容可掬的老嫗,“這一次,你會不會又是騙我的?”


    “不會,今天剛好多出來一碗,反正冥王也不知道,給你就是了!”孟婆說著便熟練地倒了一碗,遞給奕宸,又道,“喏,給你。”


    奕宸接過孟婆手裏的碗,低眸看了看碗裏的湯水,或許是心中太苦,受盡了折磨,想也沒多想就一飲而盡。


    白淨修長的手指無力地鬆開,碗從他虎口處脫落,“咣當”一聲落地,同時他的身體虛弱地倒下,仿佛帶著他的陰鬱一同倒下,隨後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孩子啊,你怎麽這麽天真呢,孟婆的謊話都說了那麽多遍了,你怎麽還是相信呢?”孟婆將醉倒的奕宸扶起,挪向自己,讓他靠在自己腿上,那慈祥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龐,輕聲道,“除了孟婆我啊,估計沒人知道,看似沒心沒肺的你,心裏始終放不下,估計你又去找她了吧,哎,睡吧孩子,安穩地睡一覺。”


    奕宸喝的不是孟婆湯,而是世間最烈的酒,酒量再好的人,也一碗就醉倒,事實上,他喝了很多次了,每一次都以為是孟婆湯。


    睡夢中的奕宸悶哼一聲,似乎做著不悅的夢,眉宇間緊緊地鎖住,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如同在鬼城的時候,抓著那女子的手一心要帶走她的時候一樣。


    “不管是活人還是鬼魂,都分外表和內在,有時候看到的笑容啊,都是為了隱藏內心的疼痛地擠出來的。”


    “孩子啊,孟婆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不開心,心裏藏著一個秘密,不是孟婆小氣,一直不肯給你喝孟婆湯,隻是你還沒到非喝孟婆湯去忘記一切的地步。”


    “愛笑就多笑笑,哪怕一開始是勉強的,終有一天會笑習慣,蓋過心裏的傷痛……”


    孟婆略心疼地看著熟睡的少年,聽著忘川河涓涓流淌的聲音,孟婆的聲音親切而溫暖,卻無法灌進少年不安的夢境中。整個地府,奕宸願意親近的人,也隻有孟婆了,但是關於他深埋在心底的事,他從來不跟人提一個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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