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頭空空,河水滾滾,四野無聲,人跡全無……


    範靈修差點沒形象的蹲地上哭,太絕望了!


    謝叢也臉色發白,兩眼無神,前方無路,可如果是好?


    崔俁卻束立河邊,目掃四野,雙手交握,十分淡定:“此處無人,不代表附近無人煙,二位兄台莫急。”


    範靈修和謝叢齊齊轉頭看他,兩人四目俱含驚喜:“你知道這裏?”


    崔俁搖了搖頭:“第一次來。”


    第一次……不也一樣人生地不熟,哪哪不認識?兩人又蔫了。


    崔俁於大石上站定,將四下環境了然於心,才衝著饒有興致拎著小老虎繞渡頭轉圈的楊暄招了招手:“別玩了,咱們得趕路。”


    楊暄犀利視線立刻掃過來,竟敢調侃他,這兔子膽子越來越大了……


    楊暄目狹眸厲,盯著人看時有種獨特的威壓,因年紀尚小,骨子裏的桀驁兇戾也不能盡數收斂,所以這個眼神兇狠無比,特別嚇人。


    崔俁卻不怕。現下他正有用,楊暄不可能殺他,下一次解藥在一個月後又不會提前,楊暄氣他,他怎麽就不能氣迴去?而且他懷疑,楊暄是不是很喜歡玩這樣的遊戲——控製住的人為了擺脫控製盡全力求他或氣他。


    這是今早拿到暫緩解藥,電光火石間的感想。對比上輩子囚禁y的種種種種……崔俁突然很想試一試。


    楊暄目含殺氣的看了他片刻,也沒旁的動作,隻把手裏拎的小老虎扔到地上。


    小老虎被楊暄拎時跟鵪鶉似的縮著,動都不敢動,現在可算落了地,跟解放了似的,喵喵嗷嗷地衝著崔俁狂奔過來。可能心情太急切,小老虎四腿沒捯開,左前腿絆右前腿栽倒,滾著就到了崔俁腳下。


    暈乎乎爬起來,小老虎也不害臊,親親熱熱的圍著崔俁轉圈,扒著他的腿求愛撫,嫩嫩小嗓子叫的可諂媚可纏綿。


    楊暄怒目瞪向小老虎,那眼神好像在看階級叛徒。


    崔俁沒忍住,“噗”的笑出聲,抱起小老虎,搔搔它下巴:“阿醜好乖呀!”


    “喵嗷——”小老虎受了誇獎,得意的尾巴狂搖。


    見好就收,崔俁翹著嘴角,沒再撩楊暄,抱著小老虎轉頭喊範靈修謝叢:“上車,咱們去鎮上。”


    “鎮……上?”謝叢沒反應過來。


    範靈修卻隨著崔俁指示方向,看出點什麽:“這草矮一點的地方……是路?”


    “渡頭是做生意的,不管接運貨還是人,總得送到這裏,才能上河。”崔俁提袍角上馬車,“我觀四周都有小路,隻有這條路看起來最寬,盡頭連接之處,就算不是鎮,也會是個不小的村莊。”


    ……


    這條長滿矮草的路不太好走,一路行來著實花了不少時間,不過崔俁所料不錯,路的盡頭,果然是個規模不小的村子。大約臨近渡頭,村子雖規模比不上小鎮,卻也如小鎮一樣樣樣齊全,客棧食肆茶樓酒館金店銀莊,外出行人所需樣樣皆有。


    有了人煙,一切就好辦了。


    一行人先是找家客棧,要上溫水浴桶把自己從上到下打理一遍,再要一桌飯食安撫苦巴巴的腸胃,接著,便是打聽消息了。


    遭遇意外,範靈修身上錢財盡失,非常沒有安全感,迫切想迴到長安自家地盤;謝叢抱著邸報,一路行來辛苦非常,也是歸心似箭;楊暄想揪出內鬼,盡快找到最安全的聯絡人,長安人多眼雜最安全;崔俁體恤楊暄有麻煩,不能在一個地方久呆,也想早早離開……所有人想法一致,就算小村莊住著很舒服,也沒誰想在這裏多呆。


    天色漸晚,打聽消息,茶樓不如酒館,幾人問小二得了個店名,一路找過去。


    小酒館門臉不大,挑著兩盞紅燈籠,酒美菜好,老板爽快好說話,是以賓客盈門,吹牛做耍,氣氛很是熱鬧。


    崔俁楊暄範靈修謝叢四人進店,找了個合適桌子,要了招牌酒和小菜。範靈修人活泛,一口酒一個‘兄弟’,很快和旁邊人聊上了。


    “啥?出村的路也被泥瀑淹了,過不了?”範靈修聽到這個消息是崩潰的。在他聽到出村的路隻有一條,想去長安隻能取水路時,差點沒把手上的酒盞扔了。


    “可是渡頭沒船啊!”


    說話的大漢有點幸災樂禍:“所以兄弟啊,且等著吧!”


    範靈修仍然不死心:“那路被淹了,官府呢,官府不管麽?你們村的人也不可能不出去啊!”


    “官府……嗬,連天下雨,四下遭災,鄰縣都淹了,官府得緊著賑水災,咱們這隻是埋了條路,又沒死人,官府哪會管?等著唄!哪天等不了了,就組織鄉裏大家夥一塊鏟,官府反正沒空閑。”


    “那……不能去別的村?”範靈修眼珠子轉著,“我們從渡頭過來時,看到路並不隻一條,往別的地方也有路的。”


    大漢一臉‘小夥子你太天真’的同情:“咱們這片前邊靠水三麵環山,這裏是方圓四十裏最大的村子,走水路也就算了,要是想走陸路往外,嗬嗬,甭管哪個村,都得繞到咱們村取道!”


    範靈修真想哭了。往外隻一條路,已被封,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通,去長安隻有水路,可渡頭沒船……這是要逼死人嗎!


    謝叢問了個實際問題:“敢問這位大哥,渡頭為何無船?”


    大漢看看左右,嘿嘿笑了兩地,沒說話。


    謝叢皺著眉,頗為莫名其妙。如何範靈修問就答,他問就不說話了?


    崔俁修長指尖輕點桌麵,笑顏在燭光下更顯柔和:“崔兄勿惱,這個問題,這位大哥怕是不好答。”


    大漢早就注意到崔俁了,這人太漂亮了!一進小酒館,酒館裏像多了顆移動的夜明珠,映的平日好看的燭光都暗淡了!他當下就看呆了,鼻間發癢,要不是這人身側少年眼神太兇惡,他都迴不了神。


    “夏日萬物生長,可草長的再快,也不可能兩三日一尺——路上雜草叢生,渡頭不做生意,隻怕不是這兩日的事。”崔俁素手端著酒盞,粗陶酒盞因玉色肌膚映襯,顯的質地都優良了起來。他眉目含笑,看著大漢,“渡頭有新葺痕跡,觀之不過月餘,不像廢棄不用,遂我猜,渡頭有人管,隻是暫時有些意外需要處理,待雜事盡完,便可再開,屆時,便會有船。”


    大漢一拍大腿:“這位漂亮小哥說的對!你們安心住些日子,等待便是,渡頭定會再開!”


    範靈修皺眉:“那要等多久?”就是不想等才急嘛!


    “這個……”大漢摸摸鼻子,“我就不知道了。”


    崔俁將酒盞放下,眉眼流轉間,有股淡淡神秘:“這個,恐怕得等附近河幫鬥出結果。”


    “你你你……你怎麽知道?”大漢指著崔俁,非常驚訝。


    崔俁看著他,笑容和暖:“這些事不好與外人講是不是?這位大哥,我知你為難。”


    “倒也不是一點不能說……”大漢歎氣,“對外來不知事的,當然不行,但你既然知道河幫之事,說點也無妨。”


    崔俁拱手,姿態優雅態度謙遜:“還請賜教。”


    大漢弄了個大紅臉,眼神閃躲著不敢看崔俁,仰臉把碗裏的酒幹了,不小心又嗆住了,咳了個天昏地暗,臉更紅了。


    楊暄眉頭皺起,不著痕跡踩了下範靈修的椅子。範靈修以為有誰經過不小心碰到他了,而且他本身也心急,順著力道就衝到了大漢跟前:“你倒是說啊!”


    正好把崔俁身形擋住。


    大漢略有些失望,咽了口口水,勻了勻氣,這才說起來。


    原來此處渡頭歸赤浪幫轄管。水上的活計,運貨渡河,哪怕劃竹筏賣船客新鮮花果的小事,都歸幫派管,誰想做生意,籌集了本錢,去幫派賃船賃筏,按規定交份子,幫派發話,你才能做生意,幫派說不行,任何船都不能動。


    半個多月前,臨近河幫爭鋒,有人打到赤浪幫地盤,渡頭剛剛修繕整理沒兩天,赤浪幫就集齊所有人匆匆上水夥拚去了,幫上沒命令下來,所有人不敢動,所以渡頭才沒船。


    “為什麽幫派不發話就不能做生意?大家都是要吃飯的,在別的地方夥拚又不礙這裏的事,自己做不就行了?”範靈修心裏急,問話也急。


    大漢再次給了一個‘小夥太天真’的眼神:“船筏不準私製,各幫有各幫的標記,私船要敢上河,不管誰看到,都要被殺人劫財扣船,有了幫派標記,才有安全保障。”


    範靈修鬱悶趴桌:“那少爺想走怎麽辦……少爺家裏還有事啊啊啊——”


    崔俁正聽著大漢說話,心裏也跟著發愁,突然手心一暖,偏過頭,發現楊暄正捏著他的手,眼珠移動,指了個方向。


    正待扭頭看,手上力道加重,楊暄在提醒他:別太明顯。


    遂崔俁收眉斂目,轉頭與謝叢說了句話,視線遊動中,找到了楊暄示意的人。


    觀察一會兒,崔俁眼梢一亮,計上心頭,有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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