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們真是不要命了，這種事涉公主的玩笑也開得？也不怕剛才那些高來高去的人躲在暗處偷聽？”李四叔在一旁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忙開口阻止了眾人涉及公主的玩笑。
“要我說，這次的事楊勉可能還真是受了冤屈。諸位不妨想想，楊勉的事剛發，官府就發了巨額通緝令，跟著胡家也在暗中發出了江湖懸賞令。事隔一天多，江都知府被抓，胡家被禁止外出，從這種情況來看，應該是公主查出了張知府和胡家的不法之事，才會有這般動作。但是那官府的通緝令卻沒有撤下，還任由那謠言滿天飛，這事就透著奇怪了？”
城內大糧商老胡剛好從工坊裏出來，聽了村民們的爭論，也在一旁插嘴聊了起來。這個老胡，就是當初看著城防軍進城的那人，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愛占口頭便宜。
“有道理，嗯？請問你是？”一個陌生人突然在一旁插嘴，嚇了群聊中人一跳，李四叔應了一句後，便問了出來。
老胡忙抖了抖身的灰塵，作了一圈揖後才應道：“城裏賣糧的老胡，各位以後多多照顧生意。剛才從工坊裏出來，聽諸位聊得有趣，便忍不住就說了出來，打擾了！”
“哎，這有什麽好打擾的，你們城裏人，見多識廣，就把城裏的消息說道說道？也給我們這些鄉下人長長見識？”清瘦端正男子李軍聽這人是城裏糧商，忙熱情的把老胡拉入了群聊中。
“各位老鄉，公主就住在你們村裏，難道就沒有新的消息？”老胡剛說完這話，自覺得不妥，自嘲一笑說道：“也是，公主身份高貴，那會隨便和你們說這些。現在關於楊勉一案的小道消息很多，但這主流消息也太不靠譜了，完全背離了現實嘛，隻怕是有心人故意傳播出去的。你們想那胡家肯在官府的布告上加三萬兩銀子，那肯定是想要把楊勉抓在他們的手中，以我想，這楊勉肯定是對他胡家有大用，而非單是為了報胡新國之仇！”
“如果這樣說，楊勉除了會做水車和這舂米工坊裏的這一應物事外，也不會做其他的，那對胡家來說有什麽大用？”李軍接著老胡的話問道。同是一個村的人，他當然知道這水車的製造過程。這水車嚴格來說並不是楊勉親手所做，隻能說這些點子是他出的。如今這老胡說起楊勉對於胡家有大用，他實在是想不出以胡家的財大氣粗能看上楊勉什麽。如果說那胡家看中了水車，可水車就在河邊成天轉著，又不是什麽秘密，想要偷做還不簡單？他的這個想法，也是在場眾人的想法，李軍這問題問出後，都是一臉期待的等著老胡解惑。
老胡心裏本就藏著楊勉會釀桃花釀的疑問，剛才故意那樣說，也是想看看這些村民們的反應，可如今看來，這些村民們也是不知道這事，當下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說道：“你們難道不知道那胡家乃是相中了桃花釀的秘方？這桃花釀在江都城裏，……哦，乃至整個江南都知道的仗奢侈品，是出自楊勉之手。”
自楊勉事發後，雖說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隻局限在很少幾個人知道。但是楊勉供應桃花釀的另外兩家酒樓在他出事後，聯想起在他未出事之前，曾有人千方百計的想要打聽這桃花釀的釀造人。這兩家酒樓的東家夥計當然知道這人是誰，且不說楊勉當初與他們有沒有簽那保密協議，這兩家酒樓的東家肯定會嚴令夥計們不得泄露楊勉的任何信息，這畢竟事關他們酒樓的利益。雖說從今年初以來，那楊勉貪美色而輕盟友，搞出厚此薄彼的事來，但也沒辦法，誰叫這桃花釀隻有他一人會釀呢。
如今楊勉事發，在殺了胡家多人後，又攜著那個美女東家一起逃逸，這兩家酒樓的人怎會想不明白這件事——胡家想強奪桃花釀秘方，那胡新國強奪不成被楊勉反殺，如今他在江都呆不下去了，隻能攜美逃亡去了。如今楊勉逃了，再也沒有桃花釀可賣了，也就沒有保密的必要了，這個胡家搶楊勉手中桃花釀秘方的消息也就在商圈裏傳了出來。老胡作為江都城裏商圈一員，這種消息怎能瞞得了他。
老胡這話一出口，驚得在場眾人一愣一愣的。半晌後，李四叔才一拍巴掌，驚訝的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真是老糊塗了啊……”
“老四，別犯糊塗了，你才四十來歲，晚上還不是生龍活虎一樣把你家娘子弄得哇哇直叫，別不承認，我有幾次晚上偷……路過你家後牆可是聽得真切！”李齙牙見李四叔在那感歎連連，又不說正事，氣得他把偷聽別人牆根的話都說了出來。李齙牙倒是有些急智，說到“偷”字時才覺得不對，忙換成了路過。
其他聽眾也想知道李四叔因何感歎連連，都選擇性的避開了李齙牙剛才話裏的明顯漏洞，如果放在平常，少不得又要調笑他這個偷聽牆根的行為一番。
在眾人的一致要求下，李四叔這才說道：“想來也是了，當初二蛋送我酒糟時沒有多想，他也隻是隨意說在江都看見釀酒坊不要這些酒糟，他就拉迴來送給我。我也是笨啊，他說這些我居然都信了，還隻是口頭上感謝了他一番，麻煩他從城裏給我拉迴來，原來他是真的會釀酒啊。”
剛才老胡的話才驚得眾人一愣一愣的，現在在李四叔這裏得到了證實，再次把大家夥驚得一愣一愣的。這二蛋不光會做那些奇技淫巧之物，竟然還會釀那久聞大名，卻無經濟實力去一品的桃花釀，怎不令得眾人很想捶胸頓足一番！身邊就有一尊財神爺，卻沒有巴結上，怎不令他們懊惱？
老胡心裏的疑問也得到打消，想來江都商圈裏的傳言還是真實的，如今得到李家莊村民的確認，那迴城之後，自己也有了更多的吹噓資本。老胡又把他從商圈裏得到的消息與眾人說完，在村民們驚愕的表情下，笑著和眾村民們打過招唿後，帶著夥計拉著稻米迴城了。
待那老胡走得遠了，村民們唏噓不已，心裏都升起了對胡家的恨意，要不是那胡家貪得無厭，也不會逼走這樣一尊財神。他們看向遠處水車旁世瑤公主的背影，眼中不約而同的冒出一種原來如此的想法來。自楊勉出事以來，積壓在村民們心裏的疑慮在今日終於得以解開，他不聲不響的離開，給村民們帶來了很大的心理衝擊——體會到世道的不公、人心的不足、世家之無恥！
水車隻要有水流過，它就會不知疲倦的轉動著，一筒一筒的清水連綿不斷的倒入水渠裏，源源不斷的為農田補充著養份，也不斷的為舂米工坊提供著免費動力。
世瑤公主安靜的看著不知疲倦的水車，離她不遠處四名婢女也在不知疲倦的捉螞蚱。她思緒隨著這水車的轉動，也在不停的隨著楊勉轉動，“想著他如今到了哪裏；想著她父皇通過快馬送來的信裏為楊勉的安排；又想著葦澤關來增援的人馬什麽時候才能到達；還想著楊勉和那幾個土匪平安到了老鷹嘴山寨該有多好，到時自己領兵去接他迴家！”
這諸多的想法就像是車軲轆一般在她的腦子裏轉著，當領兵去老鷹嘴山寨接楊勉迴家的想法再一次轉迴大腦時，她心裏突然生出豁然開朗之感。既然這麽久了都沒有楊勉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如今躲在哪裏，現在滿世界的官方追捕，江湖中人捉拿，那不如給他開避一條可以直通太行老鷹嘴山寨的道路，隻要他能逃上那山寨，也比在外到處躲藏要安全得多，自己到時隻管去接人就行了。
世瑤公主又想到，“父皇的辦法雖好，隻怕是耗時太長，並且在捉拿楊勉的過程裏，難勉會有傷亡。關鍵是他怎麽信得朝廷發的海捕文書中所說的那些？就算是他信了，想必他也不會束手就擒的。看來還是讓他平安到達老鷹嘴山寨才是最好的選擇。”
世瑤公主拿定主意，朝著玩得正嗨的四個婢女喊了一聲，轉身朝著村子裏走去。
———
通往古蘭鎮的小道上，穿著有些襤褸的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著。看身形，身著灰黑色長衫的高個子走在前，一身白中泛黃襦裙的人稍矮，走在後麵。時有行人錯身而過時，都會忍不住多看他們兩眼，看過後一般都會忍不住搖搖頭，而後的表情一般都會有些怪異，心裏也會冒出——模樣倒是耐看，就是不修邊幅，一臉的黑灰也不知道去洗洗，身上也是穿得邋遢，這不是糟賤了那身皮囊嗎？
這邋遢的二人正是楊勉和章雪梅，此時正一路前往章雪梅的老家——一個與世半隔絕的小村子裏，這古蘭鎮是他們的必經之地。一路上，兩人也不言語，隻管悶頭走路，也不知他們是不是又吵過架。來到鎮口時，楊勉放慢了腳步，扭頭問身後的章雪梅道：“難道我們就這樣進鎮子裏？就不怕被店小二攔著不給進店？”
“要你提醒，有銀子還怕進不了店？”章雪梅說完，擠開擋在前麵的楊勉，徑直往鎮內走去。
“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醜。”他小聲嘀咕了一句，無奈之下也隻能跟著了。
一處簡陋的飯鋪，鋪內坐了兩桌人，一桌三個，一桌四個。看衣著，四人那桌應該是來鎮子裏做買賣的農村人，桌上就一大盆野菜湯，各人手中抓著一個梅菜烤餅，正津津有味的吃著。另外三個人，不用看衣著也知道是混江湖的好漢，桌子上就擺放著三把長刀，各自麵前放著一隻海碗，裏麵盛著還帶有泡泡的米酒。桌子中間擺著四盤肉食，豬蹄、羊蹄、鹵牛肉、叫花雞，那三個漢子輕聲說了幾句，就端起麵前的米酒，抓起盤子裏的各種肉食，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這樣的陣勢看得鋪外的楊勉肚子咕咕直叫。他們從大山裏出來後，又過去了三天，在這三天裏，遇到的村莊倒是不少，也隻是在兩個村子裏混到兩次吃食。不是說沒有混到吃食的村裏那些村民們小氣，而是他們的警惕性太高，看著楊勉二人一身髒不拉嘰的樣子，第一眼在主觀上就把他們歸於匪類。因
為這一帶以前就遇上過這樣的事，土匪先是派出麵目清秀一些的人，扮成落難的樣子，去到村裏打探清情況後，到了晚上再一擁而入，搶了就跑，遇上抵抗的，也曾有把抵抗者一刀劈成半截的情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楊勉二人何止是清秀，簡直就是帥哥美女，這樣的人扮成一副邋遢樣，怎不叫早有警惕心的村民們敬而遠之，避之不及。
章雪梅坐在長條凳上，聽見那咕咕的聲音，看了一眼一本正經坐在凳子上的楊勉，翻了翻白眼嘲諷道：“別裝了，你的肚子比你人誠實，還知道實事求是。”
楊勉聽了，懶得理她，因這幾天趕路，一路上顯得很是無聊，他在昨天下午見章雪梅興致頗好時，就把那個禽獸不如的笑話給她講了一遍，想要博得美人一笑。誰曾想這個美人卻不解風情，硬是罵他就是那個禽獸。想必是楊勉當初在摸了這姑娘的饃頭後，那種緊張刺激的感覺讓她甚是想念，在等楊勉下一次帶給她這種感覺時，楊勉卻好，直接拿手指去捅人家姑娘的鼻孔，這不是禽獸是什麽！
店主早就看見坐在外麵桌旁的二人，就是不想出去搭理，這種混吃混喝的人他見得多了。如今又來兩個，他才沒那閑工夫去吆喝。久坐枯等的二人，見那店主肩上搭著條油膩膩的布巾坐在店內發呆，都有忍不住想發飆時，那店主似乎感覺到了他們的怒火，這才拍了拍手，臉色不善的站了起來，朝著楊勉他們而來。
“我說兩位，撿吃的也等那兩桌客人走了後再來嘛，你們這副樣子影響了客人來吃飯，等下你們可撿不到剩的。”店主馬著臉，放低聲音說道。
“要我說，這次的事楊勉可能還真是受了冤屈。諸位不妨想想，楊勉的事剛發，官府就發了巨額通緝令，跟著胡家也在暗中發出了江湖懸賞令。事隔一天多，江都知府被抓，胡家被禁止外出，從這種情況來看，應該是公主查出了張知府和胡家的不法之事，才會有這般動作。但是那官府的通緝令卻沒有撤下，還任由那謠言滿天飛，這事就透著奇怪了？”
城內大糧商老胡剛好從工坊裏出來，聽了村民們的爭論，也在一旁插嘴聊了起來。這個老胡，就是當初看著城防軍進城的那人，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愛占口頭便宜。
“有道理，嗯？請問你是？”一個陌生人突然在一旁插嘴，嚇了群聊中人一跳，李四叔應了一句後，便問了出來。
老胡忙抖了抖身的灰塵，作了一圈揖後才應道：“城裏賣糧的老胡，各位以後多多照顧生意。剛才從工坊裏出來，聽諸位聊得有趣，便忍不住就說了出來，打擾了！”
“哎，這有什麽好打擾的，你們城裏人，見多識廣，就把城裏的消息說道說道？也給我們這些鄉下人長長見識？”清瘦端正男子李軍聽這人是城裏糧商，忙熱情的把老胡拉入了群聊中。
“各位老鄉，公主就住在你們村裏，難道就沒有新的消息？”老胡剛說完這話，自覺得不妥，自嘲一笑說道：“也是，公主身份高貴，那會隨便和你們說這些。現在關於楊勉一案的小道消息很多，但這主流消息也太不靠譜了，完全背離了現實嘛，隻怕是有心人故意傳播出去的。你們想那胡家肯在官府的布告上加三萬兩銀子，那肯定是想要把楊勉抓在他們的手中，以我想，這楊勉肯定是對他胡家有大用，而非單是為了報胡新國之仇！”
“如果這樣說，楊勉除了會做水車和這舂米工坊裏的這一應物事外，也不會做其他的，那對胡家來說有什麽大用？”李軍接著老胡的話問道。同是一個村的人，他當然知道這水車的製造過程。這水車嚴格來說並不是楊勉親手所做，隻能說這些點子是他出的。如今這老胡說起楊勉對於胡家有大用，他實在是想不出以胡家的財大氣粗能看上楊勉什麽。如果說那胡家看中了水車，可水車就在河邊成天轉著，又不是什麽秘密，想要偷做還不簡單？他的這個想法，也是在場眾人的想法，李軍這問題問出後，都是一臉期待的等著老胡解惑。
老胡心裏本就藏著楊勉會釀桃花釀的疑問，剛才故意那樣說，也是想看看這些村民們的反應，可如今看來，這些村民們也是不知道這事，當下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說道：“你們難道不知道那胡家乃是相中了桃花釀的秘方？這桃花釀在江都城裏，……哦，乃至整個江南都知道的仗奢侈品，是出自楊勉之手。”
自楊勉事發後，雖說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隻局限在很少幾個人知道。但是楊勉供應桃花釀的另外兩家酒樓在他出事後，聯想起在他未出事之前，曾有人千方百計的想要打聽這桃花釀的釀造人。這兩家酒樓的東家夥計當然知道這人是誰，且不說楊勉當初與他們有沒有簽那保密協議，這兩家酒樓的東家肯定會嚴令夥計們不得泄露楊勉的任何信息，這畢竟事關他們酒樓的利益。雖說從今年初以來，那楊勉貪美色而輕盟友，搞出厚此薄彼的事來，但也沒辦法，誰叫這桃花釀隻有他一人會釀呢。
如今楊勉事發，在殺了胡家多人後，又攜著那個美女東家一起逃逸，這兩家酒樓的人怎會想不明白這件事——胡家想強奪桃花釀秘方，那胡新國強奪不成被楊勉反殺，如今他在江都呆不下去了，隻能攜美逃亡去了。如今楊勉逃了，再也沒有桃花釀可賣了，也就沒有保密的必要了，這個胡家搶楊勉手中桃花釀秘方的消息也就在商圈裏傳了出來。老胡作為江都城裏商圈一員，這種消息怎能瞞得了他。
老胡這話一出口，驚得在場眾人一愣一愣的。半晌後，李四叔才一拍巴掌，驚訝的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真是老糊塗了啊……”
“老四，別犯糊塗了，你才四十來歲，晚上還不是生龍活虎一樣把你家娘子弄得哇哇直叫，別不承認，我有幾次晚上偷……路過你家後牆可是聽得真切！”李齙牙見李四叔在那感歎連連，又不說正事，氣得他把偷聽別人牆根的話都說了出來。李齙牙倒是有些急智，說到“偷”字時才覺得不對，忙換成了路過。
其他聽眾也想知道李四叔因何感歎連連，都選擇性的避開了李齙牙剛才話裏的明顯漏洞，如果放在平常，少不得又要調笑他這個偷聽牆根的行為一番。
在眾人的一致要求下，李四叔這才說道：“想來也是了，當初二蛋送我酒糟時沒有多想，他也隻是隨意說在江都看見釀酒坊不要這些酒糟，他就拉迴來送給我。我也是笨啊，他說這些我居然都信了，還隻是口頭上感謝了他一番，麻煩他從城裏給我拉迴來，原來他是真的會釀酒啊。”
剛才老胡的話才驚得眾人一愣一愣的，現在在李四叔這裏得到了證實，再次把大家夥驚得一愣一愣的。這二蛋不光會做那些奇技淫巧之物，竟然還會釀那久聞大名，卻無經濟實力去一品的桃花釀，怎不令得眾人很想捶胸頓足一番！身邊就有一尊財神爺，卻沒有巴結上，怎不令他們懊惱？
老胡心裏的疑問也得到打消，想來江都商圈裏的傳言還是真實的，如今得到李家莊村民的確認，那迴城之後，自己也有了更多的吹噓資本。老胡又把他從商圈裏得到的消息與眾人說完，在村民們驚愕的表情下，笑著和眾村民們打過招唿後，帶著夥計拉著稻米迴城了。
待那老胡走得遠了，村民們唏噓不已，心裏都升起了對胡家的恨意，要不是那胡家貪得無厭，也不會逼走這樣一尊財神。他們看向遠處水車旁世瑤公主的背影，眼中不約而同的冒出一種原來如此的想法來。自楊勉出事以來，積壓在村民們心裏的疑慮在今日終於得以解開，他不聲不響的離開，給村民們帶來了很大的心理衝擊——體會到世道的不公、人心的不足、世家之無恥！
水車隻要有水流過，它就會不知疲倦的轉動著，一筒一筒的清水連綿不斷的倒入水渠裏，源源不斷的為農田補充著養份，也不斷的為舂米工坊提供著免費動力。
世瑤公主安靜的看著不知疲倦的水車，離她不遠處四名婢女也在不知疲倦的捉螞蚱。她思緒隨著這水車的轉動，也在不停的隨著楊勉轉動，“想著他如今到了哪裏；想著她父皇通過快馬送來的信裏為楊勉的安排；又想著葦澤關來增援的人馬什麽時候才能到達；還想著楊勉和那幾個土匪平安到了老鷹嘴山寨該有多好，到時自己領兵去接他迴家！”
這諸多的想法就像是車軲轆一般在她的腦子裏轉著，當領兵去老鷹嘴山寨接楊勉迴家的想法再一次轉迴大腦時，她心裏突然生出豁然開朗之感。既然這麽久了都沒有楊勉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如今躲在哪裏，現在滿世界的官方追捕，江湖中人捉拿，那不如給他開避一條可以直通太行老鷹嘴山寨的道路，隻要他能逃上那山寨，也比在外到處躲藏要安全得多，自己到時隻管去接人就行了。
世瑤公主又想到，“父皇的辦法雖好，隻怕是耗時太長，並且在捉拿楊勉的過程裏，難勉會有傷亡。關鍵是他怎麽信得朝廷發的海捕文書中所說的那些？就算是他信了，想必他也不會束手就擒的。看來還是讓他平安到達老鷹嘴山寨才是最好的選擇。”
世瑤公主拿定主意，朝著玩得正嗨的四個婢女喊了一聲，轉身朝著村子裏走去。
———
通往古蘭鎮的小道上，穿著有些襤褸的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著。看身形，身著灰黑色長衫的高個子走在前，一身白中泛黃襦裙的人稍矮，走在後麵。時有行人錯身而過時，都會忍不住多看他們兩眼，看過後一般都會忍不住搖搖頭，而後的表情一般都會有些怪異，心裏也會冒出——模樣倒是耐看，就是不修邊幅，一臉的黑灰也不知道去洗洗，身上也是穿得邋遢，這不是糟賤了那身皮囊嗎？
這邋遢的二人正是楊勉和章雪梅，此時正一路前往章雪梅的老家——一個與世半隔絕的小村子裏，這古蘭鎮是他們的必經之地。一路上，兩人也不言語，隻管悶頭走路，也不知他們是不是又吵過架。來到鎮口時，楊勉放慢了腳步，扭頭問身後的章雪梅道：“難道我們就這樣進鎮子裏？就不怕被店小二攔著不給進店？”
“要你提醒，有銀子還怕進不了店？”章雪梅說完，擠開擋在前麵的楊勉，徑直往鎮內走去。
“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醜。”他小聲嘀咕了一句，無奈之下也隻能跟著了。
一處簡陋的飯鋪，鋪內坐了兩桌人，一桌三個，一桌四個。看衣著，四人那桌應該是來鎮子裏做買賣的農村人，桌上就一大盆野菜湯，各人手中抓著一個梅菜烤餅，正津津有味的吃著。另外三個人，不用看衣著也知道是混江湖的好漢，桌子上就擺放著三把長刀，各自麵前放著一隻海碗，裏麵盛著還帶有泡泡的米酒。桌子中間擺著四盤肉食，豬蹄、羊蹄、鹵牛肉、叫花雞，那三個漢子輕聲說了幾句，就端起麵前的米酒，抓起盤子裏的各種肉食，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這樣的陣勢看得鋪外的楊勉肚子咕咕直叫。他們從大山裏出來後，又過去了三天，在這三天裏，遇到的村莊倒是不少，也隻是在兩個村子裏混到兩次吃食。不是說沒有混到吃食的村裏那些村民們小氣，而是他們的警惕性太高，看著楊勉二人一身髒不拉嘰的樣子，第一眼在主觀上就把他們歸於匪類。因
為這一帶以前就遇上過這樣的事，土匪先是派出麵目清秀一些的人，扮成落難的樣子，去到村裏打探清情況後，到了晚上再一擁而入，搶了就跑，遇上抵抗的，也曾有把抵抗者一刀劈成半截的情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如今楊勉二人何止是清秀，簡直就是帥哥美女，這樣的人扮成一副邋遢樣，怎不叫早有警惕心的村民們敬而遠之，避之不及。
章雪梅坐在長條凳上，聽見那咕咕的聲音，看了一眼一本正經坐在凳子上的楊勉，翻了翻白眼嘲諷道：“別裝了，你的肚子比你人誠實，還知道實事求是。”
楊勉聽了，懶得理她，因這幾天趕路，一路上顯得很是無聊，他在昨天下午見章雪梅興致頗好時，就把那個禽獸不如的笑話給她講了一遍，想要博得美人一笑。誰曾想這個美人卻不解風情，硬是罵他就是那個禽獸。想必是楊勉當初在摸了這姑娘的饃頭後，那種緊張刺激的感覺讓她甚是想念，在等楊勉下一次帶給她這種感覺時，楊勉卻好，直接拿手指去捅人家姑娘的鼻孔，這不是禽獸是什麽！
店主早就看見坐在外麵桌旁的二人，就是不想出去搭理，這種混吃混喝的人他見得多了。如今又來兩個，他才沒那閑工夫去吆喝。久坐枯等的二人，見那店主肩上搭著條油膩膩的布巾坐在店內發呆，都有忍不住想發飆時，那店主似乎感覺到了他們的怒火，這才拍了拍手，臉色不善的站了起來，朝著楊勉他們而來。
“我說兩位，撿吃的也等那兩桌客人走了後再來嘛，你們這副樣子影響了客人來吃飯，等下你們可撿不到剩的。”店主馬著臉，放低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